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豪华约会

　　交通厅助理调研员周府明的办公室十分宽敞，仅光线稍显暗，一个又一个的书柜，里面堆满了各种资料。办公桌上电脑液晶屏多半时候都亮着，显示出主人的繁忙来。

　　接到梁枫的电话，周府明就像接手了一个烫手的山芋。虽说比老同学官高一级，可是自己一个有职无权的助理调研员，除了和大权在手的官们关系密切，有更多的接触机会以外，实在找不出更值得自豪的地方。周府明和张琦不是一个班的，不熟悉，以后也从来没有交往过，梁枫托的事，他决定等见到张琦后看看再说。

　　张琦对此事却十分上心，只有安置好惹事的丈夫，她才能安心去做自己的事业。她赶到成都后，按照梁枫给的电话号码打给周府明，一阵女人式的迷魂汤好话，灌得周府明晕头转向找不着北，成熟女人的声音、语调，以及川音和粤音掺和一起的丰富味道，深深地诱惑着这个想法不少权力不多的男人。事先，张琦从梁枫那里了解到了很多周府明的事儿，所以恭维起人来真是密不透风，四处来电。周府明终于答应见她一见，等他下班后。张琦立即步步进逼，要直接到周府明的办公室去等他。

　　“老同学啊，没事的，你就当作是接见一个善良的上访者好吧？”

　　电话中张琦把拜访者说成上访者也不知，这个不恰当的政治词语，弄得周府明心中一跳。他只好答应了，打算见机行事。

　　张琦心急，去得早了一点，周府明还有一个多小时才下班。本来作为助理调研员，平时没有特别任务的时候，早一点迟一点走，顶多也就是打个招呼，甚至连招呼都可以不用打，也没啥了不起的。可是，张琦一来，周府明反而不好早走了。他觉得，和张琦一起提前离开，还没到下班时间呢，肯定会引起别人的议论的，因为张琦是这样一个风韵正浓的女人，男人看见了都想咬一口。他便和张琦找着话题顺便聊起来，什么成都的美食和景点，都成了内容，幸好这天他手中要做的工作不多。

　　也不便招待水果什么的，只有机关里常备的绿茶，不过是百分之百正宗的乌龙茶。张琦不善喝茶，见了那刚开的茶叶，没话找话说：“这茶叶外观结实漂亮，显得实在着呢，是普洱茶吗，近段时间普洱茶炒得挺热的。”

　　“这是乌龙茶。”

　　“哦，我不会品茶，见笑了。”

　　“女人多半不会品茶的，不会去品茶的，但是老同学真是见多识广啊，令人佩服。”时聊时歇，门一直大开着，不时有人进来，周府明和张琦的谈话也断断续续。

　　正说着，忽然进来一个人，中等瘦个子，显得十分干练，周府明一见此人，连忙站起来恭敬地招呼。

　　“我要资阳段高速公路的绿化，护栏的调研资料。我记得看过一个项目申请报告，说好多地方的护栏和绿化带都得要重新整了，这份报告不知弄哪里去了。记住，要给我详细资料，要有具体的地段和数字。”来人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不容怀疑的威严。

　　“嗯，好的。要什么资料，李厅长一个电话吩咐就行了，还要劳动厅长亲自动贵步。我立即去准备，后天给厅长好吗？”

　　“嗯，后天？”李厅长瞟了在座的张琦一眼。张琦听说来人是厅长，不觉十分紧张。她矜持的态度反而深深地刺激了交通厅副厅长李相杰。

　　“周助理的亲属啊？”

　　“哦不是，是老同学，好久不见了，才联系上的。这次路过成都。”

　　“厅长你好。”张琦站起来，向李相杰微微一躬身。

　　“好好，请坐，请坐。”李相杰口里说着，却伸手和张琦相握，眼睛射出狼一样专注的目光。

　　张琦这天洒的是玫瑰花瓣味道的香水，比樱花香调的浪漫性感更浓烈一些。一般说来，她预备着四五种香水，分别用在不同的场合。白天里人的鼻子敏感性较差，张琦想到了这点。

　　“记住啊，周助理。要详细的绿化带和护栏资料，可能确实有些地方需要重新布置，更换。只要资阳那段的，其他的不要。”李相杰没话找话说。

　　“厅长放心。”

