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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湘赣风云作者名:陈小平本章字数:3700更新时间:2023-12-27 20:20:40

  

  夏日的早晨,洣江河是美丽的,打渔的船儿刚刚归来,正准备把打到的鱼提到集市上去卖,码头上的船慢慢地升起了炊烟,船工们才从睡梦中起来,开始生火做饭。

  两个年轻女子,火急火燎跑上船,哭着对一位衣着褴褛的汉子说:“俭哥!俭哥!……我家旺哥被族长抓住了,说今天晚上,要开膛破肚……你快想办法救救他……”

  “啊……”

  这真是一个晴天霹雳,这位被女子称作“俭哥”的名叫李俭珠,1906年生,茶陵县舲舫洮水人。李家很穷,一家7口挤在仅有的两间泥坯草房里。田里土里没有一垅土地,仅靠父亲李四来驾撑一条帆蓬小船,给人运载货物维持全家人的生活。李俭珠刚满两岁时,父亲身患重病,不治而亡。母亲忍受不了别人的欺侮改嫁他乡,丢下李俭珠和大不了多少的姐姐,依靠叔父李马来撑船度日。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不久,叔父病倒了不能撑船,万般无奈借了地主豪绅谭寿林的高利贷。谭寿林经常像阎王一样逼债,叔父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将家里唯一一条用来求生计的帆篷船卖掉还债。从此,李俭珠便离开叔父家,到地主家去做长工……其时,李俭珠才13岁,因年龄小,只能挣两顿饭吃,挣不到工钱,还要经常遭受地主的打骂。3年后,李俭珠从地主家逃了出来,跑到李家村外祖父家落脚,靠上山打柴卖勉强渡过半年,随后便靠帮人驾船挣点钱,混口饭吃……

  年轻女子说的“旺哥”就是谭家旺,是谭家述的哥哥,舲舫中洲农民自卫队的队长。这两个年轻女子叫秋英和凤姑,都是谭家述、谭家旺的妹妹。

  事情是这样的,闹农会时,谭家旺、谭家述俩兄弟带领农会骨干抄了大豪绅谭氏宗祠的族长谭寿德的家,将他家的浮财分给了穷苦老百姓,还将一顶纸糊的高帽子戴在他的头顶上,押着他在全乡游团,使他丢尽了面子。罗定和何键来了后,谭寿德便狐假虎威,拼凑几个流氓地痞,到处抓农会骨干,谭家述到了武汉,他鞭长莫及。谭家旺躲在桃坑香炉寨,结果被谭寿德的耳目打听到了。谭寿德派了二十多位打手,将谭家旺藏身在山洞围住,用柴草点燃把谭家旺熏晕了,牢牢地绑住抬了回来……

  “这帮狗娘养的……”李俭珠狠狠地将拳头砸在船帮上。

  “怎么办……俭哥,你不救我哥的,他就死定了,谭寿德这条老狗,他说得出就做得出……”凤姑眼泪巴巴地望着李俭珠。

  “你别急,让我想想办法……”李俭珠抓住了抓后脑勺说,“要是谭家述在这里就好了,我们可以去劫法场……可是他远在武汉……”

  秋英插了一句:“你见过我二哥……”

  李俭珠点了点头说:“是的,上次,我放排到汉口,碰上了你二哥,他在叶挺手下当兵,已经是通讯班长了,穿一身军装,扛一杆钢枪,好不威风!”

  凤英叹了口气说:“可是武汉相隔这里几百里,二哥就是有对翅膀,飞也来不及,况且他也不知道大哥在蒙难……还是想想主意吧,我们如何救大哥……”

  李俭珠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对,我们这帮船工个个仗义,平素最看不惯豪绅恃强凌弱……别急,我找他们去想想办法,一定能救出家旺兄弟……”

  两姐妹擦了把泪水,微微地点了下头,回家等消息去了。

  舲舫中洲谭氏宗祠,豪绅们在兴奋地喝酒,庆祝抓住了暴徒头目谭家旺。

  谭寿德大声地叫嚣着:“哼!我早就说过,这帮穷鬼成不了气候……哼,这班家伙竟敢和我斗。今天,我要叫那逆种到祖宗面前,好好地去认罪!”

