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孤寂的灵魂
书名:官路桃花劫:交通局长作者名:磨子李本章字数:9126更新时间:2024-12-27 17:51:49
“林中权,你觉得你很冤?”
“嗯!但我……”
“你觉得行贿是人家主动的,自己没有索贿就该坦然收下?”
“审判员,我不是那意思……”
“你就是这意思!”
……
招标工作圆满结束,办公室各人员解体。
回到家恰好是一个周末,没有想到,我受到周芙蓉的热情欢迎。真的是热情欢迎啊,她亲自下厨整了八个大菜,有冷拼盘、辣子焖鸡、水煮黄鳝片、清蒸潜鱼、南瓜盅、糯米鸭子、蒜泥排骨等等,还有一大钵清热败火的酸萝卜炖老鸭汤,红红白白摆了一大桌,煞是可爱。客厅里摆了时令鲜花,卧室里洒了香水,真真好像迎接贵客。还请了省城大学的周教务长和地区组织部副部长钱学书。
我是走路回的家,我想散散步。艰苦工作完了,浑身稀软的就像跑了十公里,软不拉塌提不起劲来。走在无人认识我的大街上,眼前风景如画美不胜收。姑娘们穿上了时尚的衣服,夏天真是美女们的天堂啊,她们好像比赛,一个比一个穿得艳,一个比一个穿得少。
我无暇观看这撩人的风景,打开手机给苗苗打电话。一个声音不知疲倦地提示我“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这美女是怎么了?回想起在医院门口她望我那眼神,焦虑、关心,星星一般闪烁发亮,仿佛能照耀我孤寂的心。不会是任务完成,领到老板赏金就玩失踪吧?
我心境灰暗,怏怏推开院子门,见着了停着两辆轿车。我走到屋前,却被眼前喜庆的场面给惊呆了。屋子里笑声朗朗,那笑得眼睛都看不见的不是芙蓉吗?她嘻嘻地笑着迎上来,说:“死人,怎么才回?”
她这种超乎寻常的亲热弄得我好尴尬,手脚都没处放。她怎么这么谄媚?难道又设水中桥,要算计我不成?那朝我呵呵笑的老爷子真是我老岳父周开山吗,怎么还站起来朝我招手,把我当成贵客嘉宾?还有还有,周教务长满脸笑着招呼我坐,钱学书也乐呵呵朝我微笑。我好像遇见一群妖怪,差一点儿叫了起来。
真的就是欢迎宴,说我劳苦功高,给我接风。周开山将大家让到客厅旁的小餐厅,围绕着那四方餐桌坐下,他坐主位,旁边是周教务长和钱学书,我和周芙蓉打横。
突然传来门铃声,我赶紧起身开门,只见黄鼎礼手提两瓶茅台走了进来。他笑吟吟招呼道:“开山叔,周叔,钱叔,您们好。”将两瓶酒放在桌上。
钱学书冷冷地道:“黄鼎礼,你狗鼻子够长啊!怎么,还想着贿赂?”
黄鼎礼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尴尬地笑笑,说:“钱叔我怎么会?不是听说周叔大老远地来,给他老人家接风呢。”
周教务长赶紧打圆场。“学书,好了好了,适可而止吧。”转脸对黄鼎礼道:“鼎礼哇,你钱叔也是为你好,你坐在要害部门,可一定要为老百姓办事啊。”
黄鼎礼赶紧鸡啄米样点头,说:“周叔教育得对,我一定,一定。”
钱学书脸色一沉,说:“黄鼎礼你怎么还不走?你一定要让我们几个老家伙添堵?”
黄鼎礼赶紧说:“我走我走,几位老辈子吃好。”说罢给我使脸色,朝外走去。走到门口,黄鼎礼说:“小林你代我照顾好钱叔周叔,我走了。”又压低声气说:“中权,听说我们市有人给地区写了告状信。你给姓钱的灌点迷魂汤,争取能晓得到底是怎么回事——重托了啊。“说罢拍拍我肩头,走了。
周芙蓉打开一瓶茅台,给每人面前的杯子斟满。周开山说:“老钱老周,咱们都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今儿中权的生日,谢谢你们的光临。来,我们举杯,干!”