　　李相杰走到了门口，还不忘回头一望。张琦立即嫣然一笑。

　　周府明再也没有心思守岗位了，他终于还是提前下了班，不过走之前，他给李相杰副厅长办公室打了电话。

　　在整个交通厅里，没有比周府明更了解副厅长李相杰的了。周府明接受了张琦的邀请，在九里堤中路，一家店子不大但装修颇上档次的周记爬爬虾店里吃晚饭，这顿晚饭比任何一次都早。张琦早就精心选择好了这个具有特色菜的店子。

　　没有其他人陪，两人世界，气氛也很好，美人在伴，美食当前，耳朵里还不断钻进去一通好听的话，按理说周府明应该高兴才对，可是，每每在他心中绕来绕去的，却是李相杰厅长那句眉飞色舞的话，他这样想像李厅长在电话里对他说话的情景。

　　“这娘们够味道，这娘们够味道，该凸的凸，该翘的翘，徐娘不老，倍见风骚。哈哈。”

　　周府明心里有了周密的打算。

　　“李厅长是正厅长吗？”张琦问。

　　“不是，是副厅长，但是李厅长还兼任着高速公路公司的重要职务。”

　　什么职务，周府明没有明说。他嘴里涌起一股酸水，忙咬下一口据说是从渤海湾空运过来的爬爬虾，和着酸水咽了下去。随后，张琦举起啤酒杯，敬了他满满一杯百威啤酒。

　　有些事外面看起来很复杂，其实在另外一些人手中是非常简单的，简单的如同抽烟一样，拿烟，点燃，吸一口，再吸一口，慢慢地一支烟变成一股灰绳。在周府明吃过周记爬爬虾之后的三天，张琦丈夫真的到高速公路收费站上班了，工作是协警，就是协助警察干事，干啥事他自己也说不清。收费站点很多，张琦也没得选择，虽然她含蓄地提了一下，想离老家近一点，但是没能如愿。

　　事情办妥，张琦盘算着怎样感谢周府明。她想送一份礼物，送什么好呢。安顿好丈夫，自己又该干点什么呢，还是做服装生意吗。张琦突然有一丝惊悸，前几个月在珠海的经历历历在目，她甚至害怕踏入商业圈，怕那些争夺利益的刀光剑影。要是自己也弄一份稳定的工作，收入并不要很多，平平静静地过下去，唉，还要有一个倾心爱慕有情有趣的爱人陪着，那该是多么的惬意。

　　张琦突然笑起来，笑自己突然丢失了从前的万丈豪气，空留下万般柔情和虚妄的幻想。这时，她心中浮现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来。他温文尔雅，知冷知热，才华出众，收入丰厚，家庭稳定。

　　呸，最后一个“家庭稳定”的看法让张琦吐出了一声。她拨通了周府明的手机，想来此时周府明已经下班了。

　　“呵呵，老同学啊，这可不能谢我。”

　　“客气啊，老同学，不谢你谢谁呢。”

　　“真的，背后实际上是李厅长帮的忙。我不是给你说过李厅长在高速公路集团公司兼有重要职务吗？什么事情对于李厅长就是一句话的事。”

　　“这我知道，但是——”

　　“知道就行了，李厅长时时提到你呢，看来厅长很喜欢你呢。”

　　“呵呵，同学就知道开玩笑，油嘴滑舌。那，你能不能给李厅长说，我想请厅长吃一顿饭，希望李厅长能够赏光。”

　　“这个吗？可以的。我去说说。这样吧，吃饭的地点和样式我来安排一下。我比较清楚李厅长的口味。”

　　“啊，那太好了，老同学这样费心，真是感激不尽。”

　　科华北路，成都著名的餐饮一条街，广阔天地酒楼气派豪华的鲍鱼火锅城包间。这是一间清幽的小厅，清一色的中山大涌产红木家私，银灰色的帘幔，色调柔和的圆形大窗，房间温度定格在18度。李相杰一到，立即叫人关掉了厅内大灯，只留下柔和的小灯和烛光一样的壁灯。

　　包间里响起了JoanOsborne正宗原唱大碟《Relish》中的主打歌《OneOfUs》（我们当中的一员）。流畅的旋律萦绕在半中半西风格豪华包间的每个角落，开始是一段吉他华彩，演唱着慵懒的腔调。这种布鲁斯风格带点摇滚的乐曲，让人意志癫狂，想入非非。

　　“无人电话诉衷肠，除了罗马教皇。”歌词开始了，怪诞的豪华约会也开始了，在不协调中和谐得无可挑剔。歌曲是李相杰特意点的，入席的客人只有三位，李相杰，张琦，周府明。

　　“除开鲍鱼，血燕虾球是必点的。”李相杰看了看兼有英语菜单的菜谱彬彬有礼地说。

　　“啊哈，对不起，我不知道。”张琦拿着菜单顿觉难堪，她实在不明白周府明为什么安排了这样一个地点。

　　“还有，三个服务生全程帮我们涮的，张女士无须动手，动嘴就可以了。”

