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步步追随
书名:官路桃花劫:交通局长作者名:磨子李本章字数:9260更新时间:2023-12-27 20:19:23
“黄鼎礼是交通局长,你林中权也是交通局长,说,你们为什么会前腐后继?”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也许,是贪欲?”
“你晓得你为什么会翻船?”
为什么,我望着询问者,心里酸唧唧。房子漏水,赃款被发现,天要灭我,人力能及?
“林中权,你以为就是赃款被发现你才进来——告诉你,别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我们早就收到群众举报信,几百封你知道吗?这里边既有你们交通局的干部群众,也有其他知情者。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逃得过去?!”
我低下了头。
傍晚,天边燃烧着火烧云。
地区招待所刚开饭,黄鼎礼叫上我,朝外面走去。一路上不停有人和他打招呼。他向我说道:“这里伙食太一般,嘴里能淡出鸟来,出去改善改善。”我和他坐上轿车,朝灯火辉煌的大街驶去。车子驶到地区最繁华的闹市解放路,我们下了车,在黄鼎礼带领下,朝一个叫太上皇宫的海鲜楼走去。酒楼门口闪烁着繁星样的灯光,漂亮的迎宾美女,里面是极尽奢华的装修。我心里不由得怦怦打鼓,这里消费有多高,我身上带来的钱够不够买单?
黄鼎礼显然是这里的常客,领头朝一间叫作“蓬莱阁”的包房走去。包房里早坐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方脸大眼睛,着西装打领带,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女的大约二十四五年纪,穿着藕荷色连衣裙,双眼皮儿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长得苗条而韵致,肌肤白皙,娇俏的脸上流淌着幸福的蜜汁。
黄鼎礼管男的叫何总,女的叫苗苗。那何总是地区大名鼎鼎的博大交通建设公司的老总,名叫何如斌。他的公司业务开拓很广,在省里各地区都很有名气。苗苗是博大公司的公关主任,著名的女杀手。苗苗一听黄鼎礼叫她“女杀手”就不乐意了,嘟着小嘴儿说:“黄局,我不高兴了哈,当面败坏我的清誉。”
黄鼎礼说:“美女你不是吧,酒场女杀手可是官场商场的稀罕物,怎么能是败坏名誉?”又笑呵呵地指着我对何如斌说:“林中权是我兄弟伙,自家人。哦,忘了告诉何总了,小林将接替旷世民接任公路所工作,以后你们打交道就多了。”说完,又拿出一手机递给我,“这是局里给基层干部配的手机,要24小时开机啊,耽误了工作可得吃不了兜着走。”我诚惶诚恐地接过了手机。
何如斌有些意外:“真的假的,那旷世民不是干得好好的?那他去哪儿了?”
黄鼎礼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说:“何总你不知道啊,有的人看着好像个人,却知人知面不知心。至于旷世民你就别问了,他到该去的地儿去了。”
何如斌抓住我的手使劲儿摇晃:“小林,以后我们就一个锅子抡马勺,我还得仰仗你多赏口饭吃呢。”
我没有想到自己还在外面就被提拔,还被提拔成交通局里权力最大的公路修建部门头儿。旷世民是黄鼎礼最铁的兄弟伙,几乎能好得穿一条裤子,怎么就给撸了官职?我疑惑地望着黄鼎礼,想问什么却没有敢问。我和何总苗苗招呼握手,何如斌和苗苗给我发了名片,于是宾主入座。黄鼎礼坐主位,苗苗和何如斌分坐两旁,我正对着黄鼎礼。
菜肴一会就上来,有龙虾刺身、鲍鱼、文蛤、水里游的乌龟王八、天上飞的乳鸽麻雀。酒是本地名酒——极品太白盛世,每人面前一只足够能装二两的玻璃杯。席间,先是共饮三杯,连苗苗也概莫能外。接着,何如斌分别敬了黄局长和我。
何如斌说:“林大哥,常听黄局长说起你,最是耿直,为朋友宁输脑袋不输耳朵,能够结交到你何某真乃三生有幸。”
我连说:“哪里哪里。”心里却暗笑这何如斌不耿直,我们不是才刚刚认识,怎么就这样套近乎?与他碰杯将杯中酒干掉。
苗苗款款地站起身来,双手捧了杯子嗲嗲地对黄鼎礼道:“黄局长,妹子我敬你一杯。”黄鼎礼呵呵笑,眼睛都几乎笑没了。“乖乖妹子,你敬的酒哥当然得喝,不过美女敬酒总得两杯,讨个吉利才好。”
苗苗说:“既然蒙黄局长看得起,我虽然酒量有限也只好舍命陪君子。”说罢哗哗倒满四杯,推两杯到黄鼎礼面前,然后一手举一杯,笑嘻嘻地望着黄鼎礼。
黄鼎礼乐呵呵站起身,也一手举一杯,与苗苗碰了,仰脖喝了下去。何如斌啪啪拍手,说:“佳人美酒,真真好不惬意。”苗苗又哗哗倒满四杯酒,将其中两杯递给我。她眼睛扑闪扑闪,说:“林哥既是黄局长的哥们儿弟兄,没说的,以后妹子有事,总归得找你!”
