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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岁月的春天

第十一章 岁月的春天

书名:绝望重生录作者名:古孟祥本章字数:45988更新时间:2023-12-27 20:20:23

  

  公交车站台上,万梓星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公交车。突然,他发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女佝偻着腰,正艰难地拖着两个鼓鼓的蛇皮袋,步履蹒跚在小车空隙处挪过。太阳正毒辣,老人的衣服湿透了。这样毒辣的太阳,老人却没有什么遮挡太阳的东西。这么脏的蛇皮袋,显然与老人穿着很不般配,她穿着宽松的深灰色的衣服,看得出不是很新,但是很干净。老人的头发也梳理得很有纹路。他还在猜想老人是干什么的时候,老人接下来一系列的举动让他非常惊讶。只见她走到垃圾桶的旁边,放下蛇皮袋,一只手扶着脏兮兮的垃圾桶,另一只手努力地往桶里拨弄。桶不是很高,但要把手伸进去分清有回收价值的东西,还是需要一番努力的。老人的脚几乎踮起来了,脖子刚好触到桶的边缘,天气如此的热,各种垃圾散发出恶臭有时远远地就能闻到。对于老人来说恶臭还不是最重要,现在正是桶里生物旺盛生长的时机。因此,老人对于桶里的生物来说,无疑是个入侵者,于是很快她就受到了苍蝇等生物的“热情招呼”。天啊!万梓星几乎不敢相信眼下的情景,“太阳、老人、垃圾桶”。

  老人还在努力地搜寻着,几乎翻了个桶朝天,也只是找到几张报纸和几个易拉罐,但看得出老人已经很满足了。又拖着蛇皮袋慢慢走向下一个垃圾桶。

  看着这个衣着干净的捡垃圾的老人,万梓星心想,这是否一个有捡垃圾嗜好的有钱的老人,仅仅是为了打发时间而捡垃圾呢?然而,他听到身旁等车的人在谈论,“经常可以看到这个老人在这里捡垃圾,听说他儿子中风了,靠捡些垃圾来帮补下家用。”

  听着听着,万梓星不禁陷入了沉思,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天灾人祸也许不经意间就降临了,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生活中的种种挫折。有的人碰到一点困难,就选择了逃避,不敢去面对生活。这位老人选择了坚强,自尊自爱地生活着。万梓星似乎明白了什么道理,他看到一辆公交车徐徐驶入站台,于是毅然地坐上了往社工机构方向驶去的公交车。

  在阳光社工机构办公室,只有李桂子一个人,他在整理着本辖区吸毒人员的资料,他时而起身在墙上写上几个名字,时而摇头叹息几句。这时,李社工一抬头发现进来一个人。

  “你好,我叫万梓星,这是我的材料,我想找一下社工。”万梓星露出腼腆神情对面前社工说。“哦,星星,你终于来了,我是李桂子啊!小时候的邻居啊!”李桂子放下手里的活,上前紧紧握着万梓星的手激动地说。“什么?你是李桂子?”万梓星异常惊喜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李桂子,他实在不敢相信在这样的场合与他见面,不过万梓星还是依稀看出了眼前的社工有小时候李桂子的模样。“我就是李桂子啊!我们小时候还同穿一件校服呢?你就把我忘记了?”李社工脸上故意露出不悦之色。“哪里,哪里敢忘记,你长那么帅,我一下认不出来,我不久前还想着你在那里发达了呢!”万梓星看到李社工腭下那颗黑痣,他终于确信眼前这人就是李桂子无疑,他感觉到有点局促不安。“好了,好了,我们别光顾站着说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吧!也真的好久没见面了。”李社工边倒茶水边说。“李桂子,你怎么在这里做社工呢?”万梓星坐下来,看到墙上社工工作职责,顾不上喝水,便好奇地问。李社工看着万梓星那闪烁不定的眼神,不由眉头紧锁,心里想虽然两个人小时候非常要好,也在家乡听到了一些关于他的消息,但在这特殊情景里相逢现在既显得陌生而又有深深隔阂,两个人再也不是小时候无话不谈的小屁孩了。那么,如何取得万梓星的信任,更好地开展社工工作,这是当下首要的问题。想到这,他便说:“这样吧!现在也到吃饭时间了,我们等下边吃边聊,你先在这里安顿下来,这幢楼是政府免费给我们社工机构使用的,三楼有几间宿舍专门提供给无家可归的解戒人员暂住,我也刚收到你的解戒信息,正寻思怎么找你呢。信息显示你在所里学习过汽车美容,鉴于你的特殊情况,你暂时在这住下来,我帮你联系下车行的老板先去做汽车美容,你看怎么样?”万梓星看着李桂子那充满期待的眼神,心想现在也没有好的去处,只能先住下来走一步看一步了。也确实很久没和李桂子聊了,况且也不好拂了人家一片心意。他知不知道我感染艾滋病这件事情?想到这,他仍然佯装犹豫不定的样子,沉默不语。“好了,别考虑那么多了,你先上楼去看看再说吧!”李桂子看着万梓星似乎还在犹豫,于是不由分说便拉着他往楼上走去。“你看,这是套间,有厨房有卫生间,也有一些生活用品了,平时你自己也可以弄点吃的。你刚出来面临许多困难,你住这里我们可以更好地一起面对困难,这样对你彻底戒除毒瘾有很大帮助啊!”万梓星见此不再推辞,便放下吉他,跟李桂子去了附近的小店坐下边吃边聊。虽然李桂子多少知道万梓星的经历,但当听到万梓星讲述少年感染毒瘾到酒吧,又二次坐牢,碰到的人和事,种种曲折的人生经历时,他还是不免唏嘘不已,特别是讲到刘样群的事更是让他无比吃惊。他没想到艾滋病会离吸毒人员如此之近,这让他长久陷入沉思之中,他似乎感到某种庆幸,庆幸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吸毒历程没有感染上病毒。“李桂子,你在想什么?”万梓星看着李桂子的表情不太对劲,不由好奇地问他。“嗯,其实我也是过来人,我也曾经有过一段吸毒史。”李桂子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什么?你也是过来人?听我姐说你是我们村的高材生啊!”万梓星感到惊讶之余,一下子拉近了与李桂子之间的距离。“是的,我那时是全村人的骄傲,也有一段鲜为人知的不堪回首的吸毒经历。那一年,村里只有我一个人考上大学,我带着父母的期待踌躇满志地迈进了梦寐以求的象牙塔求学,我以为我从此就踏进了天堂,然而这份荣耀没多久就在一次同学生日聚会上灭掉了,看着同学那豪掷千金的生日宴,我开始变得迷茫和虚荣,我寻思怎样才能拥有高消费的生活,看到有些同学去酒吧兼职客服经理,在同学怂恿下我也走上了去酒吧的兼职之路,从此我变得颓废不振,逃学成了家常便饭,学习成绩也一落千丈,面对父母、老师的关心,我闪烁其词,千方百计地进行隐瞒。如果不是那件事情,我们也可能见不到面了。”“是什么事改变你啊!”看着李桂子脸上写满了懊悔,万梓星迫不及待地想了解清楚。

  李社工喝了一口水,看了万梓星一眼说:“我与死神擦肩而过,经历了人间最恐怖的情景。我永远记得那天凌晨,我和一个甘姓的客户经理浑浑噩噩从酒吧出来,在昏黄的路灯下,街上几乎看不到其他人,经过一个垃圾处理场时,甘姓经理突然毒瘾发作了,也许是上班比较忙碌忘记‘补飞’了,他赶紧找个偏僻的垃圾堆旁边就蹲下来,双手颤抖着地从身上掏出针筒等工具,他从旁边臭水沟里掏了点了污水和着白粉就往大腿上扎。可是不知怎么回事,总是找不到位置扎不进去。他苦苦哀求我赶紧帮他打一针。看着他流鼻涕那痛苦的表情,我知道毒瘾发作的滋味比死还难受,心里一软,便借着打火机微弱的光亮帮他寻找到一个完好的一小块大腿静脉处扎了进去,还没完全把粉液打进去,他突然浑身激烈颤抖起来,抚着胸口非常痛苦的样子。我大吃一惊忙问他怎么啦,他不回答我,一把把我推开在垃圾堆里打滚,针筒还扎在大腿他似乎也没有感觉。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滚到旁边臭水沟里没有了声息。我赶紧跑过去,顾不上一阵阵恶臭把他捞了上来,一探他的鼻子已经断气了。借着晨光,我看到了人世间最可怕的一幕,只见他满脸扭曲,圆睁双眼,嘴里流出污物,露出二排门牙,非常恐怖。我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从垃圾堆里爬到了马路边,我气喘喘地呆靠在电线杆上,我不敢相信一条鲜活青春的生命瞬间就在眼前消逝了,生命竟然如此脆弱。不知过了多久,路上有人手上拎着小包大包有说有笑去上班,我突然心里一震,这是两个世界啊!一个是人间美景,一个是吸毒者的地狱。我这是怎么啦?难道自己也非要落得如此下场。我担负着父母兄弟姐妹的期盼呢!我突然醒悟过来,我赶紧站了起来匆匆回到学校办理了请假手续,带着在酒吧赚的钱去了一间戒毒医院,经过半个月刻骨铭心的痛苦硬是把毒戒掉了。”

  “嗯,李桂子想不到你也有这样的经历啊,不过庆幸的是你吸毒时间不长。而我吸了这么久心瘾太重了,怕是很难戒掉。”万梓星看着他,忐忑不安地说。

  “你要有信心,信心很重要,想法念头也很重要,有时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全看你的信念,我永远都还记得甘姓经理弥留时的情形,到现在还像针一样刺痛我的脑子。你通过努力,不是慢慢学会了弹吉他吗?我大学毕业就选择了禁毒社工,我通过自身的经历也帮助一些人戒掉心瘾的,当然也有些人继续吸毒死掉的。你看到了社区戒毒人员动态信息栏了吧!刘运辉、刘利标等好几个人都因吸毒死得很惨,在杂草堆里发臭了才被人发现呢,一个刘运辉,又是一个刘利标,这些都是我们身边的人,千万不要再让这样的悲剧再在我们身上重演了。过段时间有个社区戒除心瘾团体辅导活动,到时通知你来参加。我是过来人更能感同身受,带动你们一起努力把毒瘾戒掉。”李社工看着情绪低落的万梓星一直劝说,鼓励他。

  “嗯!”万梓星应了声便低下头,他刚才来到这街道上,似乎就有一二个粉仔闪身而过,他也似乎嗅到了一种味道,他头脑有点晕眩。虽然他也想把毒戒了,但真正面对社会上那种种可以勾引他心瘾的情景,他又有点不知所措。他们又聊一会童年的趣事才回到社工办公室,万梓星借办公室电话打了个电话给姐姐,告诉她在这里的情况。万丽丽希望他过去住下,万梓星执意不肯。她就说:“老弟,你已经长大了,姐也管不了你了,路都是靠自己去走的,命运也是掌握在自己手上。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是真心希望你把毒瘾戒了,找个姑娘过上平静的生活吧!”

  万梓星说:“知道了,姐。”便挂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李社工就带着万梓星去见“春晖汽车美容中心”的黄老板。黄老板倒是很爽快就答应了。工资却比较低,而且也不包括食宿,但可以先给万梓星五百元生活费。万梓星想了想,答应先来上班。

  “小强,来抽根烟。”趁着空闲时间,万梓星掏出一根烟递给了一同洗车的小强,小强染着红绿相间的头发,一张黝黑的圆脸,大家都叫他“金毛狮王”。小强接过烟,看了看,点上烟,两人便悄悄地聊了起来。万梓星与小强渐渐熟悉起来,小强看到其他工友正在忙着玩游戏,于是压低声音说:“梓哥,你是社工介绍过来吧!”万梓星点了点头。

  “唉,这里人工太低了,只够个生活费,这样的日子难过呗。”小强叹了一口气说。

  “是的,只有先做着了,看你的手臂,你也是过来人?”万梓星看着小强手腕上那密密麻麻的针眼疤痕说。

  “是的,我出来有一段时间了,听说老板每接收一个我们这类人,当地政府就有补贴给老板的。不知为什么工资会这么低,工作又这么累,还不如去戒毒村做事呢。”小强继续抱怨说。

  “戒毒村,戒毒村是什么情况?”万梓星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好奇问起小强来。

  “我也是听人说的,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建了房子,戒毒的人在那里同吃、同住、同收工、同学习、同唱歌什么的,就好像一个村吧,可惜纪律严格,不能随便出来,就好像坐牢一样,那个人就是受不住从那里出来的。”

  万梓星点了点头,虽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些情况,但在心里已经把它记下。这时一部车开了进来,他们赶紧起身忙碌去了。

  这样的日子虽然清苦,但也平静而又充实,万梓星中午就在车行吃老板分发的快餐盒饭,晚上有时下班早了就在菜市场买点菜用社工的电磁炉做点喜欢吃的。李社工还时不时给他带点吃的。只是在晚上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宿舍里时,那种感觉便不时袭来,脑海里不时浮现出酒吧里“追龙”的情景,让万梓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今天轮到万梓星休息日,万梓星感到烦闷想去爬爬山。他坐上公交车,半小时后就到了附近的九龙山。九龙山其实也不算山,只是一座小山坡,四周都是一片树林,荒草地,一些老人过来散散步,换换气。万梓星观察了地形,择了一条偏僻的山路,便往山顶走去。

  万梓星边走边想,车行里小强似乎有复吸的迹象,有好几次小强走出洗手间,万梓星接着进去时,都闻到了那种曾经熟悉的味道,这种气味让万梓星很难受,有好几次他差点向小强要点料。

  他想离开这个车行,但离开这个车行又去哪里呢?特别是洗车时,居然碰到过以前在酒吧里一齐吸过的钱老板,钱老板那天用奇怪的眼神看怪物似的打量了万梓星半天,把他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万梓星被他看得发毛,只好尴尬地对他笑了笑。

  正在思考的时候,突然听到前面有哭泣的声音和小孩子的声音,万梓星循声望去,却见不到人,有棵大树挡住了。他心里一紧,不由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声音越来越清楚,万梓星看到了冒出的烟雾,微风一吹很快又散去了,万梓星不由停下脚步凝神听了起来。

  老人痛苦地诉说:“儿啊!你就为了那200元的毒品钱,就把人家捅死,搭上一条命。却把我害惨了,你把女儿丢给我,我们怎么过啊!你的媳妇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也一把年纪了,真是作孽啊!好好的家给你搞成这样,你让我这张老脸在村里怎么抬得起头呢。过几年我就80岁了,小孩怎么办呢?”老人家说完又咳嗽了几声。万梓星移了一下位置,透过树叶看到一个七八岁模样小女孩,正在帮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擦着眼泪,“奶奶,别哭了,我不去读书了,我会捡瓶子卖钱。你看,这是我捡的易拉罐给你卖钱。”

  “玲儿,真是乖,你要去读书啊,你还小。”奶奶说完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哭得更伤心了。

  “奶奶,我真的不想去了,他们都欺负我,他们说我爸是吸毒的还是杀人犯。你看我的手臂都给他们打成这样了。”玲玲说着挽起了衣袖给奶奶看。奶奶一看,心疼地抚摸起小孙女的手来,最后抱着孙女哭得更加难过了。玲玲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在奶奶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万梓星的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他再看了她俩几眼,便默默地离开了。

  万梓星又往山上走了一段路,路边有不知名的小花,以及翠嫩的小草,如果以往万梓星肯定会俯下身好好地欣赏把玩一番,然而现在他竟然丝毫也提不起兴趣来,他感觉心里好像有什么堵住一样。他想了想决定早点回去,他想明天上班时好好问下小强关于戒毒村的地址。

  回到宿舍里,万梓星感觉头痛,倒头便睡。

  “小强,你上次说的那个戒毒村在什么地方呢?”万梓星趁周围没人时悄悄地问起小强。

  “哥,听说在桥光镇三里村,离这远着呢!那个鬼地方难道你想去啊!”

  “嗯,我只是想打听打听下。”

  “那就好,刚出来,别想着又进去,对了,今天发工资,晚上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就吃饭吗?”万梓星疑虑地看着他。

  “是的,哥,难道我还骗你不成,也干了这么久,该吃一顿好的,喝一杯好的,放松放松下啊!”

