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招标中的猫腻
书名:官路桃花劫:交通局长作者名:磨子李本章字数:6141更新时间:2023-12-27 20:19:23
“林中权,你还想负隅顽抗?”
“没有没有,审判员,我……”
“别心存幻想了,你的犯罪事实很清楚,怎么处理取决于你的态度,知道吗?”
“是,是,我一定在思想深处找犯罪的原因。”
……
这是个阳光明媚的清晨。
我拎着公文包出门去交通局上班,周芙蓉在后面追出门来说:“中权,才到单位上班少发脾气,要注意形象,知道进退。”
“知道。”我点了一下头,迈着腿子朝前走。她始终不愿提及前事,芥蒂未解我虽不待搭理她,心中还是有暖洋洋的感觉。我也知道她不会离婚,权衡利弊我也不能同她离婚,同在一个屋檐下,总之不能将关系弄得紧紧张张。
街道上熙熙攘攘,车流人织。我无心观赏这喧嚣市景,心情纷乱如麻,找不着头绪。回想着昨晚周芙蓉仍然坚决不吐露弄大她肚皮的是何许人,我如鱼骨哽噎在喉,不能释怀。
我来到办公室前,将门打开。屋子里空气沉闷污浊,我将窗户打开通风。窗户正对街道,我看见黄鼎礼的那辆黑色桑塔纳轿车缓缓在路旁停下,车门打开,一个着紫裙的美女袅袅娜娜下来。是苗苗,她站在路旁朝车里娇媚地招了招手,车子吱儿一声进院。苗苗在路边站着,摸出手机摁着。一会儿我的手机震动起来,打开一看,是她发来的,仅几个字:“傻瓜,在哪里啊?想你。”
我笑眯眯地望着苗苗的背影,望着这让我挂念让我向往让我心疼的女人。她还穿着那天在山洞里穿的那连衣裙,窈窕、曼妙,真的是天生尤物啊,站在晨风中犹如一棵惹人怜爱的小树。我一边看她一边给她回短信:美女,想我就全部给我,我会对你负责。
她左右看看,大约想回我的短信,正在这时,何如斌那辆银灰色奔驰轿车驶来,停在她身旁,她跨了上去。轿车开走,我心里怅然若失。手机又响起来,这次是何如斌打来的,想到此刻他正与苗苗一道,我心里酸溜溜的。何如斌问我:“林哥,上班了?”
我说是。他说:“工程那事儿,请哥费心。”
“知道,我尽力而为。”
他又拍我马屁说:“知道大哥是实诚人,谢谢。”
我望着东方天际,蓝天澄洁,高空中好像飞翔着一只紫色精灵,自由自在。
上午黄鼎礼主持召开局长办公会,所有局领导参加,我和局办公室主任列席参加,还特邀了市纪委、市监察局和市纠风办有关人员参加。会议开始,黄鼎礼正襟危坐,眼睛朝会议室一扫,让杂工小周出去,没有叫不要进来,并将会议室门关上。
等杂工出去,他打开眼镜盒摸出眼镜,皱着眉头念了局党委决定:“为了保证901标段公路大修工程招标过程的公平公正,决定成立省道901标段公路大修工程招标领导小组,领导小组组长黄鼎礼,所有的局党委委员、局纪委书记、监察员以及林中权和局办公室主任都是成员,一共九个人。领导小组下设办公室,负责招标具体工作,主任黄鼎礼,副主任林中权。并决定从现在起到揭标时为止,招标办公室所有成员集中,不准回家,手机上交集中管理。”说着,他首先摸出手机,交给了纪委书记。
我和其他成员面面相觑。黄鼎礼呵呵一笑说:“放心,你们可以把手机关了,局里没有兴趣了解大家的私密,再说涉及隐私权,我们也不愿意犯错误啊,大家说是不是?”会场发出一阵笑声,我把手机关了交过去。所有手机用一只塑料口袋装好,锁在了财务室的保险柜里。
黄鼎礼再次威严地望了望会议室里的所有人一眼,说:“在这次招标过程中,所有成员都要以党性保证,不泄密,更不能作弊。我们严肃纪律的目的是爱护同志们,不能在最容易犯错误的地方栽跟斗。总之一句话,是为大家好。”
接着,市监察局领导、市纪委领导和招标领导副组长分别讲话,一再强调纪律。会议开得很短,还不到一个小时。会后所有领导小组办公室成员转移阵地,到市政府招待所入驻。市政府招待所一共六层,我们将六楼包了,除黄鼎礼一人住外,我们两人一个标准间。
和我同住的是一个青年人,名叫高山,个子确实很高,1.82米,是市纪委的工作人员。这人喜欢说笑,他说他们部门是陪杀场,总有那么多不好的事情发生,整天不得闲空。我打趣说:“小高,那我有福气了,以后遇事你可得罩着我。”
高山说:“说什么呢,难道我能姑息养奸不成?”我说,“说个笑话,何必当真。”他也扑哧一笑,说:“瞧我这臭德性,小林别往心里去,大约我这是职业病了。”
我说:“我要真是贪污犯,哪里会主动找你,早躲着你们了不是?”
