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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湘赣风云作者名:陈小平本章字数:3485更新时间:2023-12-27 20:20:40
1927年3月5日,毛泽东发表了不杇著作《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报告中说:“宗法封建性的土豪劣绅、不法地主阶级,是几千年专制政治的基础,帝国主义、军阀、贪官污吏的墙脚。打翻这个封建势力,乃是国民革命的真正目的……孙中山先生致力于国民革命凡四十年,所要做而没有做到的事,农民在几个月内做到了……好得很!”
毛泽东之所以写这篇文章是有原由的。第一次大革命时期,随着国共合作的深化与北伐战争的进程,革命形势不断高涨。农民协会已遍及粤、湘、鄂等17个省,全国200多个县成立了县农民协会,会员达915万多人。农民运动的蓬勃发展,冲决了几千年专制制度的基础,从根本上动摇了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统治,引起了中国社会的极大震动。那些代表地主豪绅的国民党右派,故意恶劣的抨击农民运动,咒骂农民运动是“痞子运动”,“糟得很”。民族资产阶级和革命队伍内的中间派,也跟在反动派后面叫喊农民运动“过分”。在党内,以陈独秀为代表少数领导,因严格奉行共产国际所指令的“国共合作”方针,力主回避农民运动所带来的矛盾以迁就国民党。他们屈服于地主势力和国民党右派的压力,也对土地革命及农民运动产生了极大的质疑与责难,跟着指责正在兴起的农民运动“过火”、“过左”,是所谓的“左倾幼稚病”,并对农民运动的发展作了种种的限制。
毛泽东正是在这种大背景下,亲自考察了农民运动。他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回到家乡湖南,实地考察了湘潭、湘乡、衡山、醴陵、长沙等五县的农运情况,得出的结论恰恰相反——
毛泽东最后总结说:“农民运动不是糟得很,而是好得很!……很短的时间内,将有几万万农民从中国中部、南部和北部各省起来,其势如暴风骤雨,迅猛异常,无论什么大的力量都将压抑不住。他们将冲决一切束缚他们的罗网,朝着解放的路上迅跑。一切帝国主义、军阀、贪官污吏、土豪劣绅,都将被他们葬入坟墓……”
然而,一切罪恶势力最终不会自动退出历史舞台,他们势必要作最后的挣扎。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是一场血与火的较量。因此,就在毛泽东这篇不杇篇章发表10天后,茶陵就酿成了一出血案。据当时的中共湖南区委机关报《战士》旬刊报道:“茶陵上二十二都睦乡(即沔水乡)于3月16日改组农民协会,绅士吴卓甫、范冠緌、范桂山等,买通数十流氓,勾结团防局长长罗兆鹏,将主席范桂荣包围殴击,范受伤数十刀而毙……”
范桂荣,号云霄,1909年生,茶陵县桃坑乡中洞村人。父亲范澧兰靠打榆木炭灰,让人做烧香的原料粉来维持一家的生活,母亲早年病故。范桂荣从小聪颖,童年读于乐群小学,16岁考入汇文中学。后因家境贫困,险些辍学,幸得谭民觉和李芬两位老师的资助,才得以完成学业。同时,受二位先生的影响,积极参加汇文中学的学生运动。1926年9月,范桂荣受组织派遣回乡领导农民运动,并亲自担任沔水乡农民协会主席。为了斗争的需要,他动员自己的舅舅,当地德高望重的著名武术师吴永安,组建了一支200余人的农民自卫队。同年12月,范桂荣被选为茶陵县农民协会领导成员,并担任县农民协会清算委员。
范桂荣到县城任职后,沔水乡的豪绅吴卓甫、范桂山等卷土重来,组织地主武装与农民自卫队针锋相对,沔水乡农民运动处于低潮。为了扭转这一局势,范桂荣再一次以县农运特派员的身份,前往沔水乡……
临行前,汇文中学的校长尹超凡给自己的学生送行。他紧紧地抓住范桂荣的手,神色凝重地说:“你这次去,任务很重,风险极大,弄不好,有性命之虞……我看你们还是带几杆枪去吧……”
范桂荣摇了摇头说:“我知道……可干革命哪能没风险?现在时局复杂,县里的枪本来就不多,我带走了,县农会、总工会、特别支部一旦遇到危险,拿什么来应付……枪,我们还是不带。我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只是一时被蒙蔽,一旦觉醒了就会很快把敌人的反动气焰打下去!”
