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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寄往北京的信

第八章寄往北京的信

书名:风雨四合院作者名:平安符本章字数:4029更新时间:2023-12-27 20:20:23

  

  第二天,丁云梅来到了电力研究院书记办公室,站在半掩的房门口,听见里屋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沈大军同志,你要注意自己的立场。你的本质不错,但是,你就是感情用事,太没有政治识别力,再这样下去,会犯立场错误的,你会走向革命的对立面,变成人民的敌人!”工作队队长武浩洁威严的声音从门缝传出,让丁云梅心头一惊。

  “我不同意!”沈大军气愤的声音。

  “这是革命工作呀!你不批斗,怎么教育群众,全院如何肃清流毒呀。我看先缓几天再开吧,到时,现行右派一定要押回来批斗,斗争会上不能少了活靶子!”武浩洁作出让步的声音。

  “吱哑”一声,办公室房门打开了,走出来手提公文包的武队长,他看见畏缩在墙边的丁云梅,怔了一下,感觉不太熟悉,然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丁云梅硬着头皮敲响了书记办公室的门。

  “丁老师,你找我呀?”房内传出沈大军的问话声。沈大军沏上一杯热茶递上后,亲切地询问:“有事吗?”

  “沈书记,是老罗的事儿。他最近身体非常虚弱,必须住院治疗。昨天,我去了‘五七’干校,管教干部交待,要由原单位保人,才能住院治疗。”丁云梅说完,低头不语,心里害怕对方拒绝她的请求。

  沉默半晌,沈大军说:“丁老师,你先回吧,明天我去保人。那有生病了不让治疗的道理。”末一句,沈大军说得很气愤。

  “谢谢沈书记,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会永世不忘的。”丁云梅心头舒了一口气,诚恐诚慌地感激。

  “丁老师,别说见外的话了,你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回到四合院,丁云梅因为心情好转,她一边整理着房间,一边打开了留声机,听着自己喜欢的肖邦钢琴曲,憧憬丈夫明天归来,

  沉浸在全家团聚的喜悦情绪之中。

  美妙的音乐声传出房门,飘飞在四合院里。沈小凤和沈小虎、沈小红三弟妹正在天井里跳绳玩耍,听到美妙动听的音乐声,禁不住凝神倾听,脸蛋上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姐姐,这声音真好听呀?”沈小虎脱口而出,说出自己心中的喜爱。

  在厢房里完成作业的罗家三兄弟,听到了外面沈家兄妹的说话声。

  “大哥,他们在偷听呢。”近门的罗思亲轻声提醒大哥。“想听就听呗,不理它。”罗思故在演算一道数学题,大方地说。“哼,想听?没门!”罗思园不服气地站起来,他恨死沈小虎的

  声音。

  “哎,别闹事!会惹妈生气的。”罗思故劝阻。但是,罗思园听不进哥哥的提醒,气呼呼地窜到门边,朝天井里沈家三兄妹挑衅地睨一眼,愤然地把厢房门重重关上。四合院里的音乐声瞬间听不清了。

  “哼!有什么希罕的,不就是一个破留声机嘛。不听就不听!”沈小虎不服气地说。

  “封资修的臭东西,总有一天,我要砸烂它!”沈小红趾高气扬地帮哥哥助威。

  “别吵嘴了,小心让妈听到。”沈小凤温柔地提醒。弟妹心里畏惧妈妈的责骂,不再吭声了。

  “爸爸。”大门外走来了沈大军,姐弟妹三人看见了齐声喊道。“哎,在玩什么呀?”沈大军今天心情舒畅,脸带笑意和蔼可亲

  地寻问。

  “爸爸,我们在跳绳。”沈小虎这个小伙子,自从上次被父亲教训后,变得懂事多了。他憨笑地应道。

  “小凤,弟妹的作业都完成了?”沈大军向大女儿询问,却疼爱地抚摸着儿子的头,才发现儿子的个头长了不少,差不多快要赶上自己了。他想到时该把他送去部队锻炼了,免得他受到社会上不良风气的影响走向歧途。此刻,他看到大女儿沈小凤含笑地护卫着妹妹,静静地站立在天井斜晖里,浑身洋溢着一种母爱的光辉,让沈大军感到欣慰。三女儿沈小红目光畏怯,低头望着脚尖,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

  “爸爸,都完成了,我检查过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沈小凤羞涩地回答父亲的问话。

  “好呀,大家都要听妈妈的话,来,爸爸教你们拉二胡吧。”沈大军今天兴致蛮高。

  “好喽!”众孩子们欢呼雀跃:“我们也有音乐了!”