安顿好以后我们就开始了紧张的工作,整天只能睡几个小时的觉,写文字资料,不停的开会,不停的讨论,招标工作紧张有序地进行着。一是制定工作方法、工作时间和工作步骤。决定先公开向社会邀标,邀集有经营资格、手续齐全的公路建设单位投标书,标书一律先经过公证处盖章后封存;二是制定标底,先由局里负责规划,设计的专业人员草拟基础标底,再由办公室派专人,加上纪委、监察的相关人员一道去省城交通研究院聘请权威专家最后制定标底;三是公开召开开标大会,公布中标企业。所有工作必须得在20个工作日内完成。
黄鼎礼很高兴,说:“我们的公开招标有开创性。人家都是先有标底然后开标,这样就难免走漏风声,不能体现公平公正原则。而我们则是先投递标书后定标底,就算哪个想做假也不行。这样很好,保护了干部,也能让人信服。”
我暗自纳闷,黄鼎礼弄得这样正规,那何如斌的事情还办不办了?这何如斌对这个工程志在必得,我粗略算了一下,单在我身上,都花费接近十万,人家可是花费了血本,要是不给他好处,他会干?
招标工作正式展开。招标邀请函在省城和各地区的电视台、报纸打了广告。投标的企业很多,连邻省最知名的道桥建筑企业鸿运集团也投了标书。何如斌的博大公司,李有的银星公司也在其中。
苗苗是跟着何如斌一道来的,她穿一套灰色职业装,显得干练而洒脱。这女人哪,只要身架子好,穿什么都顺眼,确实让人见了眼前一亮。我负责标书登记,局办公室主任和另外几个人负责封存。苗苗坐在我对面,我们仅隔了一张办公桌,几乎连对方的心跳都能听到。她可真香啊,不晓得喷的什么香水,味儿浓郁,直冲心底。好多天没见了,她还是那么周身汩荡着青春的活力。我扫她一眼,发觉她也一直在看我,脸色平静。她问我:“同志,你看我们材料齐全吗?”我仔细将所有材料检查了一遍,说符合要求。然后她缓缓站起来,道了声别就走了。
这天下午,办公室成员和局里负责规划、设计的专业人员在招待所会议室开会,草拟基础标底。会议开了很久,并引起了激烈的争论。主要就是基础标底的数字问题,以局里王老工程师为一方,以公路段副段长周学为另一方,一个说5000万就可,一个却要定5700万。双方争论得面红耳赤,直到傍晚接近7点会议还没开完。最后决定两个方案都拿去请专家论证,供最后决策。
晚饭是在一个叫做江湖人家的中餐馆吃的。黄鼎礼说:“最近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现在前期工作基本就绪,经请示领导,让大家改善改善伙食,犒劳犒劳大家。菜随便吃,酒却只能意思意思。”
我们要了两个包房,还加了座位。菜很丰富,酒却每桌只有一瓶,还是普通的山城啤酒。黄鼎礼笑嘻嘻地说:“不能多喝,点到为止。我们还要抓紧完成最后冲刺,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等招标完成,还是这里,我给每位同志敬一杯。”
所有人都拍手鼓掌,纷纷赞扬黄局开明,是大家的好带头人。于是都用小杯子倒了酒给他敬酒,他也来者不拒,一连喝了七八杯。我也端起酒杯站起来,说:“黄局,我也敬你一杯。”
他瞟我一眼,问:“小林,明天的事儿,安排好没有?”他问的是到交通研究院的事。
我点头说道:“好了,两个车,明天早上7点出发。”
他爽朗地说:“好好好,明天我不能去了,市委马书记找我谈话,一切你多费心了。”
我一脸恐慌地说道:“黄局长,你不去恐怕不行,我一个新毛团,哪里能够担此重任?”