  “就是嘛!世上哪里见过这种事,做孙子的竟敢斗争自己的爷爷……”豪绅们也都大声附和着。

  谭寿德说:“这家伙中了邪,是个十足的暴徒,他不是我们谭家的子孙,根本就不配姓谭……今天中午,我们就把他从族谱中勾除掉,然后,开膛破肚,祭祖!”

  “对!杀了这个孽障,祭祖!”豪绅们大声嚷嚷。

  在这伙家族的长老中,有谭家旺的一位远房伯伯,平日里最看不得谭寿德的专横跋扈,也暗地同情谭家旺的遭遇,便装作上茅房偷偷地溜了出来。然后转到厨房,捡了两支鸡腿,揣了一壶酒,来到看守谭家旺的柴屋,对看守说:“兄弟,你也不容易,别人都在那喝酒,唯独你在这受罪。我在这替你守一会,你找个地方把这酒喝了吧。”

  看守见了鸡腿和酒,口水早就流了出来,连忙点头称谢,然后,揣了这些美食,找地方享受去了。

  好心人见看守走远了,赶紧解开谭家旺身上的绳子,说:“你赶快走,要是真的等到午时三刻,就没命了,谭寿德他说得出,就做得出!”

  谭家旺“噗”的一声跪了下来,给这位好心人叩了三个响头,飞也似的跑了。才跑出几十米,碰见李俭珠带着二十多个船工前来搭救。李俭珠见谭家旺跑了出来,忙问怎么回事。谭家旺将好心人救他一事说了。

  李俭珠说:“不好,那位好心人有麻烦了,谭寿德不会放过他的!”

  谭家旺说:“这可怎么办?”

  李俭珠说:“这样吧,我们既然来了,就弄出点动静来……谭寿德就会以为是我们救的你,而不会怀疑到那位好心人了。”

  于是,李俭珠立即安排两个船工把谭家旺送走,自己带着剩余的人冲进祠堂,一阵呐喊,把刚才关押谭家旺的柴屋点着了。一时间,大火就噼哩啪啦在燃烧起来,浓烟滚滚。

  豪绅们惊呆了,赶紧叫人去救火,却眼睁睁地看着船工把谭家旺救走了。

  谭寿德气急败坏,后来打听到这事是洮水的李俭珠带领一帮船工干的,便对李俭珠起了杀心。第二天,谭寿德召集谭氏家族的青壮年100多人,气势汹汹地杀到洮水,将泊在河湾的十几条船团团围住,逼船工们交出李俭珠。

  李俭珠被捕后,遭受了谭寿德的严刑拷打。他咬紧牙关,硬是没吐露半个字。

  谭寿德无计可施,恼羞成怒,最后决定杀了李俭珠,给谭家旺顶罪,也为自己挽回一点脸面。

  消息传到谭家旺父亲那里,这可把老人急坏了。要知道,人家是为了救自己的儿子才惹下这杀身之祸的。自己不出手相救,还是人吗?可救又怎样救呢……左思右想,总想不出个好主意,后来,又是那位好心人,帮他出了个主意,找到罗定的一位排长说情。谭家旺的父亲变卖了两亩沙田,得了十个块银元,送给了那位排长,再由那位排长担保,才把李俭珠救了出来。

  此时,李俭珠已经被谭寿德折磨得奄奄一息,九死一生……

  谭家旺被救出之后,立即被护送浣溪梅林坑一带,很快地加入了茶陵游击队,成为了游击队的骨干分子。

  一天,陈韶召集谭思聪、谭趋新、袁肇鸿、谭普祥、胡香美、谭家旺、段振起几个骨干开会,讨论如何搞枪来发展壮大这支队伍。

  谭思聪说:“我们应该寻找机会,干掉小股敌人,夺取他们的枪支来武装我们自己。”