  “老沈,你回来了呀。今天有什么喜事,看你把孩子们乐得飞上了天。”谷春秀听到前厅的欢笑声,从耳门探出了头向丈夫问话。

  “我们的炊事员同志辛苦了。”沈大军笑着跨进了后厅,轻声地对爱人说:“老罗明天能回来了。”

  “呵,是好事儿呀。”谷春秀正在帮小女儿沈小花洗头,泼了一盆水后,她偏过头来反问:“平反了?”

  “哪里呀?暂时保释回来治病。”

  “好了。别乱跑,小心弄脏了头。”她用毛巾帮小花揩净了头发,吩咐道。

  “是的,妈妈。”小花口里清亮地应承道,人已经到了前厅:“姐姐,我也要参加跳绳。”

  “帮人帮到底,你怎么不把他弄出来。”她不满意这种结果,随手泼掉了一盆洗头脏水。

  “说得轻巧,我费尽了口舌,使出了浑身解数,才答应保释出来治病。我可是签了担保状,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脱不了干系的呀!”

  “作孽呀,怎么这样不讲理。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家没犯过头痛发烧,治个病也不得安生。”谷春秀一边手脚麻利地打扫后厅,一边不满地数说。末了,她关切地交待丈夫:“老沈,你自己也得小心呀。”

  “放心吧,我沈大军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想扳倒我,还不够格呢!”

  第二天,在市人民医院病房里,丁云梅和孩子们终于见到了罗永福。一头白发的他神情憔悴,看到家人的到来,躺在床上打着吊针的罗永福非常高兴。他勉强地忍住了咳嗽,亲热地招呼着孩子们:“思故、思园、思亲,你们几兄弟过来,让爸爸好好瞧瞧ꎻ哟,都长高了,学习怎么样?”他的目光盯住大儿子罗思故。

  “爸爸,我们平日学习都非常用功。妈妈每天督促我们学习。”罗思故诚实地回答。

  “好好好,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了学习呀。你们要听妈妈的话,老实做人,好学上进,不惹事生非,懂吗?”几个儿子懂事地点点头。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去?”小儿子思亲拉着爸爸的手央求。“回家?!”罗永福苦笑一下:“爸爸养好了病就能回家呀。”“爸爸,你犯了什么罪?沈小虎他们老是欺负我们。”罗思园心

  里憋闷很久的话冲口而出。这个倔强的少年,在同学们的嘲笑之下,学会了记仇。

  罗永福神色一惊,他无法跟这群年幼无知的孩子们解释社会上复杂的事情,有些问题连成人们也感到迷茫和无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好了,爸爸累了,让爸爸安心养病吧。大家跟爸爸再见,先到外面去等。”丁云梅见状,招呼几个孩子走出房间。她留下来陪坐在床头,罗永福紧紧地拉着妻子的手,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

  待哮喘稍稍平息后,他深情地说:“云梅呀,难为你了,孩子们交给你了。我这辈子不知何时是个出头?”他忧心重重。

  “永福,别灰心丧气了,你不是说过,冬天过了就是春天吗!”丁云梅鼓励自己的丈夫。

  “哎,话是这么说。”罗永福叹声气:“可是现在申诉无门,真能帮上忙的,兴许只有省侨联聂主任了。”

  “你想向上申诉吧。尝试写信呀。”

  “云梅呀,事情并不像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写了几次申诉信,寄出去后,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呀。”

  “那你能怎么办?现在又病成这个样子。”

  思忖良久,罗永福轻叹一声,下定了决心:“唉,看来只有亲自去一趟了!”