  “就这点钱,还能吃一顿好的吗?”万梓星面露难色说。

  “唉,行了行了,我请你行了吧!”小强不耐烦地说。

  万梓星心想,自己在这里干活,多亏小强给予很多的帮忙,让他少犯一些错误,少给顾客投诉,不去坐一下吧,也显得太不近人情了。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体情况又担心传染给他,心里甚是矛盾。

  “万梓星,你在想什么啊!别把客人的车弄坏了,看你洗车都走神啊!”黄老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呢。

  万梓星心里一惊,赶紧赔着笑脸忙说:“知道了,老板,刚才头有点晕。”

  “要小心点,把客人的车子弄坏了,要赔偿的。对了,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你拿去点个数,看看对否?”万梓星满心欢喜地接过钱,数了数一共是1500元,便点了点头,赶紧把它放进内衣口袋里,又摸了摸口袋便继续洗车了。

  “万梓星,走吧!饭位已经定好了。”小强见下班时间到了,万梓星还磨磨蹭蹭不想走,便上前拉着他的衣服往外走去。万梓星无奈只好跟着走去。到了星光饭店,座位上已经坐了四个人,见到小强过来,都热情招呼小强。万梓星打量了他们一眼,便小心翼翼地拉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小强便把他们四个一一向万梓星作了介绍。

  陈哥拿起满满一杯啤酒,说:“来,为咱们有缘相聚干杯。”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拿起酒杯,说:“干杯。”

  接着大家一饮而尽。

  小强又帮大家倒满了酒,说:“白天干活像牛一样累,有这样的机会,大家要尽情happy,不醉无归。”

  大家又拿起倒满酒的酒杯,说:“好,干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小强便提议去隔壁酒吧再喝个尽兴。万梓星很久没这样喝过了,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在酒吧里的场景。他发现心跳得很厉害,特别是小强提议去隔壁的酒吧里再喝个尽兴时。小强有意无意在暗示着什么。

  “走,陈哥带你去潇洒一下,你也这么久没碰了,来点儿带劲儿的,吃饭无粉不成宴。现在有种新货那才叫嗨呢!”陈哥干脆直接说了出来。

  万梓星心里一惊,赶紧往后退,你,你们在吸毒?

  “嘘,小点儿声,走吧!都是过来人,还装什么装呢?”小强在旁边赶紧说。

  危险正在一步步向万梓星逼近。内心深处“飘”的感觉一阵阵涌现,心瘾使万梓星呼吸加快,此刻他想起了昨天那奶奶上坟时的情景,刘运辉死亡的惨境,不由心里一震,脑海有两种声音在无情地撕打。“吸、不吸、吸、不吸、吸、不吸……”痛苦的万梓星在不停地挣扎。突然他想起戒毒所里王老师所教应对方法,赶紧用左手猛用力捏了一下右手腕,又拉了几次橡皮条,右手腕吃疼,这酒意就醒了过半。

  他赶紧对小强说:“我绝不能再吸第一口了,你也戒了吧!你还有白发苍苍的父母在等着你,勤劳的妻子、乖巧听话的儿子也在盼着你,你的亲人都渴望你戒毒成功,你不能再伤他们的心了,否则,你这一生就完蛋了。”小强他们听了都哈哈笑起来,“你装吧,继续装,看你还能装多久,你说有多少人能戒掉的。偶尔吸几口有什么吗?这样才有人生,人生,你懂吗?”小强醉熏熏地用手指着万梓星的脸说。

  陈哥拉了拉小强说:“算了吧!不要管他,把我们的好心当雷劈,我们走吧!”他们狂笑着远去,只留下万梓星孤零零的身影站在那里。万梓星待他们走了一段路才回过神来,他走到马路上,一阵晚风吹来,令他清醒了许多,感到右手腕有些痛,他看了看原来刚才用力过猛,右手腕有些红肿呢。

  “看来这份工作是不能做了,自己不可能每次都能控制住。”万梓星边走边想,这么多年自己就是一直害怕孤独,害怕被排斥,没有人生的目标,才落得这样。该醒悟了,该独立做我自己了,一路想着,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轻松,不一会儿就回到宿舍,拿起吉他弹了二首歌,心里变得明亮起来,他暗暗作了个决定。戒毒所王老师也说了,圈子不同不要强融,只有远离“粉圈”才可能戒断。

  第二天一早,李社工就来叫他了。

  “万梓星,我听说你们昨天去聚会了,你们车行有一个叫小强的,他们几个人当场给抓了,我还担心你呢。”

  “他们给抓了?他们给抓了?”万梓星一脸惊愕,连续问了两句。

  “是的,现在我要给你验尿,这是我的工作,请你配合。”说着李社工拿出了验尿板。

  “好的。”万梓星爽快地答应了。

  李社工认真地监视着万梓星,然后看着验尿板上的色条变化。

  “万梓星,恭喜你,你的验尿呈阴性,这一箱牛奶和二百元购物券是政府奖励你的。”李社工满脸欢喜,好像中了什么大奖似的对万梓星说。

  万梓星的情绪也被他感染了,兴高采烈地接过了礼物。他现在才感觉他是被人关注的,在戒毒的路上他也并不孤单。

  “梓星,我们下去活动室和其他社区戒毒人员来一起做个抛弃毒瘾的团体体验活动好吗?”万梓星点了点头。活动室已经有十几位戒毒者,他们互相一一作了介绍,万梓星发现都是陌生的面庞才稍稍放松下来。“现在你作为上瘾者,对面的人扮作让你着迷的毒品,旁边的是扮作学习功课者,你们在我的指导语进行轮流体验,明白了吗?”社工说完用眼睛在大家脸上扫了一遍,见大家都点了点头。然后说:“现在大家尽情活动放松抖动一下手脚,转动一头肩膀腰部。”然后便让万梓星看着对面的人,想象着是让他上瘾的毒品,然后缓缓地移动着脚步往前走,“体会一下每走一步会你看到了什么?会带给你什么感受?”只见万梓星脸色凝重缓缓地往前迈出一步,二步,三步。他嘴里回应着社工的话语:“我脑海里出现了酒吧吸毒的情景!他们有的用嘴,有的正在用针扎血管。我现在感觉到紧张,焦虑,胸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越来越难受。”“接下来,你根据你的感觉可以走到离‘毒品’最近的位置站住,你可以决定站在那留下来,还是决定转身离开,转身是什么念头让你转身,离开的途中你也可以决定回头,你要清楚是什么又让你回头?”社工看着他的表情变化继续引导他说。万梓星越来越接近“毒品”,他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他的双手微微发抖。他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缓缓地转身。“你不想和他说点什么吗?”社工在旁边提醒他。“我现在已经成长,我有自己的生命状态,我想独立做我自己,对不起,我要永远离开你,我的生命要向前了。”说完他毅然转身前行。他的脚步变得轻松起来。社工提醒他,“你决定不回头看一眼吗?”“是的,我不想回去了,我转身的时候,我看不到它(毒品)的时候,我内心抛下毒品的时候,我的心里都会变得轻松起来。”万梓星轻轻回应他。“所谓旁观者清,那么你在旁边看到这些情景的你又有什么感觉,你会给他什么建议呢?”社工对旁边学习功课者说。“我看到他靠近毒品的时候,心里也会紧张起来,替他捏了一把汗,如果可以我想上去拉他一把,看到他转身的时候,我的心里也会变得轻松起来。一个人只有抛弃过去的成瘾行为,把以前旧的垃圾清空,这样才能把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能活出自己。”“嗯,这就对了,因为一个人心里总是想着过去,不把过去(毒品)抛开,内心就会变得很匮乏,痛苦。新鲜的东西也就无法进到你的内心世界,你也看不到阳光和自己的优势,你就无法树立新的目标,没有新的目标你就没有动力前行,也无法进入到新的关系里面。”李社工意味深长地说,然后要求大家互换角色一一进行体验。万梓星做完体验,内心感觉有了一种力量,然而他也觉得这种力量是很薄弱的,还不足以应对当前各种压力以及生活中的种种诱惑。

  车行里小强他们被抓后,万梓星更加忙碌。正当万梓星感觉快撑不下去的时候,老板招了两个年龄较大的洗车工。工人年龄都比较大,老工人时常谈到老板的小气,生活的种种不满。万梓星偶尔应和应和。这天趁下雨天在车棚休息时,一个老工人便又对万梓星说:“小伙子,你还年轻怎么来做这个毫无技术含量的活呢?”万梓星笑了笑不答话,拿了一支烟递了过去把他的话题转移了。其实万梓星前几天见到钱老板过来洗车后,又勾起了他种种不安,钱老板似乎有意无意趁无人之机向他展示“追龙”的信息,他佯装不懂。待钱老板走后,他就悄悄向老板提出辞职了,老板不断挽留他,但他执意要走。老板才勉强答应过段时间招到人就让他辞工。万梓星觉得最近似乎越来越多“熟人”来洗车,他觉得无法应对,有时呼吸都感觉到困难。他想,就是躲避也罢,选择新的生活也罢,暂且去戒毒村看看,或许有新的视野。

  “李社工,我有件事想和你谈谈。”万梓星看着李社工正在忙碌,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好啊!你说吧!需要我帮什么呢?”李社工把满是友爱和鼓舞的眼光落在他的脸上。“也没什么,只是感觉车行不适合我,我已经向车行老板打报告辞职了。”他不想告诉李社工在车行碰到钱老板的事情,免得李桂子追问起来,得知他感染艾滋病,这样他在这个城市就会很难生存下去。而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也会越来越多的人认识他,说不定就会有人知道他的底细,把他的事情说出去。他低下了头,不敢去看李社工的眼睛,他感觉完全辜负李桂子的期望。

  李社工眉头一皱说:“可是你才做不到两个月哦!我想着你在那做的时间久一些,跟社会接触多一些,心瘾淡化了,我再告诉你有一个政府奖励措施,就是针对戒断半年的人可以在市场给个铺台,免费使用三年,让你做点小生意。”

  “有这样的事,那太好了,我在所里也学过SYB创业培训,也有证书呢!我就想做点小生意。”万梓星高兴地说。

  “可是,你现在的情况不符合条件啊!你这样辞职,你有什么打算呢?”

  “我想好了,我想去桥光镇三里村看看,听说那里有个戒毒村。”

  “嗯,嗯,那敢情好,我也听过那个地方,但是没有去过。那边就不是我工作的范围,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吧!你懂的,这戒毒的事我也只是一外力而已,主要还是要靠你本人发自内在的力量,你既然作了决定,我也不挽留你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万梓星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到时我再回来找你申请免费铺位和一些贷款的事!”他没想到李社工这么爽快答应了,还给了他鼓励。

  万梓星坐了几趟公交车,又搭上一辆摩托车,才到达三里村。摩托佬说三里村是三个村落汇接处,范围大,山又多。好不容易见到几个路人,向他们打听戒毒村情况,都摇头不知有这样的戒毒村存在。万梓星有点失落,他想找个有屋舍的地方,向当地人打听下,然而,走了几公里都荒无人烟。

  中午时分,万梓星又累又饿又渴,只好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拿出袋子里的两根玉米咬起来。此时,万梓星想回去算了,但想起小强他们的话,还有那鄙视的眼神,“有多少人能戒掉的,什么研究生、大学生,多少人意志那么坚强的照样戒不了。”另一个声音也在他脑海里激荡,那是戒毒所王老师的话,“人生关键处时只要几步,这几步就会决定你的人生方向。如果坚持跨过去了,就会达到理想的目标。”

  想起这些,万梓星感觉激起了他灵魂深处的潜在力量,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林间清露犹熏,野花摇曳多姿,小鸟在树上吱吱喳喳叫个不停。万梓星感觉很舒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沁入心脾,精神为之一振。突然,他看到远处山峰上有一股白烟冉冉升起,万梓星站了起来,他心想那里肯定有人居住,说不定就是戒毒村了。这样一想,他不由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

  这条路特别难走,崎岖不平,应该是新开的,只容一辆摩托车通过,万梓星几次差点滑倒,好不容易到达山顶,一扇厚重的木门挡住了去路,周围要么是洼地,要么是给铁丝网围起来。万梓星正欲呼喊,突然两条狗狂吠起来,万梓星不由退了一步,站在原地,往里观望。

  这时,一个高大、皮肤黑黑的光头中年男子从铁板房里走了出来,往门口观望,看到万梓星站在那里,便走过来打开门,疑虑地打量着万梓星一番后便问:“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呢?”

  “请问这里是戒毒村吗?我是朋友介绍过来,想来戒毒的。”

  中年男子一听脸色缓和下来,便问:“你有什么证件?”

  万梓星便把解戒证明拿给他。中年男子接过来看了看,脸上露出笑容说:“那你进来再说吧!”

  中年男子领着万梓星,边走边说:“我叫刘常保,是这里的负责人,你叫我保哥吧!他们都这样叫我。”

  万梓星应了一声,紧跟着保哥走了进去。

  万梓星走了一小段路,又过了一道门,便到了一处一层混凝土结构的建筑物前,前面空旷的地方用铁皮搭了一个雨棚,中间摆了两张饭台,一张茶几,右边是厨房,墙上挂着值日牌。万梓星定睛一看;左边写着两个人的名字张加志、韦香华。右边却写着“罗,12章第二节。”下面是几行字。“不要效法这个世界,只要心意更新而变化,叫你们察验何为神的善良,纯全可喜悦的旨意。”这似乎是读书摘录,万梓星却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正感到纳闷时,保哥招呼他过来茶几旁坐下。旁边几个人正在洗菜,看到万梓星到来,停下手中的活,打量着万梓星。

  “你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呢!”保哥给万梓星倒了一杯茶水,便问他。

  “我感觉到自己还没有融入社会的能力,希望戒掉心瘾,但发现社会上又处处充满了诱惑,让自己感到迷茫困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听朋友说这里有个戒毒村,我就想过来看看这里的情况。”

  “嗯,你想戒掉毒瘾,但又怕经受不了诱惑。”

  万梓星点了点头。

  “我们这里也有严格的规定,我们只招收22个人,一经签下协约,半年内不得擅自外出,如果不经同意外出,那么就不得再回来了。一经发现吸毒贩毒,也是立即报派出所处理。我们这里半个月要验尿一次。这里就是一个家庭,不得打架,吵闹。每天要进行学习,种果树、种青菜,喂几十只鸡,做一些手工活,没有任何报酬,这些收入都是用在这里。当然,还有一些社会上慈善机构的赞助来维持开支。前两天有两个人修行期满,出去了。我带你参观一下这里的情况,你考虑一下,再决定吧!”

  万梓星点了点头,起身紧跟着保哥走去。

  “这里是宿舍,四个人一个房间,铁架床,只有公共卫生间。这是加强互相监督和交流的机会。”

  穿过这座土建筑物,后面还有一排铝扣板搭的二层楼,共有四个房间。保哥打开了一楼左边的房门,万梓星不由眼前一亮,这里面是布置得漂亮的课室。四排单人小书桌,桌面上都摆满了书。还有一些乐器如笛子、吉他、手风琴。万梓星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是一本陌生的歌谱,墙上贴了几幅书法,还有一个赐福的挂图。

  右边房间是文体活动室,有一些文体活动器材,还有一个小舞台。活动室布置得很温馨,贴了许多图片,正中是一个十字架。二楼是做一些手工电子产品室。

  这时,一个人过来喊吃饭了。保哥便说:“我叫他加了一点菜,中午就这里一起吃了,你考虑清楚了再答应我。”

  万梓星微笑着点了点头说:“保哥,我知道了,我感觉这个环境还不错。”

  待万梓星、保哥过来时,他们已经站在桌边等待了,保哥赶紧招呼他们就坐,加上万梓星共22个人分成二桌而坐,桌上有鱼,有猪肉,主要以素食为主。保哥看着大家坐好了,便站起对大家说:“今天来了一位客人,他叫万梓星,他也和我们有过一样的故事,希望他能留下来和我们能一起战胜困境,走向阳光的生活。”接着,保哥一一介绍了这些人的名字,张加志,韦香华,陈保鹏……万梓星只记得前面黑板上的几个名字。他们都一一站起来向万梓星点头微笑。这让万梓星很舒服。

  “好了,开饭吧!梓星你就不用客气,自己动手吧!”