我站起身苦着脸说:“妹子,我不胜酒力,杯可以碰,酒暂且寄存,一会儿再喝可好?”黄鼎礼和何如斌大呼不行,说美女的酒哪能寄存?我一看情形不对,只好苦着脸将酒饮掉,喝完就大声咳嗽,肚里早翻江倒海难受得不行。见黄鼎礼和何如斌正搅酒,赶紧瞅空子上了洗手间,将涌上的酒哇哇地吐了。回席的路程中,我摸着口袋里的钱包,心里一阵发虚,2000元能应付这桌酒菜吗?
回来酒席正酣。此刻,黄鼎礼与苗苗正老虎棒子鸡的划拳喝酒,又是黄鼎礼输了。黄鼎礼满脸醉态,左手拿着一杯酒含情脉脉地望着苗苗说:“美女,今生结识于你,我黄某人三生有幸!”何如斌啪啪地拍手,说:“英雄配美女,活该如此。”却一下子看见了我,将一杯酒递给我说:“林大哥你躲酒就不耿直了,说,是不是回美女电话去了?”
我赶紧回道:“何总你说哪里话,我确实不胜酒力,出去透了一会儿风。”将杯中酒与他干了。这时苗苗袅袅娜娜走过来,歪着脑袋望着我嗲嗲地说:“林大哥,我们得喝个交杯酒不是?”
我脸色滚烫,赶紧说道:“别别,千万别,我这人不会喝酒呢。”
她却握着我的手说:“林大哥,以后妹子我的事情就得仰仗你了。”
我脸上一热,说:“惭愧惭愧,我可没有什么能耐。”却感觉自己手中无端地多了一只厚实的信封,原来是苗苗暗中塞给我的,刚想问,她朝我使了个眼色,我只好疑惑地将信封揣进裤兜。我倒了小半杯酒给黄鼎礼,给自己倒了一满杯,恭恭敬敬举过头说:“黄局长,能结识您是我的荣幸,这酒我干您随意。”
黄鼎礼愠怒地对我道:“林兄弟你说话太也不够意思,既然兄弟,哪里能有随意之礼?”将酒杯递给我说,“来来,满上满上。”等我将杯子斟满递过,他干脆地与我碰了,双方一饮而尽。
何如斌拍桌而起,说:“酒品看人品,我的公司能有两位大哥搭力,真真遇见了贵人。”
“不喝了,我们去吼几嗓子出出酒气。”黄鼎礼将杯子重重地一搁,站起身来。
“好好,正该如此。”何如斌风一般到得黄鼎礼身旁,嘴里道:“黄局真乃性情中人,先说好了,地点你定,今儿个得尽兴而归,可不能半途而废。”说罢将一只鼓囊囊的信封揣进他裤兜,看得我心中咯噔一下。我硬着头皮叫来服务生买单,服务生指着苗苗说:“这位女士已经买过。”
何如斌笑眯眯地望着我说:“林大哥,黄局和你都是我大哥,哪里能让你们破费?”