他拍拍我肩头,和蔼地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有纪委、监察的同志一道?再说,都是团体作战,哪里能有什么猫腻?”他又呵呵笑起来,“放心,局党委相信你。”与我碰了杯。
宴席散了以后,黄鼎礼将我叫住。他亲热地扒着我肩头,说:“中权,明天的事真的责任重大,容不得半点儿马虎。”
我受宠若惊,说:“这么多人,不会的。”
他的手突然在我肩头掐了一下,声气突然低沉。“何如斌他们也不晓得怎么做的标书,其实我还挺中意博大的,哎。”我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这是在给我耳提面命。我说:“何总那人耿直,应该能中标吧。”他拍拍我肩头说:“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我瞬间心知肚明。混混水养混混鱼,我与他坐在一条船上。
第二天清晨,我和办公室几个人,加上纪委、监察局的同志一道,分乘两辆轿车到省城交通研究院。
节令已到了大暑,艳阳高照,酷暑难当,一打开车窗,滚滚热浪就袭进来,让人不由得咋舌。汽车沿着省道驰骋,刚好中午11点,我们到了交通研究院。下午,按照制定的方案召开专家评审会,所有专家几乎一边倒,同意公路段副段长周学的方案,并且提出了相应的保证措施,我们圆满而归。
两辆轿车一前一后驶出省城,我坐的是局里配给公路所那辆普桑轿车,开车的是年轻驾驶员小左。天色说变就变了,伴随着隆隆雷声,天也变得漆黑一团。呼啸着的狂风,将路旁的小树啊小草啊吹得都抬不起头,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我对小左说,注意安全,不用赶时间。
伴随着我的话音,只见路前方仿佛有一柄雪亮的利剑直插天地,电闪雷鸣中,瓢泼大雨骤然而至。好大的雨啊,从车窗里望出去,只见天地混沌,迷茫一片,分不清哪是地哪是天。小左将脑袋几乎贴到挡风玻璃上,仔细察看着前方。我看他那吃力的样子,说小左慢点,千万别着急,安全第一。
雷声阵阵,雨水瓢泼。千万条雨箭砸在地面,地上好像舞蹈着无数小精灵。路沟已经被激流填满,汹涌的流水咆哮着朝路面冲击而来,卷起白亮的浪花。轿车从积水的公路驶过,好像经过溪流,激荡起一人多高的水花。小左再也不能开快车了,把档加在低速,车子好像蜗牛一般缓慢爬行。
突然听到公路左侧山崖发出山崩地裂的轰鸣,轿车陡然发飙朝前冲去!我刚颤抖着说小左慢点,轿车就呼啸着在公路上划着弯儿,好像失去了控制朝左侧山崖撞去!轰隆一声巨响,轿车剧烈一震,我脑袋好像被人敲了一闷棒,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在一阵锥心彻骨的疼痛中苏醒过来。睁眼摸摸,我额头被撞了一道大口子,此刻还在哗哗流血。我赶紧从车上箱子里找到急救包,包扎着伤口。
前挡风玻璃已经不知去向,轿车前部也严重变形,小左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也不动。看看后面几个人,都昏迷不醒,好像都受了重伤。我好着急,使劲摇晃着小左,说:“你醒醒,你醒醒”,小左晃着脑袋抬起了头,他额头挂了个大包。他望着我,沙哑着嗓子问:“林所,这怎么办?”
我生气地白他一眼,说:“你怎么开的车?”
小左有些委屈地说:“林所,我有什么办法?后面不是山崖垮塌?”我探头朝后看去,不禁脊梁发麻——几乎整座山崖都垮塌下来,把公路轧断,此刻上面还在朝下滚石头。幸亏小左当机立断脱离险境,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我抹了一把冷汗,说:“小左,把你的手机给我,我马上给黄局长汇报。”
小左有些担心地问:“林所,你的伤?”
“废什么话啊你,我还得给局长汇报公路垮塌情况,得马上组织抢修,快。”接过小左手机,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车门打开。暴雨已经停了,天色灰蒙蒙。轿车头部凹陷,与山崖连在一起。后面那山崖还在塌方,不时有滚石下来,好像猛兽一般气势汹汹,蹦跳跌入山谷,良久才有沉闷声响传来。
打开手机,我拨了一个号码,对方接了,说你好。5700,我只说了一句就将手机挂了,并将号码删除,然后再给黄局长打,将我们的情况汇报了。这时后面几个人也清醒了,都是小擦挂伤,没有什么大问题,大约是当时车辆速度太快,加上情况紧急,一时意识恍惚。
所有人都走下车来,望着还在不断滚落巨石的滑坡惊叹不已,都说今天算是拣了一条命。高山朝我走过来,笑眯眯地说:“小林,我们也算是同过生死的兄弟了,以后,我们就是‘苟富贵,毋相忘’了啊!”