  梓星应了声“好咧”,便赶紧动起筷子吃了起来。

  虽然,万梓星和他们都素不相识,仅是短短的交流,但他已经感觉到了一种爱的流动,一种平等,尊重和友好氛围,这些都让他特别的舒服。特别是保哥,寥寥数语却让他感觉到如兄如母在关注着他,他的每一句都说到了他的心里去了,温暖着他那受伤的心灵,当然,深宅里的吉他也深深吸引着他。他决定留下来。

  饭后,万梓星跟保哥签下了半年的协约。

  万梓星按照保哥的安排与张加志、韦香华、陈保鹏住在一起。

  下午,万梓星跟着他们一起去菜园,万梓星虽然从小在农村长大,却不懂种菜,但对蔬菜还是有一定的了解,起码知道它们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样子,大概知道经过几道程序。在菜地上,万梓星看到了绿油油的小白菜,感觉很惊讶,这些都是保哥他们种的,有通心菜、白菜、黄瓜等。

  保哥告诉他,每个人都要负责一小块菜地,先锄好地,然后去他那里领菜种。保哥问他有无种过菜,他摇了摇头。保哥便告诉他种菜的知识,地要锄深锄透,泥块也要敲碎,经过太阳照射,让草枯死,然后放些肥料。

  万梓星点了点头,心里跃跃欲试。拿了锄头就冲劲十足弄了起来,不一会儿就锄了一块小菜地,也许是许久没有抓过锄头了,双手抓得太紧,以致双手都起泡了,又不敢挤破它。好几天都担心那个泡会不会感染呢?很快,兴趣代替了小小的不快。

  晚上保哥便带大家去课室,教大家唱歌曲,有好几首万梓星都很喜欢唱的,这些歌仿佛就是在描写万梓星的人生轨迹。其中《岁月中的寒冬》这首歌是这样唱的:“曾经孤独地走过那寒冷的冬天,曾经迷失在路口,不知何去何从,曾经无知地沉沦……”还有“谁人一生没有失败,唯求新生,挫折又怕怎样,纵使崎岖都要去闯。”听着听着,这些歌词让万梓星想起了许多许多,常常陷入沉思之中,他感觉有一种力量开始悄悄地在他内心滋长。

  不久,万梓星发现,张加志很有才华,他平时虽然不怎么出声,却弹得一首好吉他,万梓星特别羡慕他,也经常向他请教吉他。在这里只要万梓星想学什么,他们都会不厌其烦地教他。这里没有歧视,没有偏见。万梓星在这里首先学会了感恩。

  又一周后,万梓星估计菜地暴晒得差不多了,便找保哥要了小白菜种子。然后就是施肥,浇水。在过了一段漫长等待时间后,万梓星又像往常一样去察看小菜地时,发现稀稀疏疏的长出了娇嫩的小菜苗,虽然是很少,但这足让他兴奋一个早上了。于是赶紧给它浇水,盼望着其他菜种也能快点长出来,可是令万梓星失望的是,无论他怎么盼望,它就是不再长出来。看着这可怜的小菜苗,他的激情有所减退了,很少去打理它。保哥看在眼里。告诉他施肥、浇水要看时机,你这些菜种很多都给肥料烧死了。万梓星听了只好重新整地,然后又兴奋而又谨慎地撒播着生命的种子,他生怕因为一时疏忽而浪费了一颗宝贵的生命。然后,便殷勤地浇水。有时是火热的太阳照射着,又觉得双肩疼痛,但当水浇下去的时候,听到它们滋滋的吸水声时,便有一种快意,似乎那一瓢瓢的水就盛载着自己的期盼和希望!接下来便是漫长而焦急的等待。

  一周后,当他再次蹲在菜地边,急切地搜寻着希望时,猛然发现泥土里竟密密麻麻地散布着一些顶着两片小小的、白白嫩嫩的叶子的芽芽。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好似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仿佛看的不是一块长着小菜苗的土地,而是在欣赏一幅美妙图画。

  保哥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然后叫万梓星把这次种菜的感觉写了下来。他写道:“我体会到劳动的快乐,虽然刚开始有些失败,但经过努力我还是成功了。特别是摘菜与同事一起来分享我的果实,看着同事们大口大口地吃着青菜兴高采烈的样子,我也被他们兴奋的情绪感染着,感受到了劳动带给了我更多的乐趣,当然也体会到了‘汗滴禾下土’的辛苦。人的一生,能够经常有这样的感受,不也是一种幸福吗?”

  戒毒村还养了一些鸡。陈保鹏皮肤黑黑,他是养鸡的高手,一些鸡看起来无精打采了,经他一调理又生龙活虎起来。那次,保哥不知从哪里抓来一只黑公鸡,当它进场时,便迈着正步走,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料想不到的是,它向别的公鸡挑战,争斗异常激烈,鸡毛落了一地。最后,五只大公鸡合力把它赶到“三八线”以外,从此划定了各自的地盘。每次喂鸡时,几只大公鸡在外围警戒,不让那只黑公鸡靠近,待其它母鸡吃得差不多了,才让它进去吃点。黑公鸡的地位每况日下。下午,它看到一只公鸡在角落里欺负母鸡,它拼了命地从远处飞过去,也许飞得太急了,一下撞到一棵树上,倒了下去,许久才爬起来。万梓星发现那只公鸡的脖子歪了,以为它活不了的时候,陈保鹏一把抓起公鸡用点巧劲把它一扭,居然把它脖子扭回去了。黑公鸡又活蹦乱跳跑开了。万梓星看得惊奇不已,心想这里的能人真多啊!

  “保哥,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万梓星发现保哥,虽然人长得高大粗鲁,但是粗中有细,脑袋里总是有无穷无尽的知识。趁浇完菜空闲的时候,万梓星便叫保哥一起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聊了起来。

  保哥微笑地注视着他:“你说吧!我在听着呢!”“保哥,我进来一个月了,最近感觉很闷,想去社会上闯一闯。”“你现在就想出去?”保哥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是的,我感觉到很烦躁,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万梓星犹豫地看着保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呢?”“那种感觉,我也说不出来,就是浑身不舒服,头脑里老是出现那种场景,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我。”“哦,我明白了,这是因为你的心魔在作怪。心魔就是内心的那种恶魔,现在对于你来说就是毒魔,是人内心深处的缺陷。它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地存在着。心魔可以一直存在,可以突然发生,可以隐藏,可以增长,可以吞噬人,也可以修炼人。”“保哥,为什么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我还是存在这样的心魔呢?”

  “这是因为毒品它具有强大的诱惑力,而且能被人体吸收,是因为人体内有相应的内源性物质。海洛因吗啡——内啡肽负责取乐和镇痛,协助我们战胜困难的‘催产素’。脑啡肽是神经递质的一种,能改变神经元对经典神经递质的反应。还有冰毒、麻古刺激多巴胺,尼古丁乙酰胆碱刺激内啡肽的分泌,所以,吸毒之后常会使人产生一种飘飘欲仙的奇妙感觉,有人还认为这种感觉比性生活所带来的快感要大几倍,它是一种‘高峰体验’,头脑里已经长期形成了这种深刻的记忆和体验。所以这种习惯一旦形成就不易打破,长期使用,会发生人格改变和认知功能损害,人的记忆、语言、抽象思维、判断方面都会受到影响,特别是长期吸食、注射毒品的人影响更大。”

  “嗯,那为什么总是在我空闲孤独的时候,它就出现了呢?”

  “这是因为它像恶魔一样,随时存在着,一有机会就会寻找到可吞噬的人。一个人在孤单的时候也是最脆弱的,最无奈的时候,它最容易乘虚而入。从最根本上来说,你还缺乏对抗心魔的能力。”

  万梓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那让我考虑考虑吧!”

  第二天一早,万梓星又找到保哥说:“保哥,我昨晚梦见我姐找我了,我担心她,还是想出去,况且我也迟早要去接触社会的。”

  保哥看了看万梓星的表情,然后说:“你真的想这个时候出去,我也不再阻拦你了,不过在你出去前,我们想集体为你做祈祷,你认为可以吗?”

  万梓星见保哥如此认真,便点点头,答应了。

  随后,保哥把其他人都召集到课室里,然后对大家说:“万梓星的心魔未了,他想现在离开我们,我们现在一起来为他祈祷。”保哥说完,全场都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转向万梓星。万梓星看着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神,不由低下了头。

  万梓星也闭上眼睛在听着,听着听着,他感觉到好像在悬崖上,有人在呼唤他,有人在拉他,他的四周都充满了力量,他的心慢慢静了下来,一股力量在他内心升腾起来。他睁开眼睛,看到他们表情严肃,都在真诚为他祈祷,他的眼眶不禁湿润了,他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受到重视。他突然站了起来,斩钉截铁地对保哥说:“保哥,我决定留下来。”

  保哥一听,露出了一脸的喜悦,他笑着说:“好啊!我就知道你会留下来的。”陈保鹏他们都很高兴,一一走过来和万梓星拥抱。万梓星突然觉得有一种重生的感觉。

  保哥随后对万梓星说:“我俩等下继续聊聊吧!你命里也是该经过如此挣扎。”

  “那要怎样才能克服这种心魔呢?”

  “你要先找到替代你毒品快感的另一种更愉快的体验,比如人在喝酒之后常常产生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可以成为一种高峰体验。而如果进入一种深度的放松状态,去聆听音乐所产生的愉悦感和欢欣感,会比平时清醒状态强烈得多,也就是一种高峰体验。在美国就有一些音乐疗法师使用音乐来替代毒品或酒精所带来的高峰体验,从而帮助吸毒者逐渐地摆脱对毒品或酒精的依赖。当然你不用担心听音乐,会不会产生跟吸毒一样的依赖。因为你听音乐所产生的感觉,是由于你内在的内啡肽的分泌增加而产生的,所以它只能让人的身体更好。音乐就是一种很好的替代品,让人远离孤独,所以在这里为什么每天都要教大家唱歌,学会一些乐器。”

  “在这里,音乐确实带给我许多美好的体验。”万梓星点了点头说。

  “在我们这个大环境里,就是模拟社会环境,让你体验各种困难和诱惑,还要积极改变你以前的不好的行为模式,习得健康的模式让你尽快适应社会,最后达成人格的完善。”

  “哦,保哥,原来这些劳动都是富于意义的,我现在总算明白了。”

  “我们在这里学习,也是为了驱除心中的恶魔,用对善良、美好的追求,代替贪婪、索取。当以上这些因素一起发生作用时,再加上现实生活中的积极因素,它们就会形成一个大熔炉。这个大熔炉会驱赶你对毒品的心魔,使你的心变得明亮透彻,脱离白色的妖魔。”

  “哦,是这样。”万梓星点了点头。

  “其实,你现在还没到时候。到了一定的时间,我会带你出去社会上实践,去做义工,你更会体验到对他人奉献所带来的快乐,你就会寻找到人生的真正意义。”

  “真的,还可以带我们去做义工啊!”

  “是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保哥看着他诚恳地说。

  一年后,一个矫健的身影从戒毒村走了出来,他不时向身后目送着他的人群挥手告别。他就是万梓星,一年前萎靡不振的他,如今变得神采奕奕。

  “保哥,鹏哥,你们回去吧!感谢你们了!我会照顾自己的。”万梓星眼含泪花再次向保哥挥手告别。

  “万梓星,保重。万梓星,保重。”那一声亲切的呼唤在山上回荡。

  如果不是姐姐通过郑社工找到他,要他去车队见工,他还是不想出来。保哥说了,准备送他去香港、新加坡学习一些戒毒知识,之前好几个被保哥送出去学习的人,回来后不但自己戒断了,还带动了一些人也跟着戒了。万梓星今天真的感受到毒瘾是可以戒断的,关键是你有无这样的念头、意志去戒除。一个歪念可以让人吸上毒,一个正念也可以让人戒毒。而一个正念的形成需要历经多少的锤炼,历经多少内心痛苦的挣扎,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其中的滋味。

  万梓星在姐姐的介绍下,去了姐姐朋友的物流公司当司机,老板姓白,中等身材,人很和善。万梓星的工作任务就是开着货车,每天按照白老板指定的线路去送货、接货。一个月来,万梓星几乎跑遍了省内各个市县。这样的生活起早摸黑,让万梓星过得充实忙碌。回到宿舍里弹奏几首吉他曲,然后就沉沉睡去,时间倒是过得很快。

  晚上,万梓星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店里,他照例把车门锁好,准备回去宿舍,他感觉有点口渴,看到对面新开了一间甜品店,便走了过去。

  店主居然是一个身材高挑、面容端庄,扎着一条马尾辫的年轻姑娘。万梓星不由站在店门口多看了几眼,姑娘被看得不好意思,脸色一红,对万梓星说:“先生,请到里面坐,请问你要喝点什么?”

  “哦,帮我来一碗绿豆沙。”万梓星发现自己的窘态,赶紧回过神,随口点了食品。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是一间新装修的店铺,空间并不是很大,只排了六张桌子。地板、桌子收拾得干净明亮,墙上挂了几张山水艺术画,还有一张甜品清单,让万梓星感觉很舒服。

  店里的客人并不多,一会儿,姑娘就把绿豆沙端上来了。万梓星赶紧起身,伸手接了过来说:“谢谢老板。”

  姑娘嫣然一笑说:“别叫我老板,叫我小倩就好啦!”

  万梓星点了点头,开始双手合十做祈祷。小倩好奇地看着他,看他做完后,于是问他:“你刚才在做什么?”“嗯,我习惯了吃饭前都要先祈祷感恩生活,刚才是感恩你的绿豆沙。”小倩笑了笑,然后去忙碌了。

  万梓星则边吃边回味着她的笑容,那充满青春气息的秀脸,一排雪白的牙齿,淡淡的红唇,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一天的疲惫都消失了。

  此后,万梓星下了班,只要小倩店没有关门,他都爱她到店里喝点甜品。今天是第十天了,万梓星照例和她打了个招呼,然后看了看墙上甜品清单,排在第十号的是龟灵膏,便说帮我来一碗龟灵膏吧!

  “好咧!”小倩应了声,很快就把龟灵膏端了上来。万梓星看到店里再无其他客人,便鼓起勇气小声地说:“小倩,你也忙一天了,过来坐坐喝杯茶呗!”说完,一双火热的双眼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小倩站在那里,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外面淅淅沥沥下着的小雨,估计这个时候也应该没有客人来消费了,于是便走了过来。

  万梓星很热情地拿出了公司帮他印制的卡片,递给了小倩,并作了自我介绍:“我叫万梓星,在对面的物流公司做司机。”

  “哦,这做司机挺好吧!整天东跑西跑,可以到很多地方,又可以和许多人打交道哦!”小倩拿着卡片看了看,露出了一脸的纯真。

  万梓星笑了笑说:“还好,生活挺充实的,下了班就自弹自唱两句,然后就睡觉,也有点无聊!”

  “嗯,那你老婆不在身边吗?”眼前的万梓星,结实宽厚的肩膀,乌黑的头发,浓眉大眼,皮肤黑亮黑亮的,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样子,小倩露出不解的眼神看着万梓星。

  “老婆?我还没有女朋友呢!”万梓星尴尬地笑了笑,用手摸了摸头发。

  “什么?你还没女朋友?”小倩露出了满脸的疑惑,看着万梓星那憨厚的样子又不似在说笑。

  “是的,我真的还单身。”万梓星满脸真诚地说,“因为家庭贫穷,母亲早逝,自己又走了一些弯路,现在又整天忙于工作,也没时间去找女朋友,所以就把这事给耽搁了。”

  “嗯。”小倩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在随后的交谈中,万梓星了解到小倩中专刚毕业,她叫邹倩玲,今年19岁,因为不想去厂里工作,就开了间甜品店,有时间还学习一些金融理财知识。

  这时,天空突然响了一声雷,把他们的谈话中断了。倩玲说:“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关门了。”万梓星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己到十一点,他多么想能继续聊下去,哪怕聊到天亮他也愿意,可是人家这样说了,也不好意思再谈下去。于是他掏出钱包,拿出了一百元递给了她。

  倩玲看了看,不好意思地说:“大哥,真不好意思,小本生意,今天刚好没有零钱找给你呢!就下次再给吧!”