走出酒楼,凛冽的风儿一掠而来,好冷,我赶紧将手揣进裤兜,却摸到那鼓囊囊的信封。虽然我头昏脑胀,还是心里一激灵:这么厚实,能有多少?顺便用手拈拈,估计有50张之多!心里一阵乱糟糟,这可是我第一次收到这么厚实的红包儿,这姓何的到底是什么人,我能帮他什么忙,居然下这么大的赌注?又望着身旁风摆杨柳一般走着的苗苗,见她也拿眼睛看我,还笑——笑的好怪异,眼睛里面满是内容。
何如斌搀扶着黄鼎礼走在头里,唧唧呱呱说着什么。我心思重重地跟在后面,感觉裤兜里那只信封越来越滚烫,烧灼着我的心。这时苗苗靠过来问:“林哥,你没有喝好?”
我赶紧说:“妹子,喝好了,喝好了。”她扑哧一笑说:“林哥,没见你这样有城府的大哥。”
我浑身一凛。“妹子,你这样说我可就担待不起,我怎么就得罪了你?”
她将我的手指尖儿捏住,说:“林大哥,是妹子没有招呼好你?要是这样我可得吃何总批评了,你是我们公司的财神爷,我们公司还得靠你赏口饭吃呢!你呀,千万千万别生我气,妹子脸嫩处事不落谱儿,以后你还得多调教调教。”她的手可真细腻,柔弱无骨的样子,弄得我心里腻腻歪歪。
我想抽回手来,她却将我手放了,将自己手儿抄过,挽着我胳膊,活像一对情侣。我逃一般抽出胳膊,做贼样看着前面的黄鼎礼。此刻,他和何如斌正谈得亲密,几乎都勾着肩膀,我心里一块石头才落了地。我说:“苗苗,你这样说更没有根据。”
她热烘烘的身子依偎上来,嗲嗲地说:“林哥,那你为什么买单,害得我们何总朝我直瞪眼?”原来是这么回事,感情连自己吃喝自己买单也犯忌?我问:“何总多大?看不出来他有那么大的产业,真不简单。”
苗苗说:“他啊,也就是三十多岁吧。林哥,人哪里就凭外表看出来,你没听说我们何总,人家是省里市里有人,做什么事情都得心应手呢。”
“你一直在博大工作?”
“不,我也才加入这公司,以前我在沿海呢。”于是,她说起自己在沿海闯荡的经历。我下了几次决心,想将信封摸出来还她,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最终没有拿出。
苗苗讲得很实在,说她大学毕业后就去沿海发展,却一直走“麦城”。她做过很多职业,可是都没有干长,干得最长的是在一个外贸公司当前台,也不过干了一年多一点儿。尤其是感情上屡受创伤,先是被一个老板甜言蜜语打动却被骗人骗色。后来与本单位一位男同事恋爱,那男同事虽然贫穷,但是人很老实,当时她都决定和他结婚了,谁知道他却是一位有妇之夫!
“林哥你说说看,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真情可言?”苗苗恨恨地说。“男人家,都是肠子坏了,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双手做一个停止动作,说:“打住打住,苗苗美女,你怎么一棍子打死一片人?”
她眨巴眨巴眼睛。“这么说,林哥你是坏人中选出来的,纯洁,出污泥而不染?”
我呵呵笑。“不错,我这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崇尚真情纯洁无瑕。不过我老老实实告诉你,我可是结了婚的,属于只可意会不可把玩那种男生。”
苗苗扑哧一笑,亲昵地打了我一下。“说什么呢林哥,还小男生呢,你以为是什么抢手货?无非就是手里有一点小权儿,能盖住何如斌那种逐臭的苍蝇。我苗苗能是这样轻浮的女人,一见面就黏上了你?”呵,这美女说的可一点儿不含糊,好打击我的积极性。
我生气地盯着她的眼睛,那是一双清冽没有一丝杂质的潭水,仿佛一眼就能看见底儿。见我这么瞧,她莞尔一笑。“怎么帅哥,还不服气?”