尹超凡点了点头说:“好,你大胆去干!我们相信你的能力,同时也要注意谨慎从事,如有困难立即派人来报信,县里会随时支持你们的。”
范桂荣和县农会副委员长陈位文带领县农会工作组,风尘仆仆来到坑口墟,通过大量的走访调查,掌握了豪绅吴卓甫、范桂山所有犯罪的确凿证据。工作组决定在墟上召开大会,公开揭露豪绅吴卓甫、范桂山的阴谋,将他们逮捕法办。没料想到,事先走漏了消息,豪绅们早有准备,吴卓甫、范桂山秘密策划好了。他们秘密与团防局长罗兆鹏勾结,串联一大批流氓打手,准备冲击会场致范桂荣于死地……
3月16日,山里阴风刮得特别厉害,虽然已经是春天,这里却显得特别的阴森和寒冷。
沔水乡坑口村墟戏台广场,人山人海,全乡的农民全部云集在墟场,参加大会。
范桂荣在会上慷慨陈词,他用县城近郊小车农会的实例教育大家团结一心,反对豪绅们的反攻倒算。他说:“小车李家湾有个大豪绅,名叫李吉湖,是团防局长,家有200多亩田,跟武断乡曲、称王称霸的大劣绅肖光国紧密勾结,狼狈为奸,鱼肉百姓,作恶多端。结果怎么样,农民们一起来,大家一齐心,还不是照样把他们打倒了……”
这时坐在台下的吴卓甫摆出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口头上说:“今天开大会,我没有什么讲……我拥护革命,贺喜万众一心,欢迎陈委员长和范桂荣先生演讲……”暗地里指派罗相成串联豪绅们的婆娘买了几担糕饼,担到会场,分发给到会的人,来拉拢人心。
范桂荣觉得不对劲,和陈位文小声商量了一下,派出了一个人到县里报信,想不到,刚走出会场就被吴卓甫的人扣了。
中午时分,会场显得有些乱,自卫队队长吴永安上前维持秩序。
吴卓甫的老婆拿着两个糕饼,故意嗲声嗲气地往他身上靠,说:“吴队长,忙了大半天,够累的吧,饿不饿,吃两个饼子充充饥……”
“放尊重点!谁稀罕你的臭饼子……”吴永安横了女人一眼,敏捷地闪到了一边。
吴卓甫老婆便趁势倒在地上,杀猪般地喊叫起来:“救命呀,暴徒行凶打人啦……”
混迹在会场的流氓歹徒一齐喊叫起来:“打呀!杀呀!抓行凶打人的暴徒……”
一场械斗暴发了,一时间,刀光剑影,喊声震天。
县农会副委员长陈位文在两个自卫队战士的掩护下,退到后台,从歹徒手中夺了一把刀,杀出一条血路,逃往县城搬救兵去了。
自卫队队长吴永安率领战士们左冲右突,才护着被困在戏台上的范桂荣突出重围,转移到自卫队员罗宜忠家的三楼上。可豪绅们并不罢休,指挥流氓打手将罗家团团围住。这些人知道吴永安的功夫深,三五个人不是他的对手,便一面围住屋子叫喊,一面派人通知团防局局长罗兆鹏派兵前来增援。
不一会,团防局的兵来了,在前门强攻,又是放枪,又是呐喊。自卫队的人手在太少了,防了前门,没防后门。吴永安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把注意力集中在前门,没想到敌人强攻前门是幌子,真正的阴谋在后门。他们趁自卫队把主要兵力对付前门的团防局士兵,在后门架起了人梯,爬上罗家的三楼,把范桂荣拖了下来。
凶殘的敌人抓住范桂荣后,把他绑架到坑口沔渡口的沙洲上,残忍地把他杀害了。歹徒们,先是用铁鱼叉挖掉范桂荣的眼睛,再用石头、铁尺将其活活砸死。
面对敌人的暴徒,范桂荣临危不惧,不断高呼革命口号,呼吁广大群众要擦亮眼睛,不要被坏人所利用。歹徒们便用烂布堵住了范桂荣的嘴。
范桂荣死后,歹徒们觉得还不解恨,于是把他的尸体抬到中洞槽屋背松山上,浇上煤油,准备焚尸灭迹。当地的一位老人实在看不过说:“人都被你们打死了,还要焚尸……你们就不怕报应吗?”歹徒们这才丢下尸首,转而去找范桂荣的父母滋事。幸亏有好心人早就报告了范氏父母,两位老人悄悄藏了起来,才躲过了这一劫。
陈位文逃往县城后,向县农会报告了自己在桃坑的遭遇。中共茶陵县特别支部立即采取紧急措施,命令王友德带领工人纠察队和县农民自卫军开赴桃坑,平息事端。可来到桃坑时,歹徒们早已散去藏匿起来,范桂荣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唯有那血迹斑斑的沙洲和不平的沔水在诉说一个悲惨的故事。
这件事在茶陵各届引起了极大的公愤,全县各乡区农会、县总工会、女界联合会举行集会,声援沔水乡农会。县农会带领县农民自卫军在桃坑住了下来,彻底调查这一事件,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范桂荣的下落。
王友德和陈应炳对那些搜山的农军战士说:“你们一定仔细地搜!不能放过一个山洞,一块石头,一定要找到范桂荣同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经过细致的搜索和排查,终于找到了范桂荣的遗体,抓住了杀害烈士的罪魁祸首。
3月28日,也就是在范桂荣烈士被害的第12天,烈士的遗体被运到了县城,安葬在云阳山赤松仙山麓。28万茶陵人民为其举行了公葬仪式,为了告慰烈士的英灵,县农会组成特别法庭审判了杀害范桂荣的两名凶手,将其斩首祭墓。范桂荣生前的母校汇文中学的音乐老李芬,根据烈士的英雄事迹编了一首歌,迅速地唱遍了茶陵的大街小巷:
三月十六日,
惨剧演沔水,
范桂荣烈士,
为农运第一牺牲者。
烈士虽死,
精神永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