  “那就不用找了,留着下次用呗!”万梓星说完把钱放在桌子上就大步走了出去。邹倩玲愣了一下,醒悟过来再追出去时,在茫茫夜色里哪里还能见到万梓星的影子。她拿着还带着体温的一百元钱,站了一会儿,嘴角露出微笑,然后拉下了店里的铁闸门。

  “这都第四天了,怎么还不见他呢?”邹倩玲心里想着,不由走出店面看了看对面的物流公司,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马路上也见不到一个人影。她不免有点失望,只好转身回店,准备打烊。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闪了进来。邹倩玲眼前一亮,装作嗔怒地说:“你怎么今天才来呢?”万梓星笑了笑,扫了扫头发说:“这几天公司的事比较忙,所以就没过来了。”万梓星照例看了看墙上清单说:“给我来一碗双皮奶吧!”

  “好的。”邹倩玲应了一声,很快就把双皮奶端了上来。然后,她就坐在万梓星对面,微笑地看着他。突然,万梓星吹了一口气,把一些双皮奶飘到了她的衣袖上。“唉哟,真不好意思,不小心把双皮奶吹到你身上了。”万梓星赶紧起身,毛手毛脚地拿了纸巾想帮她擦拭。邹倩玲也忙着想擦拭,两个人的手忽地碰到一起,又都缩了回来,双目相对。万梓星用火热的眼神关注着她,她也正用含情脉脉的双眼注视着他。一会儿,她才低下头轻轻地说:“没事啊!你小心喝,有点烫呢。”“嗯,嗯。”万梓星接连应了几声,赶紧低下头,右手微微发抖地拿着汤匙喝了起来。

  万梓星边喝边告诉她,自己去过一些风景区看到的景色,邹倩玲听着听着,双眼露出羡慕向往的眼神。

  万梓星从口袋里拿出两对红色蝴蝶结吊坠,对她说:“这个是我送货时看到的,感觉它和你店的装饰很般配,就把它买下来送给你。”邹倩玲两眼发光,惊喜地接了过来说:“你这是哪里买的?太漂亮了,多少钱?我拿给你!”

  “给钱我就不送了,这也不用多少钱,你把它挂起来就是,我每天过来也可以看到它呢!”万梓星说。

  “那好吧!”邹倩玲高高兴兴地转身比划着看看挂哪个位置。万梓星见此,掏出一百元放在桌面上,然后悄悄起身,走到门口才回头说了一句:“阿玲,我有事回去了。”

  “喂,喂。”待邹倩玲拿着蝴蝶结吊坠追出门口时,万梓星又不见踪影了。她望着黑色的夜晚,怔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突然,她发现自己的脸颊发热,“胡思乱想什么呢?”她心里不好意思地对自己说。

  一连几天,夜幕降临的时候,邹倩玲就开始盼望着万梓星过来。可是,这次居然过七天了,万梓星还没有露脸。她开始有点着急起来,心里想:“难道万梓星换工作或者出事了吗?”

  早上八点整,太阳暖洋洋地照在邹倩玲身上,她哼着小调,走到店门弯腰拉起铁闸门,突然一个信封映入了她的眼帘。怪了,谁会丢下一个信封呢,她赶紧拆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字:“阿玲,我想今晚九点请你看电影。我已经买好票了,老板也同意把车给我开去看电影,你可以早点关门吗?”万梓星。邹倩玲看了看四下无人,赶紧把信收了起来,心怦怦直跳,她不禁又惊又喜。惊的是万梓星突然请她看电影,她感觉这来得太快了。虽然她感觉到万梓星热情大方,积极上进,也善解人意,但还是有点意外;喜的是这场电影她是很想去看的,可是离电影院太远了交通极不方便,她陷入了矛盾之中。

  万梓星正开着车往黄梅县送货,他的脑海里也在激烈地斗争着,他是多么渴望爱情,渴望有一个温暖的家,他想到阿玲的眼神,温柔关心的话语,他就有点激动起来,嘴角露出了微笑。他又转念一想,这也许是自作多情吧!她不过是同情我的身世罢了,自己这种情况,省点力气吧!怎么可能配得上美丽纯洁的阿玲呢?这不是瘌蛤蟆想吃天鹅肉吗?自己是如此的微不足道,说不定哪天就走了,别去拖累人家罢。虽然说这一年来的生活境况越来越好,前景也越来越光明,然而,幸福总是在眼前飘忽不定,似乎触手可及,又似乎遥不可及。他甚至想如果能娶到阿玲就是缩短我十年的寿命我也心甘情愿啊!一连几天,他的头脑里都在交织着这个问题,一直不敢去见她。今天早上出门时,他终于鼓起勇气把写好几天的那封信丢进了阿玲的店里,然后像做贼一样溜走了。

  “嘎”地一声,万梓星突然来了一个紧急刹车。车窗边一个老伯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后生仔,开车小心点。”万梓星惊出了一身汗,刚才胡思乱想时,一不留神,差点撞上突然走出马路的一个老伯了,于是忙赔着笑脸说:“阿伯真对不起,对不起。”

  夜幕降临了,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万梓星希望时钟过得快些,又希望它过得慢一些。他开着车子往阿玲的店里驶去。差不多到达时,他把车停在路边,又想调头回去,他感觉到心跳得厉害,这以前和李春霞交往也没有这种情况啊!他对自己也感觉到诧异,他伸出头往邹倩玲店里望了望,没有发现异常,于是又硬着头皮把车开了过去。

  万梓星远远地就看见,阿玲今晚穿了一套白色的连衣裙,在灯光照射下约16米高的身材显得婀娜多姿。

  “你过来啦,进来坐一会儿吧!”阿玲的热情的问候打消了万梓星的顾虑。

  “好的,我能帮忙做点什么吗?”万梓星看着阿玲还在忙碌便说。

  “你不熟悉帮不上的,你先坐会儿。”

  万梓星应了声,就自顾倒了一杯茶水喝起来,他抬头看到墙上挂着的蝴蝶结在风扇下面摇摆,煞是好看,不禁心花怒放。

  客人终于吃完走了,万梓星看到阿玲不急不慢、不动声色的样子,不免着急起来,于是鼓起勇气说:“阿玲,那封信你收到了吗?今晚我们去看电影吧!听说这电影很不错呢!”

  邹倩玲回头一笑说:“是吗?那有什么好看嘛!”

  “听说可好看啦!美国花了几个亿拍摄的《泰坦尼克号》,是一部史诗浪漫的灾难性爱情故事,影片告诉人们什么是爱情的真谛,什么是信仰,什么是勇气,什么是牺牲。”

  邹倩玲经他这样一说,本来还在犹豫的心给说动了,“好吧!那你答应我,看完电影马上送我回来哦!”

  “好咧!一定。”万梓星像小孩似的笑了起来。赶紧帮她清扫了一下卫生后,开车驶向县城电影院。

  到县城的路上,万梓星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在戒毒村学唱的歌曲,“曾经孤独地走过那寒冷的冬天,曾经迷失在路口,不知何去何从……”

  “万梓星,你唱的是什么歌呢,还不错哦!”

  “哦,这是《岁月中的寒冬》,你喜欢听歌啊!我还会唱好多歌曲,待会儿看完电影我再唱给你听。”

  “好啊!”邹倩玲不由拍手叫起好来,她没想到万梓星看似一个憨厚的粗人,居然还会这么多东西,对他的钦佩油然而生。

  “阿玲,我觉得你就是我生命中的福星。”万梓星说完有意无意地看了邹倩玲一眼。

  “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阿玲脸上泛起一片红云,害羞地把头低着。

  万梓星内心起了一层波澜,微微一笑,便转移了话题。

  谈话间,车子很快就驶到了电影院门口,时间刚刚好,万梓星和邹倩玲随着人潮走进去,找到座位便坐了下来。

  “你说露丝为了杰克抛弃了荣华富贵这样的爱情故事,是真实的吗?”看完电影后,邹倩玲的内心一直无法平静,直到回去路上走了好长一段路,她才忍不住问万梓星。

  “我想影视里不一定是真实的,但现实生活中肯定真实存在这样的爱情故事。”万梓星看了她一眼,只见邹倩玲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于是接着说:“这种不论贫穷、富贵、疾病而冲破门第,在风雨同舟、患难与共的生死考验面前,建立起来的爱情才是真正的爱情啊!”

  “是啊!可惜这么美好的爱情,却是如此凄美而结束,相爱的人却不能在一起,这真的让人惋惜。”

  “是啊!真的让人惋惜,但也正是突出了爱情的伟大,在灾难面前更能表现出爱情那种至高无上的品质,爱情总是不完美的,白头到老也总是不可能的,总有一方会先行离去,只是他们都曾经拥有美好的爱情,一生也就不应感到遗憾了。”万梓星看了看邹倩玲的表情,继续说。

  这时,车子驶入了一块空旷的草地,皎洁的月光照射下来,显得如此寂静和美好。

  “我刚才说为你弹奏一曲,就在这草地上如何?”万梓星说完,充满企盼地看着邹倩玲。

  “嗯,好啊!我都差点忘记了!”邹倩玲看着天空中如此这醉人的月色,心情大好,她也很想下去走走。

  万梓星满心喜悦,赶紧停好车,拿着吉他,和邹倩玲穿过芬芳的花丛,踏着软绵绵的草地,一齐往中心大石块上走去。突然,邹倩玲轻轻叫了一声,原来踩到一块小石头了,万梓星忙伸出右手去拉她,抓住了她的左手,邹倩玲左手微微一颤,轻轻挣扎了几下,挣脱不了,只好任由万梓星拉着,到大石头上坐下来,万梓星这才放开她的手。此时,温柔的月色洒在他们身上,万梓星用手轻拨了几下吉他,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始边弹奏边唱起来《迷失的路羊》:以前我太放荡,到处去流浪,我已二十多,闯白少年头,终日游街头,岁月空蹉跎,当我街上过,没有人睬我……万梓星那声情并茂的弹唱,让邹倩玲听出了神,良久,她才说:“谁教你唱这些歌呢?好像你经历过许多事情。”

  “是保哥教我的,我以前的经历确实很坎坷,但我相信现在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万梓星说着,用坚定的眼神注视着前方,虽然前方看不清什么,但他双眼仍是那么坚定,好像看到了很远很远。此刻,万梓星心里对刘队长和保哥充满了感激,如果不是他们,他也不会如此快速地拉近了与邹倩玲的距离。刘队长说音乐是个好东西,它可以让人走近美好,赶走孤独和寂寞,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看来是没有错的。

  “嗯,那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呢?”邹倩玲看到万梓星似乎对未来充满信心的样子。

  “其实我早就想和你谈谈的我的想法了。我在物流公司也做了将近一年了,熟悉了各个流程,建立了一定的人际关系,我打算自己开一间物流公司,先请一两个司机协助,业务拓展了再增加人员。刚好,前几天我听老板说,他有更好的发展项目,想一年后转手物流公司,我就想把它接过来,我这个想法也和姐姐说了,姐姐很支持我。”

  “嗯,这敢情好啊!”邹倩玲此时借着月色重新审视着万梓星,她觉得眼前万梓星形象变得高大起来,他的成熟稳重,吃苦耐劳,而且还有很强的上进心,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品质,这种品质让她有很安全稳定的依靠感。

  此刻,晚风吹拂,她的头发不经意吹到了万梓星的脸上,万梓星帮她理了理头发,顺势轻轻地揽着她柔软的香肩。俩人是那么近,此刻都听到了彼此的心跳声。万梓星觉得此时,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多么希望就这样一辈子拥抱着她,让时间从此定格。邹倩玲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她仰起头注视着万梓星,万梓星再也忍不住,轻轻地捧起她那洁白恬静的小脸,轻轻地吻了吻她那温柔的额头,倏地又缩了回去,他想起了自己的情况。他陷入矛盾之中,如果告诉她全部,她会离开自己吗?自己有能力给她幸福吗?……他该怎么办?

  她似乎有点失望,然后说:“我们回去吧!时候不早了。”万梓星点了点头,心情极其复杂地拉着她的手,乘着柔和的月色慢慢地走出了草地。

  短暂的沉默后,邹倩玲很快就恢复了情绪,她说:“这几天我准备抽空去学习地产、金融方面的知识,我在学校就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对它还是很有兴趣的。”

  “这很好啊!趁年轻多学点知识,将来也就会多一份谋生的手段。”万梓星边认真听她描述着将来的计划,边给予她积极的回应和鼓励。

  “对了,你每次吃饭前都会进行感恩祈祷,这有什么意义吗?”阿玲一直想问他,今天终于忍不住了。

  “这是因为,当你感恩的时候,你的内心就会变得平和,你的情绪也会变好。感恩的能量是美丽的,你会变得知足,你会感受到与他人与自然界的链接,感受到爱,感受到温暖,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一切都会呈现非常美好。”万梓星把自己学会感恩以来的感受,简单地告诉了她。

  “嗯,我明白了。”阿玲点了点头。

  万梓星连续三个月,只要每天下班没事,他都会到倩玲的店里坐一下,有时是喝杯甜品,更多的时候是看店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几乎承包了小倩甜品店所有重体力劳动和各种设备的维修,忙的时候他会也帮忙打下手。和小倩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多,大家没有了最初的陌生感,说话也很随意,交流变得很轻松。有时小倩需要外出学习,万梓星会帮忙看店,招待起顾客来也是有模有样的。每次能为小倩做事情,万梓星心里总感觉暖暖的,洋溢着不可言表的幸福,因为他觉得自己能为小倩做的并不多。

  爱情是美好的,也是很折磨人的。面对美丽善良的小倩,万梓星一直以大哥哥的身份进行交往,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非分之想。越喜欢越在乎就越煎熬,每当他一个人的时候,内心的焦虑彷徨就会让他痛苦不堪,对比小倩的美好和自己的情况,自卑让他不敢追求这份奢侈的感情,而内心又是那么真诚的想拥有,万梓星想照顾这个美好的姑娘一辈子。公司同事知道了万梓星的苦恼,都劝他现实点不要做白日梦,小倩之所以没有拒绝他的帮助,是因她想从他身上获得一些好处。万梓星并不认可同事的说法,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处可图,小倩能和自己聊得来是因为大家都漂泊异乡,有个能聊得来的朋友心里会有安全感。他在安静的时候想起小时候和刘运辉去村里听戏,有一个盲人妇女用四块竹板,敲打出有节奏的声音,她边唱边打竹板,然后又解说一遍,她语调抑扬顿挫,极富磁性。她讲的是祝英台女扮男装去书院读书,邂逅梁山伯成为知己,马文才去祝英台家下聘礼,此时梁山伯已去赶考,后来才知道祝英台乃女儿身,相思成疾郁郁寡欢而死。祝英台在花轿经梁山伯坟头时跳轿为梁山伯烧纸钱,梁山伯的坟裂开,双双化为蝴蝶。万梓星想起这凄美的爱情故事,心里就滋生出一股积极追求爱情的力量。他有时尝试不想去想念她,却愈想念她,愈想见她,况且在他空闲的时候脑海里就被倩玲那优美的形象占据了,就是白天也做着梦,梦里尽是关于他和她的事情,他发现越来越离不开倩玲了。

  雨果说:男人遇到真爱时第一反应是胆怯,女人遇到真爱的第一反应是勇敢。

  天气渐渐转凉,甜品店的生意没有夏日那样红火了,但中秋节这天的生意却格外的好。万梓星在这个举家团圆的日子里没有地方可去,母亲去世后他变成了没有娘的孩子,他对家的印象越来越模糊,家是一间破旧的房屋还是继母的记忆?这一切对他都不重要了,他希望能自己建立一个新的家,开始新的生活,这也是王老师帮他找到的价值方向,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地支撑着他往前勇敢地走下去。

  这天他帮小倩忙里忙外几乎一天没歇脚,晚上十点多快要打烊时,又来了十几个聚会刚散的中学生,叽叽喳喳的每人点了杯饮料,万梓星和小倩赶紧又忙乎了半天。将近十一点时,小倩对万梓星说:“哥,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歇一下吧,这里我来弄,明天咱们晚点开门。”“不累,今日事今日毕,收拾完吧,这样你明天一早来就不用收拾了,省心些,你去收拾下店面,后厨的事我来吧。”万梓星说着便把小倩推出了操作间。他的话语使她感动,她感激地看他一眼,她似乎看见了美好的光明,有一种东西在她眼前亮了一下。她微微一笑便轻快地走开。