“哪里,听美女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呢。”我是真的喜欢这美女的性格了,直率有丈夫气,敢于兜底儿。于是,我也将自己与周芙蓉的情况给她毫无保留地讲述了一遍。我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倾诉,也许是她那水汪汪不掺杂质的眼睛,也许是她充满真诚地给我讲了她的过去,或者什么也不为,我就是想说。
苗苗听完我的话,眨巴眨巴眼睛望着我,扑哧笑了一声,却又用手把嘴巴掩住。我问:“怎么了美女,不相信我说的话是真的?”于是,我又给她讲了黄葛镇,讲了大栗子山,讲了我老爸以及老爸和黄大林之间的恩恩怨怨。
苗苗听完问我:“林哥,这么说来你的心子很大很大?”
“美女,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又调皮地笑:“你小黄瓜没有起蒂就想当局长,你说你脑袋里装了什么,整个一个小官迷儿!总不会燕雀安知鸿鹄志吧?”
“那不一定,有了理想抱负才有奋斗目标,浑浑噩噩过一辈子算什么男人!”
苗苗深深地叹了口气,轻轻地道:“林哥,你说的真是有道理……我呢,算是报销了吧,一个浑浑噩噩混日子的寄生虫,一个毫无理想情操的可怜虫。”
“美女,我可没有说你,你这么漂亮靓丽又这么聪明,世界上根本没有你办不了的事情。”
“是么?”她望着我,眸子里亮晶晶,仿佛有珠泪在转动。她是怎么了?怎么这样伤感?
“小林,你们说什么体己话,快跟上啊!”前面黄鼎礼大声招呼着我们,我和苗苗赶紧跑几步跟了上去。
我们到了一个灯火辉煌的所在,那是名叫“东方柔情”的夜总会。苗苗笑嘻嘻地对黄鼎礼说:“黄局长,我回了,你们放开些耍,耍好啊!”黄鼎礼一张脸灿烂无比,问:“乖乖美女,怎么,不陪我们了?”
“不了,我去你们放不开。”说罢,苗苗朝我妩媚地眨巴眨巴眼睛,轻轻地说了声:“我们电话联系。”扬手叫了一辆出租车走了。我望着她的背影怅然若失。
进得大门,我们在一位着旗袍的迎宾小姐带领下,朝幽深的甬道走去。到得一个名叫“怡情”的包房,分别在沙发坐下。迎宾女给我们打开音响,水一般的音乐浸漫过来,她与何如斌低声嘀咕几下,然后款款而去。
何如斌对黄鼎礼和我说:“两位大哥,你们放开耍,这里最安全,没有任何后遗症。”说罢呵呵笑了两声,笑声比较暧昧。这时一位头发蓬松如抱鸡婆样的中年妇人将门推开,后面跟着一溜儿美女,一个个都笑靥如花,肌肤胜雪,蜂腰肥臀,袒胸露背。
黄鼎礼这时已斜倚在沙发打起了呼噜,何如斌轻轻将他推醒,说:“胡老板,美女来了,你看哪个合适?”
黄鼎礼咕噜了一声,说:“正做美梦呢,都是些什么货色?”中年女人马上说:“大哥可别这么说,我们这里的妹子乖惨了,服务也到位,地区一绝呢。”
“是么?”黄鼎礼眼睛闪烁着光芒,他站起身,走到美女面前一个一个看过去。最后他挑选了两个,一个个子颀长,披肩发的;一个长的丰满,满脸妩媚。黄鼎礼仔细地端详着,还和两个美女调侃着。何如斌赞叹说:“胡老板眼光果然霸道,那就是她们了。妹子,服务周到哈。”黄鼎礼在两个美女搀扶下,朝楼上走去。
我浑身燥热。欢场我还是大学毕业那天去过一次,和几个同学一起去的。不过那是在卡拉OK歌舞厅,虽然也有陪舞小姐,但是我们由于囊中羞涩没有叫。以我的揣度,欢场小姐肮脏,每天接触那么多的男人,哪里能有情趣?再说,在公开场合,要万一被警察抓住,不就一切都完了?
“木哥,该轮着你了,房间我都给开好了。”何如斌朝我招招手。见我不动弹,他走过来,问:“木哥,这么多美女都不满意?”
