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密访（一）

　　赵庄，长江上游一个著名的古镇。浑黄的江水从镇子北面奔流而过。过往轮船的汽笛声不时打破江边的宁静，而沿江那些仿古建筑上的螭角飞檐骄傲地告诉着来往人们，这个小镇与众不同的历史。抗日战争时期，大量的大学和文化部门往西部内迁，也在这个小镇留下了许多文化遗迹，以及温文尔雅的民风。

　　梁枫到这个小镇来过几次，公干私事都有，这次算是兼而有之。上午办完了公事，下午可以回去了，该怎样实施计划呢？这时候，他深深地犯了难。

　　说到赵庄，梁枫认为，这里能认识他的没有几个人，而且认识他的也非深交，所以可以说赵场是一个比较陌生的地方。但是，梁枫决计不会让一个人看见他的私人行为。这件事如果在晚上去做的话，会好得多，但是那样的话，就得晚上很久了才能回市里。工作已经完成情况下，回去晚了，妻子刘芬兰肯定会怀疑，事实上刘芬兰从来就没有放松过暗地里的监视。白天去做，又太显眼。嗨，到底该怎么办？踌躇良久，他还是决定至少傍晚之后行动。

　　说到来赵庄的私人目的，就是想深入实地，打探实情，以备后面行动，这里是陶慧最后呆过的地方，也是他的伤心之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梁枫打算找一个装修还看得上眼，应该有一些年轻漂亮的坐台小姐的娱乐场所，在那里开始他暗中的第一步调查。自从前天，陶智和他谈过一阵子话以后，他更加坚定了这个决心。骑士般的勇敢激励着他。想到这里，这时候，一种汹涌的热气撞击着他的胸膛，使心跳略略加快，而且也撩动着下腹，支持着他行动，在本能上，在潜意识中。

　　梁枫嘴里喷着轻微的酒气，开着车，在镇内镇外慢慢地寻找着适宜的目标。有了车，即使天黑了回去，也很方便，车子给了他很大的自由度。

　　他把黑色的帕萨特领驭开到郊外一处生态园里停下。轿车车牌很容易暴露他身份。这是卫生局的公务车，宽大的内饰和细致的做工使它成为很多成功人士的商务用车首选。梁枫很想自己也独立拥有这么一辆私家车，但是，刘芬兰坚决反对，因为只有不花钱开上同一类型车，才能证明她心目中的男人是成功的，用私人的钱算什么？而今，距离这个目标只有一步之遥。

　　平稳地停好了车。梁枫和朋友来这里喝过一次茶，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家生态园应该有几个歌室，虽然内部装修和音响效果不能和市里的高档歌城相比，用来打发无聊的时间还是足可以的。树荫下散落着两处打牌的人。一个穿着天蓝色短袖衫的女子过来，她只有二十左右的年纪，面目清秀，衣着整洁清爽，宽松的衣服掩盖不住她凹凸身段。她声音温婉地问道：“先生喝茶还是打牌？”

　　“要一间歌厅。”看看女子还想问，梁枫自己解释道，“我要等几个朋友。来一瓶青岛啤酒。”

　　“我们这里最好的啤酒只有向家坝。”

　　“哦，也可以。爱国先从爱家乡开始，支持家乡啤酒。”梁枫这样自嘲道，接着又问，“是电脑点歌还是影碟机放？”

　　“电脑点歌的，自己随意点。”

　　现在歌城都是自己点歌了，但是看到这个生态园简陋的设备时他不敢肯定。听过服务小妹的话，梁枫很满意。一切都如愿，他正是不愿被人打扰，电脑点歌省去了要人伺候的麻烦，当自己不用打扰别人的时候，其实也就排除了别人打扰自己的可能。

　　服务小妹的动作轻柔，行动幅度小，声音也柔柔的，礼仪周到，好像是在职中一类专业学校的服务专业培训过的，要不就是天生的好脾气。梁枫心中颇有好感。她拿着开匙撬开啤酒瓶盖的动作优雅好看，梁枫不禁看得呆呆的。

　　“先生还需要什么，请随时召唤。”

　　“嗯，好的。你的服务很好啊。小妹妹真不错。”梁枫很客气的称赞道。除了主动性更强以外，这个女子很像陶慧。看着她关门消失的身影，梁枫内心里轻轻的一声叹息。

　　他放起了一段流行歌曲，关小了声音。静静地坐上几分钟后，梁枫倒上一玻璃盅啤酒，狠狠地咂了一大口，掏出手机，拨通了刘芬兰的电话。

　　“还在喝啊？这么说今天要很晚才回家了？”

　　电话那头，刘芬兰一句接着一句地问。

　　“酒席快要完了。没喝多少，其实也可以开车的，只是安全第一，不敢冒失，休息一下酒醒了再回来。”梁枫一边说一边对手机哈着气，打着呵欠，又加上一句，“早知道，还不如去车站乘车。”

　　“算了，急也不在一时。回来的路上千万小心一点。”

　　“我知道的。真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上省里邹部长的少爷，居然有雅兴到这个地方来旅游，或者是考察，嗬嗬，不得不多陪几杯。老婆要多体谅啊。”

　　“再朝上爬一步，就没有多少人敢劝你喝酒了。努力吧，继续努力。我要到局里坐班去了。没事也要去走一趟。”刘芬兰是市财政局科员。

　　“嗯，好。”说完这句，挂掉电话，梁枫四肢伸展，仰身躺倒在沙发里。

　　独自在歌厅里呆了近一个小时，看看时间还早，梁枫也不敢再找朋友陪玩，怕一旦缠上脱不了身。他想到镇子里有一个古迹叫什么庙的，多次经过那里却忙忙碌碌从来进去观看过，如今正好去去，打发时间也不错。

　　“朋友们有事耽搁，一会儿来不了。我车停在这里，晚上再来开。”梁枫结账时对那个服务小妹这样说。

　　“好的先生，你尽管放心去忙。”

　　梁枫拎着提包慢慢走了，他用眼角的余光瞟见了那个十分年轻的女孩子连续在背后看他好几眼。时时她如幽灵一般幻化成陶慧的影子从他胸膛里穿过，梁枫便一阵阵针刺的痛。梁枫从鼻子里呼出一股越来越淡的酒气，心想：谁有这样的福气，能够牵引着她的眼睛长久地凝视？她还是一枝无主的花吗？多可爱的一枝花，她做了谁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