  “放手!再无理取闹,我就要报警了!”店里突然传来小倩带着哭腔的喊声,万梓星一听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奔向店里。只见两个醉醺醺的男子拉扯着小倩的胳膊正在撕扯,万梓星顿时火冒三丈大吼道:“你们哪里来的地痞流氓,快松开手!光天化日下竟然这样耍流氓?不想活了?”说着便顺手拿起身边的椅子准备砸过去,那两个醉汉本想看小倩是一个人占些便宜,没想到后厨竟然窜出来一个壮汉瞪着猩红的眼摆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顿时酒醒了一半说道:“大哥,没事儿,没事儿!误会了,我们想喝点醒酒饮料,你家没有我们去别处喝吧。”说着便顺势松开小倩的胳膊仓皇逃走。万梓星怒火中烧,想要追出去给那两个流氓一点颜色看看,却被小倩拉了回来。看着小倩挂着泪水的脸关心道:“没伤着吧?”小倩缓过神来,趴在万梓星胸前委屈地哭了起来。万梓星看着伏在自己胸前的小倩,心疼地拍了拍她说:“别怕别怕,有我呢,不哭了,我一直在。”小倩用力抱紧了他,万梓星感觉到小倩的信任与依赖,她感激地眼光和柔情的话语把他更向着的希望接近了。他暗暗下决心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弱小女孩子,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张小娴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也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这句话对于万梓星来说应该是最真实的写照,爱一个人就会照见自身的不完美,尤其是对于自己这个走过弯路的瘾君子来说,更是满心向往却不敢伸手。

  日常的交流中,万梓星不时会透露些自己的信息,过往的一些信息,偶尔会蹦出吸毒、戒毒、艾滋相关的一些情节。小倩觉得很奇怪,万梓星为什么总提这些,慢慢地听多了也见怪不怪了。

  人们常说,日久生情。万梓星和小倩应该就是这样日渐熟络起来的。虽然彼此都未曾表白,两人都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份情谊。

  日子像流水一样,不知不觉又过大半年。万梓星和小倩之间几乎每天都见面聊天,谈理想谈人生,每晚会互道晚安,虽然万梓星也感觉到了小倩的情意,但他仍然不敢走出那一步。

  周末休息,万梓星照例来到店里帮小倩打理生意。天气不错,客人来了一批又一批。中午客流量达到了高峰,万梓星和小倩忙得没空吃完饭,只是随便叫了个外卖吃几口。突然,小倩的电话响起,万梓星一看是小倩家里的电话,便把电话递给小倩。小倩高兴地接过电话,没说几句就神色凝重了地走出了操作间说:“妈你别着急,你好好说,现在我爸什么情况?”声音里透出了焦虑。万梓星听出小倩家有大事发生,就侧耳听了一下。不一会儿功夫,小倩放下电话匆匆的地走到屋里说:“星哥,家里有一些事情我需要回去处理一下。店里现在还有客人,就拜托你帮忙照看一下,明天你帮我在门上贴上一张‘暂时停业’的字条好吗,我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万梓星连忙点点头说:“放心回去吧,这边的事情我来帮你打点。实在不行的话,我和你一起回去吧,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刚才我妈打电话来说我爸爸突然晕倒送医院了,现在还在抢救时,具体什么情况还不大清楚,我需要回家去照看一下。谢谢你星哥。”小倩说道。

  小倩收拾东西回家了。只是在回家的当天,万梓星收到了小倩的到家了的平安短信,随后一连三天也没有小倩的消息。万梓星每天在焦虑中度过,下班后习惯性的不管多晚,有没有客人,他都会到到店里看一下。只是没有小倩的店显得格外冷清,房间显得空荡荡,没有了任何温度。万梓星坐在那里突然想到了和小倩交往的点点滴滴。他们之间虽然没有表明爱意,但是在日常交往中万梓星已经把小倩当成了自己生命中最亲密的人,他会在休息的时候。带上自己心爱的吉他,带上小倩,在公园深处弹唱自己最喜欢的歌曲给小倩听。他特别享受小倩听自己唱歌的情景,在温柔的月光下,她一脸崇拜,一脸享受地听着自己弹唱的《爱你一万年》,唱完的时候,发现小倩脸上竟然挂满了泪水,这一刻他们心灵是相通的。万梓星仿佛在小倩身上看到了年幼的自己,那个单纯可爱、天真无邪的自己。而小倩从万梓星身上,似乎看到了一个偶尔忧郁,但又饱含一种倔强、绝处逢生、向上的力量。她很想知道关于这个男人的更多故事,但是万梓星就像谜一样,仿佛总是蒙着一层纱,关键时刻总是欲言又止,平时说话做事方式也和其他人不大一样。在他们接触的几个月中,有空的时候万梓星就手把手教小倩弹吉他,天资聪颖的小倩学会了,并能够简单弹唱几首歌。他们在夕阳西下的傍晚,你弹我唱的情景,成了最美的画面,也成为彼此在这钢筋水泥的城市里,最温柔的诉说。

  万梓星就这样盼星星盼月亮等着小倩的消息,而小倩一连几天像消失了一样,杳无音信。这天,万梓星觉得再没有小倩的消息自己就要疯了,每天都是一种煎熬,不能再等了,于是内心忐忑的拨通了小倩的电话。电话接通前嘟嘟的声响,让万梓星心跳加速。几天不联系,感觉竟然有了陌生感和不适应。“哪位?”万梓星被电话传来的带浓浓地方口音、年老而又陌生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你好,这是小倩,哦!不,这是邹倩玲的电话吗?”“是,你是谁?找她有什么事情吗?她现在在医院还没回来。”苍老的声音回答道。“是小倩家阿姨吧,我是小倩在佛州的朋友万梓星,我找他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一连几天没有她的消息,有点儿担心。”“哦,她没事,回来后让她给你回电话吧。”

  傍晚,万梓星接到了小倩的电话,电话里小倩的声音显得很疲惫。万梓星了解到小倩的父亲突然心肌梗塞,晕倒后不省人事。在ICU病房里观察没有问题后转到普通病房,这些天都是小倩一个人忙里忙外帮着陪护。小倩毕竟还不到20岁,这样的生活变故突然压过来,她的确有些吃不消。听到万梓星嘘寒问暖的声音,说着说着,小倩哽咽了起来。小倩一哭,万梓星的心都碎了,心疼地连声说:“妹妹,别哭,还有我呢,别哭,还有我呢。”

  放下电话,万梓星就向公司请假,赶到小倩父亲所住的医院。万梓星敲门而入,小倩十分惊讶,像见到久别的亲人一样,呼的一声起身迎了过来,随后又像意识到什么一样,放缓了脚步,脸上挤出微笑说“星哥……星哥,你怎么来了?”说着连忙把万梓星让进病房。

  “叔叔的病情怎么样了?”“唉,病情基本得到了控制,需要观察一段时间再进行手术。”小倩一脸愁容地答道。

  “病情已经稳定了,等做完手术就好了,你怎么还这样难过呢?”万梓星不解地问。小倩欲言又止,还没说出话,眼泪就先流了出来。万梓星见状赶忙说:“妹妹,你别哭,天塌下来还有我呢,你说有啥困难,我们一起来面对,方法总比困难多。”小倩一直红着眼睛不肯说,万梓星急得团团转。

  “二号床家属先来护士台核对一下费用,再到主治医生那里开下药。”尴尬的氛围被护士的话打破,小倩随声答应了声知道了,勉强对万梓星笑了下,说我去去就回来,说罢便起身到护士台。

  万梓星悄悄地跟了出去,看小倩仔细核对医疗费用详单,签字后和护士交流了几句,便转身下楼。万梓星看小倩走远,便过去询问护士刚才的费用是多少,护士瞟了他一眼说:“一万多元啊!”万梓星随后问道:“如果做手术的话,费用大概是多少?”“前期手术加后续治疗,大概20万左右。”护士面无表情地说道,万梓星道声谢后离开,他知道小倩脸上满是愁云的原因了。

  他知道小倩面对的最大困难是怎样筹20万元手术相关费,这个费用对于这个并不富裕的家庭来说几乎是天文数字。

  此刻,万梓星唯一的想法就是帮助小倩渡过难关。他头脑迅速旋转,计算着自己能筹到的钱数。这些年自己积蓄多少,外面都有谁还还欠自己钱没有还,向谁还可以拆借等问题。

  万梓星拜访了小倩的母亲后,在医院陪小倩过了两天就走了,期间和小倩聊了近况,表达了关心,临走时对小倩说:“叔叔手术费用的事,你别太着急,我们一起来想办法,我手里有些,我回去再想办法争取多筹些,早点做手术。”

  回到城里后,万梓星把自己的存折和卡里的钱全取出来,才勉强凑到六万多元。万梓星坐在宿舍的床上。不停地思考如何才能够凑到更多的钱,看到放在墙角的摩托车,他突然灵机一动,可以变卖一些家当啊。最后万梓星把家里值百块钱以上的东西都变卖了。在处理那把刘队长送给他的,陪他走过戒毒艰苦岁月的吉他时,用手反复抚摸着吉他满是不舍,只是一想到小倩焦急的眼神,万梓星还是咬咬牙卖掉了。古语说破家值万贯,经过一番折腾,万梓星又多凑了1万块钱。从戒毒所开始,万梓星有了爱写日记的习惯。在当天的日记里,他用一幅画记载了自己当时卖吉他时像丢掉老朋友似的复杂心情。

  万梓星将筹到的钱第一时间拿给小倩,小倩这边也正在为做手术差的钱着急,万梓星的八万块钱简直是救命稻草。小倩怎么也没有想到萍水相逢的万梓星能这样仗义相助,一直说:“星哥,这钱我先用着,往后一定加倍还你,我也说不出太多感谢的话,这份情谊我记在心里了。”万梓星大咧咧地说:“小倩,你别说见外的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都是漂泊在外,你给我的温暖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听到万梓星暖心的言语,小倩心里的依赖和好感又多了几分。

  小倩父亲顺利地完成了手术,出院回家康复后,小倩重新开张了甜品店,和万梓星的感情也日渐浓烈。像普通情侣一样,有时万梓星会调皮地亲一下小倩,小倩最初还想拒绝,慢慢的有时也会热烈地回应下。日子就在二人的耳鬓厮磨中慢慢地过着。万梓星因自己是艾滋病毒携带者,一直不敢越雷池一步。这天,两个人在晚饭时高兴地喝了点红酒调节气氛,酒肉穿肠过,气氛变得暧昧。万梓星拥吻着小倩,听到小倩娇羞的喘息声,万梓星再也按捺不住了,将小倩压在身下,在激情即将冲破底线的那一刻,万梓星挣扎着起身采取了安全措施。

  之后的几天里,万梓星一直处于矛盾中,虽然他和小倩之间已经捅破了一层纸,但是自己携带病毒的阴影一直在心中徘徊不散。虽然自己采取了措施,但是不敢百分之百确定不会传染给小倩。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小倩身体的变化,一连半个月小倩并没有表现出不舒服的症状,万梓星紧张的神经慢慢地放松了。在平时交流中,万梓星会时不时给小倩说哪个同事的朋友被传染艾滋了,并开玩笑说要是自己得了怎么办。小倩每次都瞪他一眼说:“放心吧,只要你不是在外面鬼混传染的,你就是得了绝症,我也不会丢掉你!”

  因为公司业务不断扩大,万梓星的工作也越来越忙了,连续出差加班成了家常便饭。这天万梓星刚跑长途从德庆回来,因为老板接了一单生意,公司司机人手不够,老板便把他叫来,让他辛苦再跑一趟。万梓星因为心念着快半个月没见的小倩,便推辞说自己刚好回来,现在很疲惫,看是不是可以找其他同事跑这次。“我知道小万你刚回来很辛苦,可是公司实在安排不开人了,只好辛苦你了。”老板说道。见万梓星还在犹豫,老板补充道:“这是我们一个大客户的生意,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做好,不能丢了这个财神呐,要不这样吧,这趟出门公司再加1000块钱的补助给你,怎么样?”听到老板说要给额外的补助,万梓星一口应了下来。他想到了上次陪小倩逛街,她在饰品店里拿起又放下的那对耳环,100多元的耳环,小倩拿起又放下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放下了,自己掏钱要买,可小倩拉住他的袖口说:“咱们都是辛苦人,打工挣钱不容易,钱还是花在需要的地方吧!”说罢拉着万梓星离开了。爱一个人,总想把最好的东西分她一半,看到的美景、吃到的美食,最痛苦的是看着自己的爱人难过痛苦,这比让自己承受疼痛更让人心痛。当看到小倩对那对耳环喜欢又不舍得花钱买的复杂心情时,万梓星的心像被刀割一样心疼,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奋斗,总有一天让小倩过上好日子。

  “请问是小倩吗,我是万梓星的同事,他出车祸了,在市医院120急救中心抢救,联系不上家属,看手机通话记录你们联系的最多,就给你电话了,你能来医院一趟吗?”一个陌生人打电话给小倩,小倩一听头就大了,她振作一下精神问清楚了在哪个病房,匆忙关上店门便奔向了医院。医院里,处于昏迷状态的万梓星头包着白绷带躺在病床上。小倩站在病床边紧紧握住万梓星的手,那双温暖的大手此刻冰冰的,小倩一阵心疼。“21号床位万梓星病人家属,病人血检发现HIV病毒呈阳性,属于艾滋病毒携带者,你们知道吗”跟床大夫对小倩说道。“哦,哦,不,不,知道!”小倩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得懵了好久才缓过神来。“艾滋病毒携带者,艾滋病毒携带者!自己竟然被蒙在鼓里,万梓星你个王八蛋!你个大骗子!”小倩心里狠狠地咒骂起来,顿时觉得天都黑了。

  “病人家属,请到一楼大厅缴费。”小倩的愤恨被护士突然叫醒,她拿着缴费单茫然地走到了缴费大厅。“请交押金6000元。”失神的小倩再次被惊了一下,想到自己出来的急没有带这么多钱,卡也不在身上,便忙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钱没带够,我一会再来办理好吗?”小倩回到病房,看到躺在那里的万梓星,爱恨交织,眼下救人要紧,得赶紧筹够住院费用。想到自己的父亲刚刚大病一场,家里所有钱都差不多花光了,还借了很多,目前手头只有4000多元店里的流动资金。她又找朋友借了2000帮忙垫上了万梓星的住院费用。

  因为联系不上他姐姐,眼下他只有自己这个不是亲人的亲人了,小倩无奈地摇了摇头。幸运的是万梓星只是头部受了重创,属于暂时性的休克,意识虽然模糊,但也慢慢地恢复了,左腿粉碎性骨折需要做手术治疗。小倩去万梓星住的地方收拾他常用的物品,万梓星的宿舍里小倩还是第一次来,普通的双人间被收拾得整整齐齐,万梓星的被褥叠的豆腐块像在部队训练过一样方正,翻看他的衣柜时,一本夹着存折的日记掉了出来。小倩打开存折,看到从开户之日起,每个月存入1800块,一直没有支取的痕迹,到了2005年8月,突然支取全部的54000元。小倩核对了一下日期发现刚好是自己父亲生病需要费用的时间,心里咯噔了一下,万梓星这是拿出了全部身家来帮自己啊。

  翻开日记本,万梓星写得最多的是关于自己的事,第一次见面的奇遇,第一次拉手的忐忑,第一次买小礼物时的纠结等等,几乎都是关于和自己相处的点点滴滴。看到8月13日的日记,只是画了一把吉他,下面写有店名并备注可赎回,还写着要给她最好的爱,任何事都值得。小倩发现自从万梓星与自己发生亲密关系后,每页日记上都写了“对不起,我爱你,不辜负!”,小倩想起了万梓星时常提起关于艾滋的事,现在想来应该是在做铺垫,而日记本上的字恰好印证了这一点。小倩继续看到衣柜里还有两本日记,随便翻看一本在扉页上竟然写着“绝望岁月盼重生”,里面内容多是写戒毒所里发生的事,看到毒品两个字让小倩突然心惊一下,差点失手将日记本掉地上。翻看日记,万梓星记载了自己怎样年少无知染上毒品进而又被传染了艾滋,以及自己戒毒期间遇到的人、那把吉他的来历、手上橡皮筋的意义等等。日记看完,小倩已泪流满面。这个自己中意的男人竟然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可是有艾滋病的事作为情侣自己是有权知道的啊!此刻她对万梓星的情感爱恨交加,十分复杂,刀切豆腐不能两面光,这样的万梓星自己该不该放弃?生活给这个年轻的姑娘出了道难题。