听到他这样称呼,我愣了一下。我将嘴巴凑到他耳边说:“何总,你叫我吗?我……不习惯,你自己玩好就得,别管我。”
何如斌正色地道:“那怎么行?我今儿晚上的任务就是陪两个大哥吃好耍好。木哥,你是不放心?”用手捏捏我的手,疑惑地望着几位美女,将手一挥,“你们一会儿再来。”几个美女出去了。
何如斌说:“林哥,你看黄哥多爽快,你就好歹给我个面子。”
我惊异地望着他——原来,他没有喝糊涂,是这种场合不适合叫本名。我说:“何总,我真不习惯。”何如斌说:“哪能呢,哪能呢,正常男人不是,怎么这样没有情趣?”
我说:“我唱歌,我唱歌。”将屁股挪到音响菜单前要选歌。他说:“这样啊,怎么不早说?”于是让中年女人叫来一个模样乖巧的妹子,让她陪我唱歌。“木哥,一会儿你们去房间啊,钥匙在妹子这里。”他朝我暧昧地眨巴眨巴眼睛,与那中年女人走了。
小妹叫黄莺,小巧的脸蛋,着一袭白裙,好清纯的样子。何如斌一出去,她就跐溜一下坐在我的大腿上,双手搂着我的脖子说:“大哥,你好帅,妹妹喜欢你。”说完在我面庞上吧唧一下。
我很恼火,说:“妹子,你坐错地方了。”将她一把推开。
“你……”黄莺嘟着嘴唇儿,挺委屈地道:“大哥,不是让我陪你吗?”
我说:“我只喜欢唱歌。”她倒满了两杯啤酒,递一杯给我。“大哥,认识你很高兴。”与我碰杯后将啤酒干了。这美女,倒也真难为她了。这时,我挑选的歌来了,是《把根留住》。我激情贮满胸臆唱了起来:“多少脸孔,茫然随波逐流,他们在追寻什么……”
黄莺却吃吃笑了起来,我恼怒地将话筒一搁说:“你笑什么?”她将舌头一伸,说:“大哥,一般男人不唱这歌。”
我有些奇怪地问:“为什么?”她说:“把根留住,那你成什么了?”说罢双手掩面吃吃地笑。
我看着她花枝乱颤的样子,好半天才回神过来,原来,感情她骂我太监了!我没好气地呵道:“小怪物,还笑!”
黄莺小可怜的样子对我说:“大哥,我错了,罚我好了。”说罢,端起酒杯一仰而尽。我收拾起软心肠,一手抓一瓶啤酒说:“美女,既然要喝酒,我们就来个一醉方休!”于是我和黄莺便划拳喝酒,也还是那著名的老虎棒子虫子鸡,有了这由头,我蠢蠢欲动的心才渐渐平息。
等黄鼎礼和何如斌走回来时,我们已喝光五瓶啤酒。黄鼎礼与何如斌低声耳语了两句,将手一挥,陪伴他和何如斌的小妹都知趣地退了出去。黄莺见黄鼎礼脸色不对,也灰溜溜走了。
“走,一点儿没意思!”黄鼎礼黑着脸说道。
夜色阑珊,街道两旁的小摊儿生意正隆。何如斌提议说:“两位大哥,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喝啤酒去?”
“不,没兴致。”黄鼎礼说。
我不知道他一时之间为什么发那么大火,心情忐忑地赔着笑脸问:“黄局,没尽兴?”
他阴恻地说:“呸,假正经。”
我一愣,他分明好像说我?我没有做错什么啊,假正经,难道他怪我没一起玩耍?