我说:“就是就是,哪怕你手里有十二道金牌的必杀令,也得放我们一条生路。”众人哈哈大笑。
我走到公路旁,望着山下景致。崎岖绵延的盘山公路,陡峭的山崖,蓊蓊郁郁的树林。远处有一口池塘,被刚才的雨水冲得有些浑浊。我忽然感觉浑身虚脱一样,冷汗涔涔,颤抖不已。俗话说,做贼心虚,大约就是这么回事儿。5700,何如斌他们的标底能那么巧么?
我们一直到天黑才等到救援车辆,回到政府招待所已经晚上9点多。当着黄局几个领导面,我们将标底文件交了,然后我们几个受伤的才到医院去处理伤口。我额头的伤缝了五针,差点伤到骨头。伤口处理完后,我们相跟着走出医院大门,送我们来的轿车还等在那里。坐上副驾驶座,我突然眼皮跳动,脸庞滚烫。正惊异呢,却见医院大门左侧站着一个穿紫衣的女人,是苗苗。灯光斜斜地照耀着,她的肌肤好白,眼睛好像星星样望着我。我不禁一阵心潮激荡,喉头发噎。汽车发动,猛地朝前一冲,车里的人都惊呼起来,然后掉了个头,朝公路急驶而去。
这天晚上是我们最清闲的日子,所有扫尾工作都已完成,只等明天公开招标,我们就完事大吉。征得黄局长同意,高山他们几个到了棋牌室要了麻将,战斗起来。他们血战到底,打的很是刺激,就是一个人胡了将牌扣上,剩余的人还要接着战斗,直到第三个人胡牌,战斗才能结束。玩牌的几个人快乐地呜嘘呐喊,黄鼎礼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把我叫到一旁。他用手抚摸着我受伤的额头说:“中权,你们今天受苦了。”
我挺起胸脯说:“没有,黄局,也就是一点儿小伤。”
黄鼎礼关心地问:“在这里闷了这么多天,感觉如何啊?”我说:“没什么,工作要紧么。”
他又问:“家里没有意见?”我说,“没有。”他轻轻叹了口气。我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知道他想什么。我试探着说:“黄局,何总是我们兄弟伙,博大公司可能会中标的。”黄鼎礼大喜,拍着我肩头说:“那就好。我没看错兄弟们。”他说的话有些一语双关。
高山他们一直战斗到两点才完。听到开门,我随口问战果如何,他说今晚手好臭,净放大炮。我呵呵地笑,说:“那你是炮兵。”就是,炮炮中的。”他又暧昧地一笑,“就是没有美女,只有美女蛇。”我不好再说,他便躺下了,不一会儿就响起轻轻的鼾声。
我睡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我在想苗苗,20天不见,我越来越想念她。博大中标,她就完成了何如斌布置的工作任务,以后我还能见着她吗?我面前又浮现出她那娇媚的身子,如蛇一般在我面前扭动,正在云里雾里之间,突然听得警铃大作,还听得有呵斥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高山也被闹醒,坐起身问怎么回事?我一边穿着衣裤,一边说:“不会是有小偷吧?”
我和高山一前一后冲出门,只见走廊灯雪亮,几个保安手捏警棍气喘吁吁地从楼梯爬上来。一个问,在哪里?另一个说,好像到了屋里。于是他们就一间一间屋子搜索过来。这时几乎所有人都起来,站在自己门口朝这边打望。我们急忙上去问,原来一个保安在下面巡逻,看见一条黑影沿着窗户从五楼朝六楼爬。保安不敢怠慢,就声张起来。
没有人,所有房间都搜了,除了我们办公室的人外,连鬼影子都没有一个。保安便奇怪地道:“看见他从五楼翻上来,怎么会没有人?”几个保安将铁门重新锁上,嘀咕着走了。
黄鼎礼招呼我们道:“没事了,大家抓紧休息,明天还要工作。”
高山道:“黄局,都快凌晨4点了,还明天?”于是大家都嘻嘻哈哈回房间继续睡觉。
第二天上午9点,开标正式进行。
在公证员的监视下,黄鼎礼念了最后标底:5700万。接着,两位戴白手套的公证员将所有标书抬出,马上开封,最后结果是博大公司中标。
博大公司老总何如斌满脸堆笑上台,接受记者的采访,然后与黄鼎礼签署工程承包协议。这时,我看见苗苗了,她坐在最后的座位上,神情冷漠,好像冷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