  昏迷两天两夜的万梓星清醒过来了,他不知道在他昏迷这两天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他的腿被打了夹板动弹不得,小倩这两天因为知道万梓星的过往内心极度煎熬。“小倩……”醒来的一瞬间,万梓星喊出了小倩的名字。

  “星哥,你醒了,醒了就好,渴不渴?我给你倒水喝。”小倩语气带着关心又有愤怒。

  “不渴,辛苦你了,小倩,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万梓星似乎并没有听出她异样的语调。

  “先别说这话了,好好休息,好在伤得不严重,腿上医生已经做完手术处理好了。”小倩看着他的表情不由心里一软,便转换了语气。

  小倩和万梓星一来一回的回应着,善良的小倩看到万梓星身体确实比较虚弱并没有质问他艾滋病的事,她想再缓一缓吧。在知道万梓星是艾滋病毒携带者的第二天,小倩就在医院挂号检查了HIV病毒,医生说是阴性,没有被传染,小倩顿时觉得天放晴了,压在后背的那口大锅也卸下来了。

  万梓星的病情越来越稳定,这天趁着同床病友出院,刚好小倩心情不错,万梓星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说了关于艾滋的笑话给小倩听。小倩一听万梓星提到艾滋这两个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厉声说道:“我这辈子最恨欺骗,你天天说艾滋,安的什么居心?你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自己住在特殊病房,你自己不清楚吗?!你以为我是三岁孩子在和你玩游戏吗?你觉得我就这么弱智好骗吗?”小倩越说越激动,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万梓星顿时傻了眼,忙说:“小倩,我爱你,我没有想骗你,我怕失去你,我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和你说,我一直都是真心的。”

  “真心的,你骗鬼呢,你就是一个大骗子,从最初开始就是有预谋的。如果你传染给我,你是要坐牢的。万梓星你不得好死!”说着就气愤地跑出了病房。

  万梓星一着急,忘记自己一条腿处于无意识状态,赶紧起床追小倩,竟然噗通一声掉下了床。他不顾疼痛,拼命爬行着追小倩。小倩听到声音不对,回头发现万梓星竟然这个模样爬着追出来了,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心里一软抹着眼泪掉头跑了回来说:“你有病啊,你这是干嘛?”万梓星抱着小倩的腿哭得像个泪人,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亲爱的,对不起,原谅我好吗?我这辈当牛做马也报答不了你的恩情,求求你别走好吗?我们这样生活也不是没有感染吗?现在国际上对艾滋病的治疗有重大的进展,经过治疗完全可以结婚生孩子啊!”小倩看见他这种情形,同情、怜惜、爱恨齐集到她的心头。她到底忍不住,俯下身子和他抱在一起哭成一团。小倩生性善良,对万梓星又有着深厚的感情,在痛哭中原谅了万梓星。万梓星在人生低谷如同在黑洞里看不见光明的时候,小倩居然给了他帮忙,而且还肯原谅接纳他,他很感动,瞬间全身有了力量,病情似乎好了大半,内心更是充满了无限的感激,他想着唯有给予小倩更多的爱来回报她。

  万梓星出院后,两个人恢复了从前状态,只是对艾滋这个词两人都小心翼翼不再提起,万不得已的时候会用“那病”来代替。平时小倩也会多关注一些这方面的知识,从饮食和心情上帮助万梓星调理,万梓星则抱着感恩的态度对小倩更好了。小倩感冒发烧不退,万梓星都整夜守着,用酒精进行物理降温或去医院进行病毒检验,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倩玲。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两年,万梓星在姐姐和阿玲的帮助下,终于接手了物流公司,他掀开了人生崭新的一页。万事开头难,他体会到了做一个小老板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虽然才两部车,请了一个司机,但已经让他感觉到创业的艰辛,店租、水电、人工就是不打开门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可幸的是万梓星凭借着以前在戒毒所学习的创业培训知识,认真地对市场进行调查、市场评估、市场预测、市场营销计划,制定了物流公司的运行计划书,做到有条不紊地拓展业务,妥善地安排工作。这样生活忙碌而充实。让他欣慰的是邹倩玲很理解他的不易,不时来到出租屋给他做些靓汤。万梓星在和她亲热的同时,也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心爱的她。

  一年后,凭着他为人踏实肯干,讲究诚信,积累的客户多了,公司的经营风生水起。万梓星决定找个机会回小倩老家向她父母提婚。小倩犹豫着说:“星哥,你得病的事我一直瞒着父母,你知道的,现在人们都是谈‘艾’色变的,我爸妈都是老实人,我怕他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即使他们勉强答应了,他们也受不了邻居的眼光,怎么办呢?”这个问题的确难倒了万梓星,他知道自己这病的可怕性,也知道社会的眼光,小倩接纳了自己,并不代表全社会都接纳了,自己被爱情无芥蒂的美好冲昏了头脑,他默不作声,陷入沉思。

  该面对的事情躲避不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勇敢面对。万梓星和小倩经过商量特意选定世界艾滋日这天回小倩家。饭间,刚好新闻播放艾滋相关新闻,并对如何预防、治疗进行了科普,小倩趁机说:“现在感染艾滋的人越来越多了,但科技也越来越进步了,治疗手段和预防手段都在提高,我们身边可能就有艾滋病患者呢,好像也没那么可怕的。”“话可不能这样说,这个病是绝症,世界上最先进的美国都没有发现治疗方法,谁家遇上这样的病人倒大霉了。”小倩母亲说道,父亲也在旁边附和道:“哎,这个世道啊!那些年轻人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走这些歪门邪道”小倩看父母这样的态度,忍住了想坦白的念头。

  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多数是不幸福的,小倩也是这样想的,自己认可了万梓星,也希望父母也能接纳他认可他。晚间休息时,小倩悄悄地跟进了母亲的房间,闲扯些不咸不淡的家长里短,随后又说了些与万梓星相处的故事,征求了母亲的意见。小倩母亲说,万梓星为人好,踏实肯干,能养活一家人,小倩自己喜欢就好,家里没有意见。

  看到小倩欲言又止的样子,细心的母亲问道:“姑娘,你不是有什么心事瞒着我?”

  “妈,有件事憋在我心里两年了,一直不敢告诉你,现在万梓星向我求婚了,也向您二老提婚,我觉得这事需要让你们知道,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小倩一直想对母亲这句话说,却始终找不到适当的机会,说完她焦急地注视着母亲的神态。

  “什么事情,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是不是万梓星他私下里对你不好?”

  “不是的,他对我很好,对我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和他在一起也很开心,我们没有生过气,我觉得他是值得托付的人,可是他有很不幸的过去,现在有后遗症留下了病根。”

  “病根?什么病?”母亲马上严肃了起来。

  “妈,说出来您别害怕,就是刚才新闻上讲的艾滋病……”

  “什么?你再说一遍!”母亲的声音提高了几度,“他怎么会得这么脏的病,你这个缺心眼的姑娘怎么还和他在一起?你还把他带回家,你疯了吗?!”母亲说着竟然激动地哭了起来。小倩看到母亲哭,便抱住母亲一起哭了起来。“妈,妈,妈你别哭,我错了,不应该惹您生气,刚开始知道的时候,我也是接受不了,可是我真心爱他,他苦苦求了好久,我心软就原谅了他。妈,你别哭了,我现在好好的,我们很小心的相处两年了,一直很注意,我没有感染的,您看我现在很健康呢,不信您看我的检测证书,我会定期进行检测的。”小倩心痛地抱着母亲哭道。

  “我的女儿啊,怎么这么命苦,遇到一个真心对她的人,又是这样一个情况,这让我们怎么活啊?”母亲呜呜地哭道。

  “妈,妈您放心,我一定会幸福的。现在他的病情得到了控制,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如果您和我爸接纳他了,同意了我们的婚事,我们正在联系医院想通过医学治疗干预要一个孩子。现在医疗上有成功的案例呢。”

  母女连心,小倩母女哭了很久平静下来,问题总是需要面对和解决的。母亲看到小倩决心已定也不好过多阻拦,便说:“你可要考虑清楚,你们相差十几岁啊!”小倩听到母亲的口气有所转变,便坚定地说:“妈,这几年我和他相处,我觉得爱可以填平代沟,你相信女儿的感觉。”“既然这样,我尊重你的选择,只是你选择的这条路太艰难了,你还是要想好。”“妈,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对不起您和爸爸,我一定会幸福的。这事您看怎样和父亲说说,好吗?”第二天吃饭的时候,万梓星发现了自己用的碗筷与其他人的不同,饭桌上也多了一双公筷,心里一紧。他明白,小倩已经把自己患病的事交代给二老了。他们既没有反应强烈地让小倩和自己分手,也没有把自己赶出去,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头了。想着,内心的石头便轻了些,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工作过日子。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它虽不能治愈万梓星的病,却在日久的相处中慢慢地治疗了小倩父母的心疑,看到小倩与患病的日常接触并没有患病,便慢慢的放松了紧绷的那根弦,慢慢地撤掉了公筷。

  早上,天空飘着小雨,但万梓星的心里满是阳光。幸福像一丝丝轻柔的风儿,在他还没觉察的时候就飞来了。物流公司运作越来越顺畅,他准备和小倩去专科医院咨询,他哼着小调照例打开了公司的大门,安排好工作后,便悠闲地点了一支烟,打开了手机上的音乐开始听了起来。突然有一个戴着鸭舌帽子瘦小的人鬼鬼祟祟地闪了进来。万梓星看不清他的脸心里一愣,还是赶紧站起来迎了上去说:“请问你要租车吗?”来人并不急于搭话,先打量办公室环境后才把帽舌往上提了,露出像骷髅一样的脸,随后诡异地笑了笑说:“万总,发达了,怎么就把我忘记了呢?”“你是?”万梓星打量着眼前的人似曾相识却又认不出来。“星哥,我是阿牛啊!以前一起在肖东权赌场做事的啊!”阿牛看到万梓星的样子不像是装的便道了出来。啊!万梓星看着眼前的阿牛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跌坐在沙发上。阿牛面黄肌瘦,目光呆滞,脸上还有一块块黑斑,有一颗门牙已经掉了,剩下的全黑了。这十几年不见哪里还找得到当年那个精灵英俊少年的模样,他怎么会找到我呢?“那你今天过来租车吗?”万梓星想到这不由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是,这不听报纸上不是报道你的事迹‘昔日瘾君子,今日小老板’嘛!我嘛,一来向万总道喜,二嘛,向你学习学习。”万梓星心里缓了下来,招呼阿牛坐下并倒了一杯苶给他。他们边喝边聊,万梓星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原来是小倩打来的,问他在不在办公室。阿牛听到他们的电话露出羡慕而又不安的表情。于是他拿出惯常的口吻,露出满脸的苦相说:“星哥,我在做点小生意手头有点紧,这不?咱兄弟一场你就先借点给我,我过几天就还你。”“你在那做什么生意,带我去看看吧!”万梓星这时已经明白他的来意。“星哥,这是新出来的上等货,我舍不得吃专门孝敬你的。”阿牛见他转身欲走赶紧神秘地从内衣袋里掏出一小包白粉放在桌面上。

  万梓星看到这包曾经那么熟悉的东西,不由心跳加剧,呼吸加速,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在一起,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脑海里出现酒吧里的情景。他一度想伸出手去拿,突然,他脑海里又浮现出阿玲、姐姐、王老师、刘队长、保哥等人的影子。正在痛苦万分的时候,阿牛狞笑着用打火机在锡纸下面烫了烫把一包东西递给他说:“星哥,来一口吧!很舒服的,就一口没什么的,人生能有几回享受,来吧!”万梓星满脸发热,呼吸更加急促,呆呆坐在那里,眼看着阿牛就把东西递到他鼻子边。这时一个女人吆喝声响了起来:“你是谁?你在这里干什么?”阿牛回头一看,一个高挑女人正拿着一把吉他正狠狠地瞪着他,似乎要砸过来,不由心里一个激灵,丢下白粉狼狈地跑了出去。这个女人正是万梓星的妻子邹倩玲。

  “星哥,你怎么啊!”看到万梓星痛苦地抓着头发上,倩玲心疼地上前扶着他的肩膀问。“我没事,只是脑海发热,心里突然很乱很难受。”万梓星埋着头痛苦地道。

  邹倩玲迅速倒了一杯苶给他喝,让他靠在沙发。然后,她抱起吉他弹唱起了《摇篮曲》,“小宝贝快快睡/梦中会有我相随/陪你笑陪你累/有我相依偎/小宝贝快快睡/你会梦到我几回/有我在梦最美/梦醒也安慰/花儿随流水/日头抱春归/粉面含笑微不露……”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万梓星听着听着,居然慢慢安静下来,他把双手垂下微微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邹倩玲看着他的表情继续弹唱,直到弹完第三遍,万梓星才慢慢睁开双眼,用手摸了摸脑袋,好奇地看着邹倩玲,喃喃自语地说:“我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过来了?好像刚做了一场梦呢?”邹倩玲放下吉他,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饱含无尽的爱意,在他脸上温柔地抚摸着。“你醒了,你知道刚才多么危险吗?我听到你电话里头说话就感觉到不对劲,这不就过来了,以前我叫你戴上刘队长送给你的橡皮条,你又说不用了。”倩玲走过来靠在他身上幽怨地说。“唉!我真没想到这么久了,看到白粉还有这样的反应,刚才真的多亏你了。对了,你怎么会有这把吉他?你几时学会唱这首歌呢?”万梓星疑惑地看着她说。倩玲嫣然一笑说:“你看这二年忙起来你都快忘记吉他了,再这样忙下去是不是也会把我忘记了呢,这是我把你卖掉的吉他从琴店里赎回来的,然后我瞒着你在练习吉他。我想在婚礼现场弹唱几首给你一个惊喜,今天急中生智就派上用场了。”说完倩玲把吉他拿过来递给了他。万梓星惊喜地接过吉他,双手不停地抚摸着它,刘队长的音容笑貌在他眼前浮现,他仿佛又听到刘队长说:“关键时只有几步,‘白粉’就是一个妖魔,随时会张牙舞抓来腐蚀你的灵魂,把你往地狱里拉?如果你再迈出这一步,这一切都会付之东流。”

  他清醒过来,拿起桌面的“白粉”毅然地丢进了洗手间的马桶里。那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浑浑噩噩的日子他已经过够了。他再也不能这样过了,他不想像刘运辉、邹利清、刘样群这样悲惨的下场。

  倩玲默默地注视着他做完这一切,不由会心地笑了。她站起来紧紧地抱着万梓星说:“为了我,为了我们美好的将来,你今后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你要戴上橡皮条和多弹弹吉他,调节转移注意力,特别是现在经济有了起色,你就忘记了你当初的诺言啊!我听说有的人戒断七八年还有复吸呢,今后我会多关注你,陪着你一起努力战胜心魔。”

  “阿玲,谢谢你又一次帮助了我,你是我生命的支柱,是你让我重新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我们一起为一个理想的目标而努力,你今后多加提醒我,监督我。”万梓星抱着她动情地说。“谢什么呢,我相信你的爱,我相信你的一切,我们一起努力吧!”她被感情鼓舞着,她毫无隐藏地对他打开了她的内心世界,温柔地回应着万梓星。

  省三江医院传染科任医生,看了看时钟,下午四点半了,他不由打了个哈欠,准备收拾凌乱的桌面。他想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人来看病了。

  突然,虚掩着的门被推开了,匆匆忙忙走进来两位年轻人。他们正是万梓星和邹倩玲。任医生正要站起的身子又坐了下来。“医生,我想咨询一件事情。”万梓星看了看四下无人,便把身子往办公桌前倾斜着说。

  “你别急,慢慢说。”任医生看着他们着急的样子和气地说。

  “医生,我是感染者,已做了化验,这是我的化验报告,你帮我看下我这情况,能不能结婚生孩子?”万梓星边说边把报告递给了任医生。

  万梓星和邹倩玲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任医生,好像任医生说出每一句话,就会给他们生死予夺的命运一样。

  任医生看着,时而眉头紧皱,时而舒展,万梓星和邹倩玲额头都渗出了丝丝的汗珠。邹倩玲拿出纸巾帮他擦了擦。

  “你知道他感染的情况吗?”任医生问邹倩玲。

  “医生,我知道他的情况,我们是相爱的,我不会嫌弃他。”邹倩玲说完紧紧地挽了挽他的手。

  任医生点了点头说:“他这种情况CD4达600多,各项指标都还是很不错,可以结婚,但是要注意保护女方的安全。”

  万梓星和邹倩玲相视一笑。

  “医生,我不但要结婚,我还要个宝宝,希望你帮帮我。”看得出邹倩玲的态度很坚决。

  “这个,虽然我们有这样治疗的先例,但是我还是建议你们不要孩子。”

  “医生,我获悉有一个感染者在你的精心治疗下,生下了健康的宝宝。这次你无论如何也要帮帮我。”万梓星用恳求的眼光注视着任医生。

  “这个……”任医生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他才抬起头说:“如果你真的想要孩子,我只能尽力而为,但是你要积极配合治疗,要吃两年的药,定期接受检查,而且还要支付近三十万元的治疗费。”

  三十万元,以他俩目前的收入,要奋斗四五年啊。万梓星和邹倩玲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万梓星看了阿玲一眼说:“要不,我们就不要孩子了吧!”