“嘻,黄哥,可能是那个小妹不懂事,那我得抽时间给她们万老板说说,要好好调教调教。要不,现在开销了她?”何如斌说罢,息事宁人地扒着他肩膀,朝一个小摊走去。随便要了几碟小菜,一箱易拉罐啤酒,哗哗将酒倒了,给了黄鼎礼和我,笑眯眯地道:“两位大哥今晚没有尽兴,是我何某没安排好,我给你们赔罪了。”说罢,将酒一饮而尽。
黄鼎礼轻轻叹了口气,抓起一听啤酒,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光。
我不晓得黄鼎礼哪河水发,看他喝光,也抓过一听啤酒说:“黄局,我敬你,我干你随意。”他又从箱子里抓过一听说:“既然敬酒,好歹也得整个双的不是?”说罢,笑眯眯地望着我。我狠狠心将眼睛一闭,咕噜咕噜将两听啤酒喝光。
“啪啪!”何如斌拍着巴掌,“两位大哥好爽气,兄弟我佩服得紧。哎,只要我的工程……”
黄鼎礼打住他:“休息时间,莫谈工作。”
“是是。”
场面有点尴尬,我们都默默地吃菜喝酒。酒过三巡,我们都有了醉意,何如斌嘻嘻一笑说:“做人,总得审时度势,美女相伴已成时尚,而官场,怎么着也该向和绅学习学习。两位大哥,对吧?”
“和绅,哪个和绅?”黄鼎礼问道。
“就是清朝大贪官和绅,与刘罗锅斗智那个。”
“此话怎讲?”
“献‘魅’啊不是?”何如斌笑眯眯地道。“官场中总不能一概行贿吧,纸醉金迷总归不好,最高超的技能,就得是行‘魅’。‘魅’功越高,越能高升。”
“你……”黄鼎礼用筷子指着何如斌,呵呵地道:“何总,你喝……喝多了。”
何如斌说:“我……没多……我还能喝。”又提一听啤酒摇晃着站起身,与我们碰了,咕噜咕噜喝光,坐下趴在桌上一动也不动了。
“酒风酒品酒德,看,成什么样子?”黄鼎礼指着何如斌,鼻孔里哼了哼。
“林中权。”黄鼎礼突然提高声气。
“到。”我将背脊挺直。
“我是不是特坏?”他幽幽发亮的眼珠望死了我。
“不不不,黄局您挺耿直的。”
“哦。”他用手指扣着桌子,说:“也许是我错了,不该让你来报告团。”
“这……”
“侯如山那小鬼是你同学?”
“是。”
“哦,你爸身体那么差劲,还……哈哈,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来来来,我们喝酒。”黄鼎礼亲自打开一听啤酒,与我碰了碰,同我吹喇叭。喝过,他将嘴巴一抹说:“我那周开山老首长最近可好?”
老首长,原来周开山的内线就是他?我说:“这个,最近挺好吧。”
“兄弟,你可得好好孝敬他老人家。他也不容易啊!”
“是是是。”
“最近钱学书到你们家来没有?”
钱学书,不就是地区组织部副部长,黄鼎礼怎么问他?我小心翼翼地说:“以前来过,最近好像不大来了。”
“小林,我交代你一个任务,哪天我们一道去钱部长府上拜访拜访,最好将我那芙蓉妹子叫上。好不?”
“哦,好。”我咽了一口口水。说实话,我可不愿串门儿,尤其是去当官的家,再说我也和钱学书不熟啊。
“那就这样定了。”他站起来,叫醒何如斌将单买了,与他道别后,我坐黄鼎礼的车一道回招待所。他一边开车,一边对我道:“小林,到新的工作岗位要大胆,千万别辜负老首长的期望哟!”
黄鼎礼为什么对我这么热乎,何如斌为什么要给我红包,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摸着裤兜里那滚烫的信封,我感觉心里特发虚,怎么办?想了好半天,终于有了主意,不是有何如斌的名片吗,干脆明天什么也不说,把钱邮寄给他,也落个心里安生。5000元,不是小数目哇!
这天晚上我一宿没睡,黄鼎礼那一颦一笑总浮现在我面前,总感觉姓黄的怪怪的。他怎么对我这样巴心巴肠,将我当作兄弟,什么事情也不隐讳?早听说他与黄至权是铁兄弟,而我父亲与黄至权的父亲黄大林是仇人,他难道想整我的焖鸡?