　　“是吗，五星级的服务还真叫人一时间里不太习惯。”

　　张琦身着青色绉纱淑女连衣百褶裙，这晚她特意撒了淡雅清新的白茶香调香水，她相信这种喷洒后令身心放松，宁静平和的香水能够带来一些平安吉祥的好运。

　　“张琦女士不必客气，周助理的同学，也应该是我的朋友。本来，今天公司要接待一位上海来的客商，没想到他临时来不了啦。预订了的餐，不想浪费了，所以，张琦女士就是我今晚尊贵的客人呢。”

　　“那怎么行呢，还没有感谢李厅长呢，该我做东的，反倒叫李厅长破费。”张琦立即惶恐不安地站了起来。

　　“哈哈，一个巧合而已。张琦女士要是这样客气，可就见外了。你喝什么酒？”

　　张琦不禁一时答不上来。周府明凑近她的耳朵，悄声说道：“厅长有的是钱，就是爱结交朋友，你可千万不要客气。”

　　周府明这么一说，张琦立刻大大方方地说：“李厅长真是太，太好了。恭敬不如从命，我就要一杯张裕干红吧。只要一杯，我不会饮酒的。”

　　“哦，那我就替张女士做主，我叫你小张吧，不要太拘束了。嗯，不要张裕干红，要白兰地。一杯也不行，太少。”李相杰扭头对侍应生说，“一瓶人头马特醇XO。”

　　“啊，那不行，我会醉的。”

　　“能喝一杯，就能喝两杯。哪个喝酒的人不打埋伏呢。这里有两个男士，不能陪一个不陪一个，厚此薄彼哪行，哈哈，对吧？”

　　李相杰一边说着，等不及了，一边夹起片得极薄的鲍鱼片，在汤锅里略略一汆，在小米椒蓉，蒜蓉，豉油汁混搅成的味碟里沾沾，然后伸长胳膊放进了张琦面前的碗里，手法熟练，动作利索。服务生陆续把血燕虾球，基围虾，文蛤，鱼片，和一些时令鲜蔬，也一一端上了桌子。一瓶REMYMARTINXOS从托盘中摆到了桌上。

　　张琦自信饮下两杯高度数的人头马白兰地还是没问题的，怕扫了李厅长的兴头，便不再推辞。

　　席间，李相杰不时问起张琦的情况。酒助谈兴，张琦不觉把自己的近况捡不幸的谈了一些，听得李相杰唏嘘不已，连连安慰张琦。他让张琦慢慢地细致地品酒，让酒液在嘴里多含一会儿，然后轻轻地呵气，体会那香草、波兹酒及橡木的多样化混合的香味。品味生活就得静下心来，不能浮躁。

　　吃了一个多小时，已是酒足饭饱。周府明说道：“时间还早呢，不如去唱唱歌。张琦不知道，李厅长的歌喉是一流的呢，有歌星屠洪刚的味道。”

　　“啊，那真了不起。”张琦说，“一定要听听厅长一展歌喉。”

　　李相杰抬腕看了看“欧米茄”手表，说道：“既然小张有这么好的兴致，那就去唱歌呢。呵呵，小周请客啊。”

　　“能够请到厅长去唱歌，那太荣幸了。”周府明矜持地笑了一笑。

　　金月亮歌城离酒楼不远。黑色BMW5系标准型长轴距高级公务轿车，动感优雅，犹如张琦走动起来的风姿，李相杰驾驭起BMW来得心应手。两分钟后，三人便下车走进了歌城，身穿红色制服的侍应生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走在前面引路，打开房门后微微一弯腰，恭请三位客人进屋就坐。

　　周府明要叫啤酒，张琦连忙制止，说无论如何都不再喝了，她有些晕呢。

　　“怎么，这酒有些上头吗，特醇XO是纯正平和的啊，那下次叫路易十三好了。小张喜欢喝什么，尽管说，不必客气。”

　　张琦越听越紧张，今晚的特醇XO价格她不知道，但是路易十三的价格她是知道的，窖藏五十年的漫长岁月令其价格不菲，700毫升的要在一万元以上。

　　“我去上一趟洗手间。”