  邹倩玲摇了摇头,凝神想了一会,然后,眉毛往上一扬说:“好,任医生,我们会努力去工作,去筹钱,也会积极接受治疗,我们一定要有健康的孩子。”

  “那好,既然你们有这样的决心,我会尽我所能!”任医生微笑着对他们点点头,又叮嘱了他们一番,这才匆忙地收拾东西下班。

  “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梦着你的梦/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幸福着你的幸福……”在简陋宿舍里,万梓星抱着吉他弹《牵手》。倩玲在旁边唱着,眼中闪着泪花。然后,她接过吉他弹着,万梓星唱着,“希望音乐能让他多笑会儿,能够减轻转移他吃药的痛苦。”倩玲心想。“梓星,你吃药反应这么大,每天这样早出晚归,明天就休息下,不要出车了。”邹倩玲唱完后倒了一杯水递给万梓星,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关切的微笑。

  “嗯,没事,为了我们美好的将来,再苦再累我都可以坚持,现在公司刚又招了两个人,他们还不熟悉业务,我还是要多跟进,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嗯,那你多注意休息。对了,你昨天去拿药,医生怎么说?吃药也吃了一年多了。”邹倩玲关切地问。

  “医生说各项指标挺不错,过段时间他会采用病毒阻断,我们就可以要个宝宝了。”万梓星兴奋地说,一天的疲倦似乎都在他们的谈话中慢慢消失了。

  “那太好了,相信我们一定会成功的,我想如果现在我们身边有个宝宝,我就每天讲故事给他听。”邹倩玲满怀憧憬地说。

  “那我就会唱歌,弹奏吉他给他听。然后,我还会趴在地上,作他的座驾,让他骑着喊:‘驾、驾、驾。’那种感觉肯定很好玩。”万梓星微笑着说。“哦,那太好了,我会让他帮我敲敲背,帮我把拖鞋拿给我。”“那真是太好玩了。”

  “是的,所以我们一定要努力,让我妈还有其他人知道,我没有嫁错人,他们就会改变对我们的看法。”邹倩玲充满期待地看着万梓星。万梓星点了点头说:“你放心,我会努力的。”

  “其实,我最想讲给孩子听的故事就是……”邹倩玲故意不说。

  “你快说嘛,是什么故事?”万梓星好奇地看着她。“你猜猜。”邹倩玲故作高深地说。“我猜不了呢,你说不说。”万梓星边说边用双手给她腋下挠痒痒。邹倩玲受不了,咯咯地笑起来:“别挠了,我说,我说。”万梓星这才停了下来。“我最想告诉孩子的就是,我们的故事,让他知道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是非常的不容易。”邹倩玲说完,深情地凝视着他。

  “阿玲,真的很感谢你,冲破了世俗的偏见并说服了父母,与我同甘共苦去创造美好的生活,这让我感受到爱情的神奇力量,这股力量让我战胜了许多困难,走出了一路的芳香。”万梓星流露出满脸的幸福。“你感谢我?我倒该感谢你,你帮我家渡过了难关,使我改变了许多,没有你的爱情,我哪有克服困难的勇气,你就是我的一切,我有你在我面前,我觉得我比世界上任何人都幸福。”她的脸上铺着一层幸福的微笑。

  万梓星也给她的笑容带笑了,他说:“我最想告诉孩子的是要他学会感恩,感恩生活,感恩每一件事,这样他才更会懂得生活的真谛。”

  夜已深,万梓星和邹倩玲仍然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四年后,一辆日产高档小轿车从一间物流公司开出,然后往西海市塘田镇方向驶去,车上坐着三个人,他们正是万梓星一家三口。孩子和妈妈坐在后排座玩着游戏。车子在一处水果档口停下来,万梓星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往水果摊走去。正在这时一个衣着邋遢的男人突然从小巷子里一幢出租屋冲了出来,后面紧跟着一个女人,一头卷黄色的头发,衣冠不整地从后面追了出来。“你这个天打雷劈的,嫖老娘的钱你也拖欠,你还是不是男人啊?!”这个女人怒气冲冲地追赶男子。听到这么熟悉的声音,万梓星不由停下脚看了起来,只见这个女人,头发卷黄,脸如腊纸,形体消瘦、坦胸露乳,穿着一条短裤,两个脚就像圆规似的,腿上布满了疤痕。这番模样,真是形如鬼魅啊!待他走近仔细一看,天啊!这不就是以前酒吧里认识的林尼燕吗?她怎么变成这样子呢!看她皮肤上的疤痕,应该是采用静脉注射毒品后留下的痕迹。现在居然找不到一点点以前那青春亮丽的形象。万梓星不敢再注视她,怕她认出来,赶紧转过身挑起水果来。林尼燕看追不上那男子,只好骂骂咧咧转身回去了。

  万梓星赶紧买了水果,不露声色地坐上驾驶位,又继续往前驶去,一路上他虽然不断调整情绪,那心神不定的样子,还是给邹倩玲觉察出来了。万梓星只好把刚才看到以前一个熟人的情况告诉她,邹倩玲听了不免唏嘘。

  不久,车子缓缓地到了塘田镇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了,万梓星和邹倩玲夫妇拉着活蹦乱跳的男孩淘淘。“淘淘,你看,这就是爸爸以前生活的地方。还有,这里是我和你婆婆玩游戏最多的地方。”

  “阿姨,我回来看你啊!”万梓星走到十几年没回来的老家,拿出了一大包礼物递给了黄秋玲。“哦!是阿星啊,你回来啊!快进来坐吧!”黄阿姨满脸不自在,蹒跚着迎上来,她脸上已经布满了皱纹,花白的头发,满脸的沧桑。万梓星看到这情形,心里一酸,拿出一个大红包说:“阿姨,这点钱你就帮补下家用吧!”

  “不,不,我不能收,阿星,以前我这样对你,真是错了,唉!”“阿姨,别说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我以后会抽空来看你的。”万梓星爽朗的笑声,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多年来的隔阂终于冰释,亲情在他们身上开始流淌。

  隔壁的刘阿姨听到动静,屁颠屁颠地走了过来。她抹了抹眼睛说:“阿星,你长这么高大了,真认不出哦!这样好啊,多生性,还找了这么年轻漂亮贤惠的好媳妇,又有这么可爱的娃娃。以前我也替你父母担心,现在好了,只是他们死得早,没法享你的福了。”刘阿姨说着掉下了几滴眼泪。

  万梓星忙上前安抚她。

  又坐了一会儿,万梓星就去坟地给父母上了香,这才告别黄姨她们出来。走了好远,还听到乡亲由衷的赞叹:“真没想到这娃完全变了。”

  万梓星走到了儿时玩耍的海边,海风轻抚着他的脸,看着这熟悉的环境,儿时的往事就像放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播放,他自语自言地又似说给邹倩玲听:“真是人生如梦,梦如人生,人生的路有很多,关键处时只有几步,不幸踏错了,就要拿一生去救赎。”

  “是的,所以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那天刘队长来探望你时也这样说,毒品对大脑的损伤需要很长的时间来修复,有时处在高危情境就很容易触发,你现在成了市里戒毒成功典型更要注意啊!更不能辜负刘队长他们的殷切期望啊!”

  “是啊!真没想到刘队长会在国际禁毒日626那天真的过来看我,不但买礼物送给我们的孩子,还毫无顾虑与我们一同用餐。”“是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记得你真的很难得!对了,那天你怎么把刘队长惹出眼泪了。”唉!那天不小心问起他的孩子,不料却深深触疼了刘队长的心,他的孩子已经夭折了,让我一直感到内疚,这个沉重的打击,还有繁重的戒毒工作让刘队长更显苍老了,我都差一点认不出他了。不过让我感到丝丝安慰的是,和他告别时刘队长握手更加坚强有力,沧桑的眼神发出一种锐光,真心希望刘队长好好的。万梓星看了看倩玲的眼睛,哽咽地接着说:“我想抽时间去看看刘队长他们,这么多年来真的非常感谢他们对我的救赎,如果不是他们我现在也许还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继续吸毒,也许已经不在人世,那里能在这里享受这灿烂的阳光,美丽的大海沙滩呢!当然更不要说我们还有爱情的结晶了。”倩玲点了点头,往他身上靠得更紧了。他温柔地抚摸着小倩头发,突然转换了情绪,微微一笑说:“我从没有想到爱情是这样的,爱情会使一个改变得这么多,我真该感激你。”

  “我们就不用那么客气了,其实关键还是靠你自己,一个人犯了错误并不可怕,关键是怎么对待错误,怎样去觉察自我,怎样去找到人生的价值方向。也只有真正经历过生活的磨难,才知道幸福的真谛,才会获得生命真正的智慧。”小倩说话时带了点怜惜的语调,就像姐姐在责备兄弟似的,同时她的眼光温柔地抚着他的脸。

  “是的,我曾经一直把自己浸泡在苦海里,对生活充满了怨恨,爬上岸来才发现,原来除了苦海,还有阳光、海岸和远山。心理咨询真是很神奇,这也得感激王老师运用专业知识把我引向光明,让我找到存在的价值和目标方向,当然,还有传统文化这本书也给了许多感悟。”王老师曾对我说:“我们都是宇宙里的一料尘埃,即便是卑微如尘埃,也有它在宇宙的位置和使命。只要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就可以完成自己的使命。”万梓星的眼睛里透露出坚毅还燃烧着无比爱意。此刻,在这宽阔的大海边,他的眼光比在任何时候都显得明亮。

  “是的,你看,石壁上那棵弯弯曲曲的小草,生长时被石壁压住了,它就转了几个弯,顽强地在石缝中爬出了一条生命通道,傲然挺立在这陡峭的石壁上,不惧风吹雨打。我想现实生活中也有不少这样绝处逢生的例子吧!当我们身处逆境时,只要坚守心中的信念,咬紧牙关,不自暴自弃,顽强地走出生命中的沼泽与黑暗,等待我们的必将是光明的前景!”

  万梓星凝视着倩玲的一双眼睛突然变得异常的明亮,仿佛是在那漆黑的夜空里,闪耀着光芒的牛郎织女星一般散发着深深的爱意。

  “对了,梓星,这是我妈给我们的传家之宝,说明她们完全接纳你了,你看这戒指很漂亮呢!”小倩拿出戒指转移了话题,她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光芒,她不想继续谈论让人沉闷的话题。万梓星接过来看了看,是一对心形的戒指呢。

  “真是感谢他们肯接纳我们,我们只有好好努力,才能回报他们。”万梓星说完,无限感激地注视着邹倩玲。

  “要不?我们计划二胎吧!老人家也有这样想法,你看现在孩子也慢慢长大了,我们的房子也买了,经济也越来越好了。”倩玲无限温柔地看着他说。

  “我们还是不要孩子吧,我们把这个孩子好好培养成才,我是不幸的但又是幸运的,目前艾滋病毕竟还是没有特效药可以治愈,就是再低的传播率,都有它发生的可能性,一旦把病毒传播给孩子那么对孩子的一生,对整个家庭的都是不幸的。此外,服药治疗不但花费很大,对身体也会产生一定的影响。”万梓星充满期待又忧虑地看着她。

  “是啊,看到你吃药时的痛苦,我也很替你难过,我会说服我妈妈。对了,我们一定要好好教育我们孩子千万别去沾那些白色的妖魔,那东西真是人神共愤,不知让多少家庭妻离子散,人性泯灭。”邹倩玲坚定而又略带着气愤地说。

  万梓星点了点头,抬头望着眼前波光闪闪的大海,陷入了沉思之中,过去的一幕又浮现在他眼前。

  “对了,明天社区戒毒人员的帮教座谈会你参加吗?”邹倩玲打破了眼前的沉默。“我想去,你认为呢?”“这敢情好,以自身的经历告诫他们,别去沾白色妖魔,它会使人变成鬼。”

  “是的,待公司发展了,我还想成立一个戒毒协会吸收他们来公司就业,像李桂子一样帮助他们戒断毒瘾。”

  “爸爸,妈妈,你们快过来看,这条小鱼好像要死了,我把它丢到海里,它又会动了。”淘淘的呼喊,打断了他们对话,他俩相视一笑。邹倩玲赶紧跑过去照看淘淘。

  他看着眼前这一切,又想起了儿时和父母一起在海边的场景。他调皮地骑在爸爸的脖子上,妈妈在不远的海边,静静地看着他们父子俩,在海水里嬉戏……

  万梓星久久地注视着大海的远方,在蔚蓝大海上,突然一群海鸥在空中翱翔,海鸥的翅膀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金色的光芒,他露出了会意的笑容,或许在他的心中已经勾画出一个更加美好的明天。

  后记

  一句话概括看完这本故事的观感:吸毒即作死。一个字概括戒毒的经历和体验:难。这一点相信多数读者并无不同。

  书名《绝望重生录》,事实是要重生,会难到人绝望。摆脱困境,九牛二虎,走出绝境,脱胎换骨,遑论重生?!

  人生在世,诱惑很多。诱惑多的地方,危险就多。飞来的馅饼不代表幸运,往往是钓饵;生死攸关的,未必是迎面而来的外在的洪水猛兽,更多起于一念之间的内在的蠢蠢欲动跃跃欲试,此乃人性常情社会常态。在各种新型毒品层出不穷、政府管控屡禁不绝、上一代的经验和权威遭遇普遍怀疑和挑战的现实面前,年轻人应该有一定的途径和角度被告知,危险就在身边,人们须要警惕!

  那些有关生活和成长的教条,被老师家长反复强调的,往往是最容易发生和就范的。人性有弱点,近朱近墨、悔不当初者,年轻人尤然。所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正邪同炭冰,善恶终有报。人对自身欲望、行为的节制和道德省察,其本质是对可能误入乱入的灾难后果的预防和理性规避,适龄青少年及其父母,岂可掉以轻心!