我捏杯子的手抖了一下,酒也差点洒出。原来今天居然是我的生日,我真的忘记了。我眼眶潮湿,赶紧站起来朝几位老人鞠躬:“对不起我都忘记了,谢谢,谢谢您们。”周开山笑眯眯地说:“中权哪,最近你们局里工作好忙,黄鼎礼说你帮我、他承担了大头。这样好啊,你们就是得携手合作,精诚团结啊!来来来,满上满上,祝你生日快乐,祝你年年进步。”
钱学书黑着脸说:“那黄鼎礼不是他妈的好人,早就有人告状了。”周教务长说:“钱兄息怒,现在哪,只要想干点事总有人说道!我们当长辈的,只能给后辈扫清障碍,让他们轻装前进。说句不该说的话,要是听见有人背地告状就信,那只能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钱学书将筷子一摔,愤愤地说:“周教务长,你知道什么?!”周教务长也跨下脸子,说:“钱学书,你什么态度?!你虽然是纪委,但我却不归你管!你有什么了不起,虽是纪委书记,不过也就是个副职!”周开山赶紧打圆场,说:“老周老钱,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周教务长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钱学书你要真这样偏听,我看就是典型的‘过于执’!”钱学书突然高声叫道:“芙蓉,你来证实证实,那晚是不是你带着黄鼎礼来的?!”芙蓉战战兢兢站起来,说:“钱叔……”周教务长笑了:“学书啊,孩子们知道孝敬老人,不是我们的福气?!”钱学书说:“有这样孝敬老人的吗,送现金卡,送高档酒——要是我不是纪委官员,他会这样?”
周开山虎地站起来,将手中筷子一把折断:“你们都是我请来的客人,都别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好么?”钱学书和周教务长才停止了争论。
共同干了第一杯酒,大家吃菜,说了一些闲话。其中周开山说得最多,都是回首往事,当年怎么怎么艰苦,怎么怎么团结。周教务长也连连应和,只有钱学书还是绷着脸。
周教务长眯眯地望着我,说:“小林,周老哥子年纪大了,我们都不是外人,你和芙蓉都成家这么久,怎么还不养个乖小子?你这样可不行啊,当叔叔的得批评你。现在你父亲也走了,你老岳父可等着抱孙子呢。怎么样,你们抓紧工作,应承老叔不?”
我满脸通红,说:“钱叔讲笑了。我们……”我瞥了芙蓉一眼,接着说下去,“我和芙蓉觉得年纪还轻,想把工作做好再说。”
“中权,你要这样说我又得批评你,工作和家庭怎么能够分开?没有一个温馨和谐的家庭,又怎么能把工作做好?不行不行,你们得加紧努力,就是我周老哥不着急,我还等着抱孙子呢。”周教务长说罢问周开山,“周哥,太平还那样?”
周开山脸色一下黯淡下来,将手一挥说:“今儿我们高兴,不提那畜生了,我以后只能靠中权芙蓉了。”
我站起身,笑眯眯地说:“爸,谢谢您老人家这么关心我,今后还得请您老人家多教育,我一定听您老人家的话。”
周开山将酒杯一端,说:“我无非就是个闲人,你多听钱叔周叔他们的。”
我分别敬了钱学书和周教务长,这时,我感觉肚子里的东西朝上翻涌,胃里火辣辣地疼,赶紧朝卫生间跑。刚把门关上,一股浊流便喷涌而出……
我双手撑在洗手池上,望着镜子中那满脸苍白泪花闪烁的男人。那是我吗?眼睛红红,面颊塌陷,怎么好像僵尸?回到酒席我极不自然,连周开山也看出来,他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摇摇头说没有什么,可能是最近老熬夜,休息不好的缘故。
钱学书递一杯酒给我,说:“中权,这杯酒算是我慰劳你,你干我随意。”
周芙蓉却不愿意了,她声儿嗲嗲地说:“钱叔,你这样可不行……”却被钱学书佯呵一声止住:“你这小丫头怎么能乱了辈分,我是你叔叔,你胳膊肘怎么朝外拐?”