我苦苦思索着他所说过的话,他为什么问候如山,接着又问我老爸的病?难道这姓黄的知道我和老爸的猫腻,却在给我修改的讲演稿中将“身受重伤,不惜花钱雇农民用平板车拖我回工地抗洪抢险”勾上红线,特地注明“加重语气”呢?我,真真辜负他一番好心,难怪他要生气,我,是不是特不会做人?
第二天早晨,黄鼎礼叫开了我的门。他问:“中权,刘副书记特地来电话问你的情况,他那么关心你,是不是你岳父和他是老关系?”
我含混着说,大约是吧。
他哦了一声,走了。我抓紧时间去了最近的一个邮局,将那5000块钱邮寄给了何如斌。在汇款单后面我留了一句含混的话:感谢你,心领了,来日方长。回到招待所见到黄鼎礼去餐厅吃早饭,我和他打了一招呼,关上门到卫生间洗冷水澡。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我顾不得擦干身子跑过去看,原来是一条短消息,是美女苗苗发的:有一把伞打了很久,雨停了也不愿意收。有一簇花开了很久,从春一直开到秋。有一种朋友能接触长久,从青丝直到白头。想念你。
哈,从青丝直到白头,什么意思?我不禁一阵意荡神驰。但望着那“伞”字,总归感觉不受用,无奈地摇摇头。
这些天,我总能收到苗苗的短信息,都是一些风花雪月,特浅薄也特暧昧,也不知她是什么意思。有好几次,我都要冲动地给她回电话,可是想了想,又忍住了,仅给她回了短信。
整个报告团期间,晚上我都和黄鼎礼一起,不是他请我,就是我回请他。不过,大约是那次在夜总会得罪他了,我们再没进过欢场,也没有再见何如斌。报告团演讲结束后,我果然调到市交通局,在黄鼎礼手下当了公路管理所所长。
我在交通局报完到后,黄鼎礼把我叫到他办公室,站在我面前看我看了好一会儿。我有点不安,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他打开抽屉拿出一只信封递给我:“林中权,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接过一看,信封是博大交通工程公司的抬头,里面鼓囊囊有内容。我不看就知道是什么,感情那何如斌又把我寄回去的钱送了来,还给了黄鼎礼。我见着黄鼎礼大光其火的样子嗫嚅着道:“黄局,我……”
“不用解释了,告诉你林中权,你现在手里掌握着我黄某人贪污受贿和生活腐化堕落的证据,你可以去市里省里告发我!我这里随时等着呢,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
黄鼎礼鼻孔里哼了一声。“林中权,我黄鼎礼见过不受抬举的,没见过你这么不受抬举的!这何如斌什么人?人家结交的朋友圈子哪里没有?省里的,市里的,公安税务法院检察院——人家为什么事业那么兴旺发达,不就是两个字儿:耿直!可你呢,怎么就这么不开窍,你把人家给你的礼金给退回去,不是扫人家脸面?”
我给他赔笑脸。“黄局……我不是刚认识他吗?我见他给的钱数量有点儿出格,心想自己才干这个工作,不能给您脸上抹黑呀……”
听了这话黄鼎礼脸色方才恢复平静。“中权,我黄鼎礼能是随便的人吗?告诉你,我心里有只打米碗,不能要的我能要?早交到纪委监察那里去了!告诉你林中权,这里面装了什么我没打开看,你愿意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将那信封揣到口袋——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向他告别,然后逃一般走出去。出了局长办公室,我吁了一口大气,感情做官得经受这种考验啊!说实话,这蝇头小利我根本就不想贪占,可不要却就犯忌了啊!哎,难,难,难!怎么想做一个正直的好官就这么难呀?
记得我去工地搬行李时,猴子铁青着脸,我招呼他也不吭声。我使劲将他拽到后山,望着那已经坍塌的水库,真的百感交集。其实,当时我心中有赌博成分,要是水库安然无恙,现在能有我的好?我问猴子:“兄弟,怎么,大哥走你不高兴?”
猴子说:“有门路当然该走。”
我说:“兄弟,我记得中学里有一篇课文,讲的是陈胜王。苟富贵,不相忘。我林中权最信这个。”
猴子鼻孔里哼了一声。
“日久见人心。”说完我转过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