  以小说形式和鲜活案例展示和再现吸毒之害、染毒之易、戒毒之难,本书塑造的社会情境和人物反应,典型而具体,取材的地利之便,增加了叙述内容的质量,也增加了警示的价值。

  看得出作者对本书下了真功夫,这里有社会责任、职业情怀和专业愿景,也有对奋斗在一线的戒毒民警的致敬。

  倘若本书的故事,能给戒毒者以与毒瘾抗争的勇气,给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以警示,并促其警觉警醒,进而有助于社会面对毒品问题能多一份关注与积极行动,未尝不是功德一件。

  此为记。

  广东省戒毒局副局长邓时坤2019年1月于广州媒体相关报道

  广州日报记者防艾日走进某强制隔离戒毒所对话HIV患者

  文/《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杨波、王名润

  12月1日是第31个“世界艾滋病日”,我国的宣传主题是“主动检测,知艾防艾,共享健康”。广州日报记者走进位于佛山市的广东省某强制隔离戒毒所,走进这群HIV感染者,倾听他们的故事。

  据了解,在隔离戒毒所里,戒毒人员开始新的生活,每月一次的生日晚会是他们的月度狂欢,当月生日的戒毒人员召集起来一起过集体生日。而为了追踪这些戒毒人员的健康状况,他们从戒毒所“毕业”后,还会被转移至社区戒毒所观察,为重新融入社会做好准备。值得注意的是,以该局相关案例为原型的30万余字的长篇小说《绝望重生录》将于近期出版,相关负责人表示希望以此告诫大家,远离毒品,珍惜生命。

  从象牙塔到戒毒所,失足大学生终悔改

  今年27岁的小华(化名)毕业于武汉一高校,尽管知道学校对防艾有相关的宣传,但他一度觉得艾滋病理自己很遥远,直到毕业后和陌生网友的一次见面。“我读的是化学专业,所以当我知道自己得了艾滋病后,就觉得很讽刺,自己知道的太少了。”

  2015年7月,大学毕业后,小华更换了好几份工作,“一直在挑工作。”小华说,也就是在百无聊赖之际,他在和一名陌生网友在酒店见面时,第一次接触到毒品。“我属于性少数群体,吸食前不知道那是毒品,但后来才知道那是冰毒。”小华回忆说,“回家之后,我浑身不舒服,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小华以为这只是后遗症,就浑浑噩噩地过了半个多月,然而没想到的是,“我心里很不想尝试,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我再次和那名陌生的网友见面,再次吸食了冰毒。”在他看来,吸食冰毒会让人上心瘾,单靠意志力很难摆脱。

  小华把自己的困惑告诉了他的好朋友阿涛(化名),当阿涛发现小华染上了毒瘾,于是将之告诉小华的父母。后来,小华从湖北老家来到了父母工作的地方——广东。“2016年初我找了一份工作,做了三个多月,岗位是食品化学检测,当时每天晚上我都主动加班,我害怕一旦停下来,我又会胡思乱想。”如此反复了三个月,小华以为自己戒掉了毒瘾,于是又辞掉了工作回到了湖北,但是当他又回到了他的那个吸毒的朋友圈里,目前还欠下10万元。

  “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自制力很强的人,我每一次都‘成功’戒掉了一段时间毒瘾,但随后又再次放松警惕,如此循环往复;我每次都下定决心将吸毒圈子里的朋友统统删掉,但每一次毒瘾复发,又会重新和他们取得联系。”

  2017年9月,小华到深圳工作两个月后,在上班期间欺骗老板请假,在宿舍吸毒并当场抓获,在场的还有另外两个人。从发现吸毒到当场抓获的这段时间,父母一直相信,小华能够自己戒掉毒瘾,然而事实却给了他们一个响亮的耳光。

  如今,小华联系最多的就是自己的哥哥,“小时候父母常年在外打工,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跟他们有隔阂,也曾怪过他们为什么不好好管管我,但还是后悔自己没有管好自己。”

  对于未来,小华要给自己制定一个计划,防止自己再次沾染毒品,同时,出去后要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跟我关系比较铁的朋友,我却一次次辜负了他们,想用实际的行动告诉他们,我有所改变。最重要的就是,把自己欠下的十万元尽早还上。”

  从自暴自弃到有所期待,团队leader找回自我

  如果没出意外,今年37岁的阿威(化名)今年底就能离开戒毒所,他在脑海里无数次想象着和自己7岁儿子重逢的一幕,为了即将到来的这一天,他等了足足15个月。

  阿威来自湖南邵阳,2007年从西安某名校法律系毕业后便南下深圳创业,在一个8人的团队里担任leader。事情的转折发生在2015年4月28日,阿威说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在和老乡小丽(化名)发生过一次性接触后不幸感染HIV。当年5月13日,他通过自行购买的试纸检测出自己感染了HIV。其时,阿威已结婚多年,他的儿子也已经4岁。

  “我当时立马就情绪崩溃了,此后一度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往后三个月一直没有办法入睡。”阿威说,他和小丽是在一次老乡聚会上认识的。“我们认识了将近半年时间,也有人提醒过我不要一时冲动,但我都没听。”

  此后,阿威通过网络大量查找资料,知道患了HIV后,“自己也活不久”,阿威说,“我就想放纵一下自己。”而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毒品。再往后的日子,他有意识地留意公厕上的小广告,“我试过按照小广告上的来打电话,但都被骗了,第一次被骗了800元,第二次被骗了2000元。”阿威说,“他们都要求先打钱再拿货,都是骗子。”

  而真正接触到毒品,则是在社交软件。然而不久,父亲就知道了他吸毒的消息。“父亲没有选择相信我,而是把我送去了强制戒毒,我很不理解父亲的做法,我有一年半时间没有跟父亲有过交流。”由于被送到了强制戒毒所,需要进行体检,也由此暴露了他的HIV患者身份。

  “从那以后,我和家人之间,彼此都很默契,都HIV的话题都避而不谈,父亲也一度不信任我。”他的妻子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个消息的,是在2016年4月,“妻子知道后表面上显得非常冷静,我跟她提出离婚,儿子归我,她同意了,默默撕毁了我们的结婚照。”那一刻,阿威才知道什么都没有了,自己苦心经营的生意也面临泡汤。

  而现在,回家见儿子成了阿威心中唯一的期盼,“我没敢跟孩子说实话,在电话里,我也一直对孩子说,爸爸在外面打工,没空回家,孩子也是倔脾气,不哭不闹。”常言道,四十不惑,但年近四十的阿威却觉得自己的人生上半场浑浑噩噩。而他盼望着早点回到家人身边,好好跟他们来一次沟通。

  广东省某强制隔离戒毒所四分所副分所长刘学传表示,该戒毒所是广东省司法系统内唯一一所收治HIV患者的戒毒所。“他们都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走上了不归路,在这里,我们希望通过一系列的教导让他们重新回到人生的康庄大道。”据了解,来到这里戒毒人员一般会进行1年半的戒毒训练,最长不超过2年,通过心理疗法、关爱疗法等让戒毒人员戒掉毒瘾,强制戒毒后还通过社会工程——社区戒毒模式,对戒毒人员的后续情况进行追踪。

  刘学传表示,戒毒人员一周劳动五天,一天劳动时间不超过6小时。每周安排一天的上课时间,教授法律常识、国学经典以及心理保健等,还有一天的休息日,每周举行一次座谈会,促进戒毒人员与教员之间的联系;每月举行一次生日晚会,召集当月生日的戒毒人员,集体庆生。

  值得注意的是,该强制隔离戒毒所成立已有十年,从该所专管区解戒的艾滋病戒毒人员,不少保持着较好的操守率,而且有的通过所里考取职业技能资格证书,找到了一份理想的职业,有的在所里学习了SYB创业培训,就走上了自主创业崭新的路子。据该所从事心理戒治工作的古孟祥警官介绍,有的创业比较成功的资产有上千万,其中比较典型的有一名戒毒人员,不但创业成功,还收获了美满的爱情,通过积极的治疗还生下了健康的孩子。古孟祥以该对夫妻等案例为原型,创作了30万余字的长篇小说《绝望重生录》以告诫大家,远离毒品,珍惜生命。

  来源:《广州日报》APP2018年12月1日身染艾遇真爱人生重来

  文/《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杨波、王名润

  “他努力地付出,对我们一家人负责,是最令我感动的一点,我愿意把一辈子托付给他。”说这句话的,是27岁的佛山人邹倩玲(化名);5年前,她坦然接受了HIV患者万梓星(化名)的求婚,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两人婚后育有一个健康宝宝,如今已经4岁。两人相爱七年、不离不弃的爱情故事成为佛山一警官即将出版的《绝望重生录》书中的温情故事。

  昨日是第31个“世界艾滋病日”,今年的宣传主题是“主动检测,知艾防艾,共享健康”。在广东省某强制隔离戒毒所的牵线下,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联系上了这对夫妇。据了解,现在他们一家在佛山某市场经营个体生意。“我爱我的丈夫,尽管我们的日常也有争吵,但我们从不放弃彼此;在医生的帮助下,我们育有一个孩子,我们现在的生活并不宽裕,但我们相信,只要通过不懈的努力,一定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他反复吸毒被强制戒毒

  万梓星生于1975年,在他年幼时,父母就离世了,他和姐姐相依为命。然而,寄养在姐姐家中,姐夫常常欺负姐姐,寄人篱下的万梓星自然也不好过。上世纪90年代的一天,受尽责难的万梓星从姐姐家逃了出来,辗转到了一家工厂当“马仔”(跑龙套)。为了融入这个圈子,万梓星也开始学厂里其他人的模样,吸食毒品“装酷”。在一次公安的伏击下,全厂人被抓获,但由于万梓星当时尚属未成年人,被抓不久后就被放出来。此后,他陆续在酒吧等地打散工,但一直未摆脱毒瘾,曾先后数次被强制戒毒。

  2009年,广东省某强制隔离戒毒所开始收治感染HIV戒毒人员,被发现感染HIV病毒的万梓星成为该所收治的第一批戒毒人员之一。广东省某强制隔离戒毒所心理矫治中心警官、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古孟祥前期通过一对一的心理咨询发现,“万梓星很焦虑、紧张,对HIV有一种无可名状的恐惧感。”通过沙盘游戏等方式,在戒毒所民警的帮助下,万梓星渐渐摆脱了心理阴影;通过坚持服用抗病毒等药物,身体逐渐有所好转。在戒毒所待了将近两年时间后,他重新回到社会。

  她用真爱包容感染HIV爱人

  2011年,刚从戒毒所出来的万梓星在一家物流公司当司机,他常到一家甜品店吃甜品,一来二往和甜品店的服务员邹倩玲熟络了起来。邹倩玲生于1991年,刚刚中专毕业。两个人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但万梓星内心却有点忐忑:“我一开始不敢直接跟她说我有HIV病毒,我害怕失去自己喜欢的人。”“他偶尔会跟我说‘我有绝症’,你还会喜欢我吗?”邹倩玲说,“我当时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考验我。”

  2013年,双方认识了两年多即将结婚的时候,万梓星终于把一直藏在心里的秘密如实地告诉了邹倩玲。“我内心无数次想象过即将要面对的情景,她可能会哭闹,也可能会说我是骗子。”万梓星甚至已经做好了要和她分手的准备。

  然而,与万梓星想象的场景不一样,邹倩玲很冷静地面对这一切。“我们都在一起两年多了,也吵过、闹过,但从来没有分开过,彼此之间没有迈不过的坎。”邹倩玲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家人,她接受了万梓星的一切,婚礼如期举行。

  婚后,万梓星一直不想要孩子,每次都会做好安全措施,但邹倩玲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在广州第八人民医院医生的帮助下,他们诞下一个健康的孩子,今年已经4岁了。现在,一家人在佛山市某市场做个体经营,每天早出晚归,为生活而奋斗。

  观点:戒毒教育在于用生命唤醒生命

  古孟祥跟踪这个HIV案例10年之久。“万梓星通过积极的治疗不仅收获了美满的爱情,还生下了健康的孩子,离不开妻子以及他们身后更多人一路来对他的支持和鼓励。”古孟祥解释说,万梓星2009年被送往某强制隔离戒毒所时,恰逢国家《艾滋病防治条例》《禁毒法》等法律法规出台,让他们得到较好的治疗和关爱,让他们知道在抗病毒和抗毒瘾的路上,自己并不孤单。他们重新融入社会,离不开背后民警、心理咨询师、社会人士等的合力关爱。万梓星的挣扎、觉醒,终于迎来了生命的春天,遇到了自己的真爱,经过病毒阻断治疗,生下了健康的孩子。

  据了解,古孟祥以该对夫妻等案例为原型,创作了30万余字的长篇小说《绝望重生录》,近期将出版。他希望以此告诫大家,远离毒品,珍惜生命。古孟祥认为,生命教育是戒毒的终极目标,他希望社会各界能给吸毒艾滋病人以更多的宽容和理解,“歧视有时比疾病本身更可怕”。

  延伸:戒毒人员从这里重新融入社会

  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昨日来到广东省某强制隔离戒毒所,跟HIV患者进行了交流。不少学员经过了一年多的教育都基本戒毒成功,在展览室里还陈列着不少他们的书画作品。

  广东省某强制隔离戒毒所四分所副分所长刘学传表示,该戒毒所是广东省司法系统内唯一一所收治HIV患者的戒毒所,自2009年起,对戒毒场所收治的感染HIV的戒毒人员实行集中管理治疗,开始了将近10年的艰辛探索。“他们都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走上邪路,在这里,我们希望通过一系列的教导,让他们重新回到人生的正常道路上。”

  据了解,来这里戒毒的人一般会进行一年半的戒毒训练,最长不超过两年,通过心理疗法、关爱疗法等让他们戒掉毒瘾,强制戒毒后还通过社会工程——社会延伸帮教戒毒模式,对其后续情况进行追踪。

  刘学传表示,戒毒人员一周劳动五天,一天劳动时间不超过6小时。每周安排一天的上课时间,教授法律常识、国学经典以及心理保健等,还有一天的休息日,每周举行一次座谈会,促进戒毒人员与教员之间的联系;每月举行一次生日晚会,召集当月生日的戒毒人员,集体庆生。

  值得一提的是,不少从该所专管区解除戒毒的艾滋病人员保持着较好的状态,有的还考取了职业技能资格证书,找到合适的职业,有的在所里参加了创业培训,走上自主创业的人生路。

  来源:《广州日报》2018年12月2日广东新闻A7版用爱治“艾”幸福自来

  文/《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王名润

  “我们和普通恋人一样,吵过、闹过,但终究没有分开过。”5年前,面对患艾滋病的男友万梓星(化名)的坦言,90后佛山人邹倩玲(化名)选择了包容和接纳,从相识、相爱到步入婚姻殿堂,直到生育了一个健康宝宝,他们的爱情“长跑”已走过了7年。(详见12月2日《广州日报》A7广东新闻版《身染艾滋遇真爱人生重来》)

  其实,两人在2011年相识之初,万梓星已经从戒毒所康复,渴望尽快融入社会。这时,邹倩玲的出现让他重新点燃了对生活的热情。万梓星是不幸的,因为家庭变故让他失足走上了歧路,但万梓星也是幸运的,他身边有着爱他、支持他的妻子。邹倩玲说,“从我接受了他的求婚以后,我就知道,以后的生活意味着什么,但我从来没有后悔。”婚后,两人的生活并不宽裕,但两人一齐面对疾病,赚钱治病,并鼓起勇气生育孩子。他们曾在20万元治疗费面前犹豫了,但经过双方的努力,他们克服了困难。

  邹倩玲说,“他努力付出,对家人负责,是最令我感动的地方,我愿把一辈子托付给他。”对该案例进行过持续跟踪的古孟祥,是广东省某强制隔离戒毒所心理矫治中心警官、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在他看来,戒毒教育的真谛在于用生命唤醒生命。我们为这对艾滋病夫妇的爱情故事感动,但邹倩玲却说,“我们只是万千普通情侣、夫妻中的一员。”当下,更为迫切的议题在于,HIV患者应如何重新融入社会,如何被大家接受。

  在世界艾滋病日当天,记者走进位于佛山市三水区的广东省某强制隔离戒毒所,和两位HIV患者进行了面对面的交谈。他们因一时的错误而酿成了难以挽回的损失,但在这里重新找到了希望。值得注意的是,该强制隔离戒毒所收治HIV患者已有10年,该所专管区的艾滋病戒毒人员中,有不少人保持着良好的操守率,而且有的考取职业技能资格证书,找到了理想职业,有的在所里学习了SYB创业培训,走上了自主创业的人生路。

  而这些戒毒人员在戒毒所“毕业”后,还将通过社会工程——社会延伸帮教戒毒模式。广东省某强制隔离戒毒所四分所副分所长刘学传表示,这一模式在珠三角地区推广得较好,但在一些欠发达地区仍有待加强,这需要社会各界的共同努力。

  来源:《广州日报·佛山新闻》2018年12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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