周芙蓉说:“酒席上人人平等,不能乱了规矩是不是?”
周开山摇摇头说:“芙蓉,你这丫头也就是个嘴巴刁,所以,黄鼎礼一求你耳根就软了?要坚持正义,树立正气啊。”
周教务长说:“芙蓉这丫头,脾气我倒喜欢——看着孩子们都成才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也就得退出历史舞台了。哎,我们当长辈的,可真的关心爱护自己的孩儿啊。”
周开山说:“就是了,老钱老周,现在太平还埋怨我,说我在任时没有给他铺路。”
钱学书说:“他说的不是人话!我们有点权力就给他们铺路,那老百姓的子弟呢?”
周教务长乐呵呵地说:“老钱你‘过于执’了不是?人家开山老兄指的当然是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又不是营私舞弊鸡犬升天那套。”
周开山说:“对对对,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老钱老周,都别争论了,喝酒喝酒。”
这时,钱学书感慨地说:“周哥,我们现在有吃有喝,生活多好。回想我们在铁道兵的日子,那真的是艰苦卓绝,披肝沥胆。”
周开山点点头说:“谁说不是呢!”
周教务长说:“两位大哥又说过去了不是?两位老哥,没有听说,怀旧是衰老的表现?”
钱学书摇摇头感叹地说:“就是啊,我现在老回忆过去,想不回忆都不成。哎,到底也到了快退休的年纪,中权,以后的世界就是你们的了啊!”
周教务长说:“所以,我们这些老家伙得将孩子们扶上马,再送上一程。”
这一次,钱学书没有反驳。
说话间一瓶酒已经喝光,周开山还要开一瓶,钱学书拦住说:“不开了,点到为止吧。”
吃过饭已是晚上9点过,几个人闲聊了一会儿就告辞了。送他们出去的时候,周教务长亲热地扒着我肩头,给我讲述了当时学校几位活跃同学的近况。等钱学书的车走了,周教务长方说:“中权,你现在同鼎礼一道,遇事得多多劝劝他,让他多注重影响啊。”我连连点头答应。
一旁的周开山说:“老周,你真要走我就不送你了,多保重吧。”“保重保重。”两人握手,周教务长坐上车,轿车开走了。
周开山和芙蓉进屋了,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黄鼎礼。我简单把酒席上的情况给他讲了,他沉吟了一会,说:“钱学书真连周教务长的面子也不给?”我说:“是,两人争吵得面红耳赤呢。”我突然知道了,原来周教务长是黄鼎礼的说客!
这黄鼎礼!
黄鼎礼说:“中权,明儿博大的何总请客,你得参加啊。”
我咽咽唾沫,说:“黄局,我是这样想的。既然博大中标,就和我们是仇人关系……”
“什么,你这样理解我们和博大的关系?”
“是。我们是甲方,他们是乙方。我们的要求是什么?我们要求严格按照合同,认真履行合同,质量第一,能经受得住时间的考验。他们追求的则是最大的经济利益。我们之间其实就是猫和老鼠的关系,就是亲兄弟也得明白算账,所以我想弟兄情谊归弟兄情谊,质量上绝对绝对不能马虎。请客么,哪里没有时间,等工程完了,随便他何总怎么请,我都奉陪。”
黄鼎礼说:“中权,你能这样考虑真是太好了!谢谢你。”说罢挂了手机。
我回到屋里,芙蓉用手掐我肩头一下,充满暧昧。“中权,今晚……嘻嘻。”
我好郁闷,将衣服脱了睡到床上。她说:“木头,我们快一个月不见,你怎么不想,难道有了别的女人?”