　　“嗯。”李相杰笑眯眯地看着张琦起身，摇臀式走路，在歌房包间明亮的门口消失。

　　对着洗手间的大镜，张琦看见脸颊上微微的酡红。她沉重地呼吸着，空气进出的声音都很明显。坚决不喝酒了，那里面也许会掺和了什么，陪着唱唱歌倒是没啥的。她蘸了点水敷在额头和太阳穴上，又从坤包里摸出粉红色的纸巾擦干。

　　“还说你哪里去了。我刚去叫了一点水果。这是美国黑提。”周府明看见张琦进来，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连声说。

　　包间里响起了《霸王别姬》的前奏，先是一个渐强的长音，接着鼓点铿锵，声浪澎湃，李相杰拿起了话筒，哦，他站起来了，胸有成竹的对张琦点头一笑。

　　唱到那句“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我独爱爱你那一种”，低回婉转，张琦不禁鼓掌叫起好来。李相杰在巨大的音响中还是听到了，回头一望，嘴角露出不为人知的一丝笑意，仍旧不间断地唱下去。

　　歌唱在“归去夕阳正浓”中戛然而止。张琦由衷地拍起手来。

　　“谢谢小张啦。该你啦，你点了吗？”

　　“还没呢。”张琦走到电脑前，摸到了鼠标。

　　“下一曲是《心雨》，对唱的。”李相杰走到了张琦后边，看着她迷人的后背。

　　“噢，我可不敢跟厅长比啊。我唱得不咋样。”

　　“没关系，对唱主要是要踩准节奏，唱出感觉，又不是参加声乐比赛。”

　　张琦接过了李相杰手中的话筒，她碰到了他的手，感觉到他的手指是故意在自己的手背上划过，她又看见了李相杰含情脉脉的目光。

　　“咦，周助理呢？”张琦心中悚然一惊。

　　“噢，他呀，买水果去了。周助理很知趣的。”

　　“啊噢！”张琦按住砰砰直跳的胸口，少顷，举着话筒缓缓走到包房中间。

　　前奏刚刚开始，张琦忽然说：“我头晕，有点想吐，我出去一下。”没等李相杰答话，张琦迅速走到了门边，伸手扭动门锁把，没动。

　　“门已经锁死了，对不起。”

　　李相杰跟着走到了门边，张琦立即后退一步，已经贴在了门上。

　　“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呵呵，问的好奇怪。我一直喜欢张妹妹啊。你不知道？不理解？嗨，不可能吧，都这么大个人了。常跑江湖的人还这么害羞矜持？”

　　“李厅长帮了我的大忙，我和我丈夫都很感激，我会记住的。”

　　“哈，不要用那些虚伪的话，现在你不就可以回报我么。”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过来，我要叫了。”

　　“叫，呵呵，包间都是隔音门，你怎么忘了。”

　　“我会报警的。”

　　李相杰轻轻一笑，撒开手说：“那你报啊，看有没有人理你。我不抢你的手机，你打来试试看，这里叫金月亮歌城。如果老板连这儿的地盘都搞不定，那他真是白活了，还做啥，关门走人。”

　　张琦无计可施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来吧，我的美人。”

　　李相杰突然跨前一步，动作十分灵活，一猫腰，两手把张琦抱了起来。

　　“你，放开。”张琦拼命扭动身子，手在李相杰身上捶着，揪着。

　　李相杰毫不理睬，大步走向长沙发，将张琦放下，未等张琦起身，猛地扑上将张琦压在身下。

　　“别再闹了，我的美人，不要弄得做爱没情趣。”

　　李相杰说着，手下可没闲着，直往下滑，撩起裙裾，摸到了蕾丝内裤。张琦刚要去挡，李相杰“嘶”地已经拉下一半，张琦立刻紧紧攥住了。李相杰喷出一口气，另一只手抓住了张琦防范的那只手。

　　“会扯坏内裤的，你想不穿内裤，来个真空装吗？”李相杰微微喘着起说。张琦的乳峰撑着他胸膛，李相杰越来越激动。

　　“哎呀，你力气好大，手好疼哦。”张琦嘴角翘着。

　　“哦，对不起啊。我当过兵，只有三大，力气大，胆子大，还有——”李相杰贴上了张琦的脸，轻轻说，“想知道还有什么大吗？”

　　对峙了一会儿，张琦的手慢慢地在松劲。她放手了，两眼愣愣地望着天花板的吊顶，眼角晶晶莹莹的，是泪花。

　　“带了套子吗？”

　　“嗯。有有有。”

　　当过兵的李相杰副厅长竟然十分钟就结束了战斗。他还想休息一会儿再战，可是张琦坚决不给他机会了。李相杰只好悻悻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