  段振起说:“我们应该动起来,四处转转,把那些散了的农会骨干再收拢起来……说不定,过去的农民自卫队队员手里还藏有枪,我们把这些人找到了,人也有了,枪也有了。”

  陈韶点了点头说:“嗯,这是个好主意。”

  谭家旺说:“我知道什么地方有枪……”

  “什么地方?”大家的兴趣一下子吊了起来。

  “官陂自卫队有20支枪……”谭家旺说。

  谭思聪问了一句:“不是说,前些日子被反动派搜走了呢?”

  “没有,”谭家旺摇了摇头,“我听船工们说过,反动派确实到过官陂,也抓过人,杀过人……那些蠢宝随便抓住一个农民,问:‘枪呢,藏在哪里?’人家当然不知道,说不知道,就被杀了。于是,又抓住一个,说:‘到底有没有枪,不说就把你也杀了!’这时,人群中的一位长者站了出来说:‘哪有你们这样杀人的,官陂实在没有枪!你们就是把在座的都全部杀了,也找不出枪来的。’……那班蠢宝见问不出什么东西,便打道回府了……”

  陈韶说:“这么说,官陂的枪支还在?”

  谭家旺说:“应该还在……官陂的农会骨干也是损失比较小的,我潜回去摸摸情况,设法找到这批枪。”

  陈韶说:“不行,你才从虎口里逃出来,再回去太危险了。我们派其他同志去……”

  谭家旺说:“还是我去合适,其他人不了解情况,反而更危险……放心吧,我会有办法的,保证把这批枪弄回来。”

  当天夜里,谭家旺就悄悄地潜了回来,找到在官陂的老庚,秘密与以前的农会骨干接上了头,偷偷地把那批枪取了出来。那几个农会骨干,见留在村里也是凶多吉少,便趁着送枪之机,也参加了游击队。

  有了这20支枪,游击队便兵强马壮,声威大振。他们频频活跃于茶陵、安仁、酃县三县交界的潭湾山区,“吊羊”,打土豪,遇到小股反动武装就干净地吃掉,碰到强敌就躲藏起来。敌人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

  这年的夏天特别长,特别热,空气中没有一丝儿风。蝉躲在树梢拼命地叫着,狗儿趴在地上伸出舌头不停地喘着粗气。小裁缝贺礼保被汗水浸酸了眼睛,怎么也穿不进小号的缝衣针。

  突然,听见屋外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是一阵呐喊:“暴行来!快跑呀……”

  小礼保赶紧跑到门口一看,只见墟上的人四处奔逃,作鸟兽散。不一会,便出现一支扛着枪、拿着长矛大刀,穿着各式各样衣服的队伍。为首的那个提一支短火,那枪管还冒出一丝青烟。

  只见他跨上一只舂米的石臼大声地说:“乡亲们,不要跑,我叫谭思聪,是汇文中学的学生。反动派说我们是暴徒,说我们汇文中学是暴徒学校……我们就是要革他们的命,对于那些剥削压迫我们的土豪劣绅,我们就是要不留情面。他们杀害了我们多少同志,我们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我们就是要做这样的暴徒……”

  小礼保听了这话,便动了心思,闹农会时,他斗过豪绅,也算得上一个地地道道的小暴徒,这些日子提心吊胆,梦里总觉得有人在追杀。看来自己不走也实在不行,便瞒了父母,穿了一身短衣短裤,打着一双赤脚加入了这支暴徒队伍。

  这一走,便走出的洪山庙,走出了茶陵。六十六年后,我们在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的《茶陵县志·红军战士、革命老干部名表》找到了他的名籍:长江航运管理局副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