我心烦地说:“最近工作好忙,一天忙到晚,连周末也没有休息,姑奶奶你就饶了我吧。”
周芙蓉抚摸着我,厚颜无耻地说:“老公呀这可不行。我们不是约法,无论你在外面怎么花天酒地,公粮是一定要交的。”
我说:“你怎么这样无聊?我这些天做了什么你是再清楚不过了,怎么这样说啊?”
“老公,我没有说你坏话啊,不就是开开玩笑活跃活跃气氛?”
我说:“这种玩笑你今后最好别开。”
“好好好,不开就不开。”周芙蓉几把将睡衣扒了,翻身上来。我是一个意志薄弱的人,在她的诱惑下,一会儿就心旌荡漾,很快就同她沆瀣一气……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醒了。天已经大亮,光线从湖绿色窗帘溢进屋,水一般铺洒在我身上。周芙蓉还在酣睡,脑袋靠着我肩头,肉肉的胳臂搁在我胸口上。我将她胳膊轻轻拿开,悄悄起床,穿上衣服走出去。
堂屋里没有人,周开山大约也没有起床。摸出手机,我给小左打电话:“今天加班,我们得去901工地看看。”
小左嘀咕着问:“不是还早?”
“就是得抢时间,不然要是材料到得早,我们不是失职?”回到屋子,我站在床前把芙蓉叫醒,说要去901工地看看。周芙蓉含糊着道:“你怎么老不消停,那工程不是全包出去了,怎么连星期天也不休息?”
我说:“我是甲方代表,得对工程负责,必须对工程质量做全过程监督。”
周芙蓉鼻孔里哼了一声。“就你能?人家黄鼎礼还是法人呢,整天屁事没有。”将我腰揽住,说:“老公你别老揽事儿,累,知道吗?”
我无奈地说:“我也不想揽事情,但责任书上签名的是我,不管行吗?”她轻轻放开了我,我如释重负地夹着手包走了出去。
对工地用材的监督,这是交通工程最关键的环节。交通工程百年大计,无论项目设计多么科学合理,材料不达标也是空话。
我感觉好疲乏,强打精神朝前走着。到了路口等了好一会儿,小左才将车开来。我们彼此点个头打个招呼,打开车门我坐上去。小左脸色阴沉不说一句话,掉了个头,轿车朝郊外驶去。
景致很好,天色澄净,田野一片金黄。不时有小鸟从车前啾啾掠过,顷刻不见了踪影。轿车沙沙响着,摸出手机我给苗苗打电话,还是关机。我愣怔了一会儿,又打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是猴子,我的中学校友。“侯如山,最近过得怎么样?”
侯如山惊喜地道:“哎呀是你林所长啊,你还想得起我?”
我说:“兄弟,我想你想得不得了。你最近回市里吗?”他说现在就在市里。我说:“那你能不能马上到桃花来,坐出租车,我给你报账。”他迟疑着问:“这么远?”
“你要不来,会后悔一辈子。”说完我将电话挂了。不一会儿,轿车从市区驶上了省道,这就是901标段,路面坑坑洼洼,崎岖蜿蜒。我们到了工地尽头,这里叫桃花,已邻近省界。公路侧有幢红砖瓦房,汽车靠在瓦房前,这里就是901标段工程建设指挥部。打开车门,我朝那里走去。
一个胖乎乎的汉子急匆匆跑过来,满脸堆笑地说:“哎呀林所,星期天也不休息?你来怎么也不先打个电话,我们好先给何总汇报,让他亲自来迎接?”
我说随便看看,用不着惊动何总。
那汉子姓秦,是工地负责人,工人们都叫他秦头。秦头陪着我朝工地走去,嘿嘿笑着说:“林所,工地灰尘老大,还吵。不如,找个清净地儿我们甩两竿子?”
我没有接他的话茬儿。这头胖猪,把我当啥了?我问:“钢筋和水泥该到了吧?”