  “老罗,你要去省城!”丁云梅惊叫起来。“嘘小声点。”罗永福用手势作了一个止声动作。

  丁云梅想开了心事,罗永福出狱治病,她是费了不少的周折,央求了不少的人,这其中沈大军承担了很大的风险,如果丈夫私自逃跑,反而会连累到沈书记的。她委婉地劝说:“永福呀,你是不是要向沈书记报告一声呀。”

  “云梅,你想得太天真了,到现在你还不明白,要不是他,我不可能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别沈书记长沈书记短的受人蒙蔽。我把心掏出来了,可是他呢,却抓你的辫子,打你的黑枪,这种小人是势利眼,见风使舵,你要小心,别上人家的当。咳、咳、咳”罗永福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丁云梅一边用手轻拍丈夫的后背,缓解哮喘,一边为难地说:“老罗呀,你这次治病,沈书记是签了担保书的,你可不能害了人家呀。”

  “云梅呀,你太善良了。”

  “二十三床,换药了。”一个护士拎着药瓶走进来叫道。

  “永福,你安心养病吧。改天我会再来看你的。”丁云梅起身告辞。

  “云梅呀,有些事儿,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别在外面乱说,少惹麻烦。”罗永福看见妻子担惊受怕的样子安慰对方。

  丁云梅走出病房,一个监管干部抽着烟盯在门外。他警惕地瞧了一眼走出的人,又探头去里面查看了罗永福,见罗永福病恹恹地躺在病床上,一切安全,他又缩回到房门前长椅上坐下。

  四合院里,丁云梅碰到了回家的沈大军。沈大军主动地向她问候:“丁老师,见到老罗了?病情好转些嘛?”

  “谢谢沈书记。”丁云梅礼貌地回答,欲言又止,转身进了房间。“老沈呀,你在跟谁说话呀。”谷春秀从后厅出来,刚洗完衣服

  的她关切地问道。

  “小凤她妈,去买只母鸡炖汤,明天我要去医院看望老罗。”他掏出十元钱来交给了老伴。

  谷春秀接过钱怔在那儿,心痛地叹声气儿。

  第二天,在市人民医院走廊里,沈大军穿着没有领章的旧军服和谷春秀并肩走来,谷春秀挎着土罐子,里面盛着热汽腾腾的鸡肉汤。“沈书记,你来了。”守在门口的监管干部,看见沈大军的到来讨好地问道。

  “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沈书记,你准备提审?”后一句,他询问对方的来意。

  “我看看。”沈大军不置可否。

  “今天上午,造反派要来提人搞批斗,说是少了反动靶子,没有革命斗争气氛,教育效果不明显。可是,这个老家伙身体太弱了,刚架下床,就晕倒了。”

  “今后没有审批表,不能随便提审,就讲是我沈大军说的。”“是,是。”监管干部恭敬地回答。

  在内室,罗永福躺在病床上,看见沈大军和谷春秀到来,他生气地扭偏了头,不满地“哼”了一声。

  “老罗,身体好点吗?”沈大军看在眼里,佯装不知,深情地问候。

  “哼,拜你所赐,我臭老九命贱,死不了!”满头白发的罗永福愤懑不平。

  “大兄弟,我是一个妇道人家,不懂政治,不知道你们工作上有甚么过节。可是,说句良心话,老沈不会加害你的。”谷春秀看到原来亲如兄弟的两人,现在心中有了介蒂,忙表白劝和。

  “沈书记,谷大嫂,你们来了,怎么好惊动你们呢?”拎着开水瓶走进病房的丁云梅颇感意外,谦意地问候。她刚才去打了开水。

  “大妹子,我这里刚炖好了鸡汤,你让老罗趁热先吃了吧。”“谢谢大嫂。”丁云梅礼貌地回谢。

  热心肠的谷春秀一阵忙活,把鸡汤倒入了丁云梅拿来的饭盒,一边劝说:“大兄弟呀,人是铁,饭是钢,先吃了饭,养好了身体再说。你和老沈,原本亲如兄弟,现在反目成仇,唉,不知有那样解不开的冤恨。我们老沈是粗人,如有得罪你的地方,我先给你赔个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