他摇头说:“还不知道呢,但何总说水泥今天上午会到。”
说话间只见一辆出租车停在路旁,里面出来一个瘦瘦的小伙子。是侯如山,我的中学同学。侯如山走到我面前,怯怯地道:“林所长,你叫我?”
我将他拉到一旁,说:“兄弟,我们是老同学,知根知底。大哥我问你一句话,想不想到我们所来?”侯如山好像被子弹打中样抖了一下,不相信地望着我。我笑眯眯地拍了他肩头一下,说:“猴子,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所派驻901工程质量监督小组的人了,周一就给你办调动手续。”
侯如山感激地望着我,说:“林哥……林所,谢谢。”我宽容地拍拍他肩头,说:“自家弟兄,我还能不相信你?不过既然你调到这里,肩头就压着山一样的重任。你得把眼睛给我睁大,绝不能让他们胡整!出了事儿我可找你啊!”
侯如山将胸膛一挺,说:“林所,保证完成任务。”我捶他胸膛一下,他硬生生站直受了,还送我一个甜蜜的微笑。这时秦头走过来,我把猴子介绍给他。
中午11点左右,我们坐在指挥部闲聊,公路远处传来汽车轰鸣声,秦头说:“可能水泥到了。”我们走出去,见一辆接一辆满载货物的货车开来,停在公路旁。果然就是水泥到了。我们走到最前面那辆货车,车门打开了,从驾驶室里跳下一个人,站在我们面前,正笑嘻嘻地望着我们,居然是何如斌。
何如斌走过来与我握手,说:“林哥,周末怎么也不休息?”我把猴子介绍给他,说:“没有办法呀,这个工程是市里的重点工程,必须保证质量呀。”何如斌呵呵地笑:“说的就是啊,所以我不敢马虎,今天清晨天不亮就押送车队,亲自去工厂验货呢。”
“真的吗,那谢谢何总对我工作的支持。”打开车门,我和猴子看了看水泥厂牌型号,果然是合格产品,后面车上都是。何如斌说:“林哥放心了吧,我办事你放心。”
我们慢慢朝指挥部走。我瞟了一眼何如斌,不经意地问:“何总,怎么没有看见苗苗?她手机也关机了。”
何如斌说:“我也纳闷呢,招标一结束,她就不在我们公司干了。她去了哪里难道林哥也不知道?”
我生气地白他一眼,说:“何总你别乱说啊,苗苗是你的员工,我怎么知道?”
何如斌诡谲地朝我笑,还眨巴眼睛,嘴里也啧啧有声。“哎呀,林哥真是柳下惠啊,给你那么多机会,你怎么就不能把握?”
我想起苗苗给我看的针孔摄像机,意味深长地说:“现在高科技那么发达,我敢吗?”
何如斌什么也不说,就嘿嘿地笑着。
我谢绝了何如斌去市里酒楼吃饭的建议,午饭就在指挥部伙食团吃的工作餐,三菜一汤。何如斌与我坐在一起,对我大念苦经,说现在建筑材料一天几个价,钢材涨价,水泥涨价,连工人的工资也涨。还说他接这个工程肯定亏了,早知如此真不该参加招标。
我刺了他一句,说:“那你早说啊,就这么一根骨头,还好多条狗争呢。”何如斌嘿嘿一笑,厚颜无耻地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反正我不管,有你林大哥和黄大哥,工程超出预算你们得想办法弥补。”
这条喂不饱的狗!
这天,工地第一批建筑材料全都到齐,我和猴子一直忙到下午5点。我婉言谢绝了何如斌饭局的邀请,他送我上路和我告别握手时,我手里便有了内容。是一个信封,分量很重。何如斌笑嘻嘻地拍拍我的肩头道:“林哥你是爽快人,我们脾胃对,久了你就晓得。呵呵,谢谢你那电话。”
我想将信封推回,他脸色一下变了,说:“林哥你还拿我当外人?你知道不,我现在还对你寄回那5000块钱有意见。什么事儿啊,我这个人有分寸,工作是工作,交情是交情。”
我只好说:“那就谢谢了,不过,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何如斌拍着胸脯说:“林哥,有啥就说,弟兄之间有事,我姓何的分分钟帮你搞定。”
“我手上一时周转不开……”话还没完,何如斌朝我手里就塞了一张银行卡,说:“林哥你看你,都是那5000块钱闹的,弄得……卡上有3万,密码6个8。今后要再有需要,吱一声啊!”
我说,“好的。”我觉得我现在脸皮有厚度了,以前我绝对不会当面索要。最势利的就是商人,听旁人说,姓何的能在这几千万的工程中捞取数百万的利润,我要的不过就是九牛一毛,当什么紧?
路上我和猴子坐后排,聊着闲天。猴子说,自我走后,工地盛传我上面有人,前途不可估量。“你看我像上面有人的样子?要真那样,周末我还这么玩命?”说着我见小左神色阴郁,就说:“小左你把音响开了吧,我们轻松轻松。”
小左没好气地说:“领导,不能清净一会儿?”我心里一沉,想说点儿什么,这时他那里却又说话了:“领导,周末加班,得有加班费吧?”
我没有搭理他,咽了口唾沫。看来,我得抓紧时间学习驾驶,把驾驶证领了。
道路平坦起来,我已经见着平常市那标志性建筑纪念碑了。我说停车,小左没有停,问:“领导,你家不是还远?”
“叫你停你就停,你是领导还是我是领导?”轿车嘎地一下停下来,我和猴子都朝前耸了一下。我将门打开跳下,说:“小左你把侯如山送回家,明天七点半准时接他去工地。”小左想说什么终于没说,咽了口唾沫将车开走。
我走在林荫覆盖的街道。盛夏酷暑,热浪滚滚。前面是一个珠宝店,我走了进去。一个眼睛大大的女营业员见生意来了,满脸笑容走过来,问:“先生,您想买哪种款式?是给太太买吗?”
我对金银首饰是外行,不过我知道一个真理,人不识货钱识货。于是,我指了一款白金泛着水波纹的翡翠项链,上面的标价是11800元。
营业员一下子恭谨起来,小心翼翼地将那项链递给我。我望着那项链,轻轻用手抚摸着它,那碧绿的水一般清澈的鸡心翡翠饰面让我怦然心动。我想像着,苗苗白皙细腻的肌肤佩上这项链一定非常高贵、妩媚。于是我没有丝毫犹豫,将那款项链买下。
我招了一辆出租车,对驾驶员说去骨科医院,然后将头疲乏地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20分钟后,我左手提一箱牛奶,右手一袋水果,朝高级病房走去。站在老人病房门前,我心子扑通扑通一阵乱跳。
我将自己的激动压抑下去,轻轻地敲门。门开了,露出一颗花白的脑袋,是马姐。一见我,她就拉着我的手,呱呱地打开话匣子,说那个啥啥同志,你来了好啊,给苗苗大小姐带个信,医院又在催药费了,她老躲着也不是办法呀。
我问,该交多少?马姐说了一个数字,我一听何如斌给的卡上钱够,就从手包里摸出卡,告诉她密码让她马上去交。
我走到床前,看着老人。我看见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眼神焦虑,里面贮满浑浊的泪水。我用纸巾将他眼角的泪水擦了,说:“何叔,我看您来了。”老人沙哑着问:“苗苗……我的苗苗呢?”我喉头发噎,握着他的手宽慰地说:“何叔,苗苗有事,让我代她来看您老人家。”他说:“好……好,谢谢。”老人更显苍老,脸颊塌陷,脸色酱紫,嘴唇不停地颤抖着。
我望着老人枯槁的容颜。这垂死的老人,让我好像见着了重病中的老爸。我理解苗苗,为了挽救父亲,她什么也愿意付出。可是,我也好恨,我把她看得那么重,她为什么不跟我说,难道她还是拿我当外人?我将何如斌送的那信封从手包里摸出,点了点,一共5000元。
等马姐回来,我将信封里的钱抽出交给她,说:“这些钱是苗苗托我带来的,你好生安排一下。”马姐说:“那什么同志,你把信封给我装钱啊。”
“我得要这地址。”这信封可不能给她,上面有公司地址,苗苗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出了医院,手机响了。是周芙蓉打的,问我怎么还不回家吃晚饭。我说:“你们先吃,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不等她回答,将电话挂了。
前面就是“悠然居”茶馆,我懒懒地进了门,朝着那熟悉的小包房走去。
这是周末,里面客人很少。我沿着曲折的回廊朝前走,刚到小包房门前,突然听得里面传来清脆的笑声:“哎呀黄哥,你太坏了,怎么能……外面有人啊不是?”
我好像挨了一闷棒,眼前一黑,差点昏迷过去——天,苗苗真的在里面,可是却不是一个人!黄哥,会不会是她的野男人?
我疲惫地靠着廊柱,心境好灰暗。我真不该来这里,我来凑什么热闹?
突然里面又传来说话声,是一个浑厚的男声:“苗苗,你这小坏蛋,呵呵,我轻饶不了你!”言语轻佻,暧昧。
他——竟然是黄鼎礼!
自己心爱的女人在里面,和她一起的男人,却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我该怎么办,是冲进去,拽出自己心爱的女人,还是缩着头,装作没看见?我腿肚子直抽筋,浑身虚弱得直抖。
我喜欢苗苗,苗苗喜欢我吗?不,她从来没喜欢过我,就是连嘴唇也不让我碰,我无非就是一厢情愿,单相思。
身为七尺男儿,却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与他人调情,这是多么可悲呀!
我进去又能怎样,自己不也是有妇之夫,管得了她吗?我野兽样呜咽一声,赶紧捂住嘴巴,踉跄着朝外面跑去。我到了一个小酒馆,要了一瓶老白干,几碟子小菜。我平常一个人不喝酒,今天却好想喝。据说,酒是忘情水,我要遗忘一切过去。忘记过去就意味着重生,哈哈。
辣乎乎的液体火一样在我体内燃烧,我喝了一杯,又喝了一杯。
我面前逐渐晃动着一团纠缠着的白影,绚丽,利刃样锥心。我的心在撕裂,流淌着鲜血,感觉揪心彻骨地疼痛。我将瓶子里剩下那些酒咕噜咕噜喝光。砰!我将瓶子随手摔掉,摇晃着站起来,朝外面走去。
变天了,刚才天还好好的,现在却乌云滚滚。风也呜哇地咆哮着,卷起漫漫尘土。一道闪电在我眼前闪过,陡然就是一串震耳欲聋的大炸雷!接着,老天好像被捅开了一道大口子,瓢泼大雨哗哗着倾盆而下。
我走在狂风暴雨中,心中万念俱灰。我没有思想,没有感觉,只是机械地走着。行人们都躲在树下,躲在屋檐下,还有的退到商场里。街道上只有我一个人。可我根本就不是人,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所有的人都默默地注视着我。他们大约在想,这人是不是神经病?
“哈哈哈哈……”我果然发了神经,手舞足蹈着。伴随我的,是又一串滚雷。我哈哈大笑,对灰蒙蒙的天际喊:“龟儿子你这老小子,你这灰孙子也来欺负我?可我不怕你!你来,你来啊……”
老天果然大发淫威。狂风哇哇怪叫着,吹响了集结号,豆子般大的雨点密匝匝砸来,我被打得在原地旋转了一圈。哈哈,我才不怕这助纣为虐的老天爷呢,我嚎叫着,幻想手里有一丈八长矛,要奋力杀开一条血路,没想一阵大风刮来,我站立不稳,一下子摔倒在雨地。
好疲乏啊,我想站起来却站不起来,手在空中抓了两把,终于人事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