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幽灵战机（3）

　　雷电闪烁得越发密集，回想起发现小日本尸体那一幕，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即使折返回去，密林里也未必安全。

　　我们加快速度朝山谷上游赶，响雷声在山谷里激荡不止，余音未歇，又是一声闷响，震得我耳膜发颤，连脑壳都疼。

　　我们走了一程，就噼里啪啦下了一通暴雨，好在我们事先有准备，各自穿上雨衣赶路。山谷里暴雨之大，是我平生仅见，走在大雨中就像眼前挂了一幅水帘，雨水兜头兜脑的浇下来，就像被砖头石块砸了一样，身上到处都疼。

　　雨水下了不到半个小时，山谷里就形成了一条淹没膝盖的水流，水流里有不少深达几米的陷坑，猪头在前面探路，踩了两次，一个咕咚整个人就陷下去了，十分危险。我们只能沿着山壁边沿的乱石走，暴雨越下越大，猪头忍不住骂道：“牛小跳，还要多久到山谷上游，这么下去咱们捞尸不成还得祭水神老爷，这个买卖亏大发了。”

　　牛小跳愣了一下，说：“我啷个晓得，我以前没来过山谷，是你们逼我进来的。”

　　猪头哭丧着脸，摸了一把雨水，一道闪电光把整个山谷照得亮如白昼，我们眼前恍如妖术一闪，险峻的山壁稍纵即逝。猪头突然大叫起来，“怪了怪了，有怪事——”

　　小六道：“不就是打个闪，猪头你不是一向吹嘘自己胆儿肥么，都吓成这样了，我呸！”

　　猪头骂道：“你他妈的才跟个娘们似的怕打闪，老子看到一架飞机从一线天外飞进来了，真的是一架飞机，上面还有太阳旗呢。”

　　小六跳起来，叫道：“我操，你没眼花吧？”

　　猪头十分肯定：“绝对没错，千真万确，就是咱们在山涧里看到的那种老式日本飞机，老大叫它什么来着——96式陆战机。”

　　猪头在暴雨中大叫大嚷，我听得清清楚楚，在此之前，我抬眼看被闪电照亮的一线天深处，只看到一只灰影犹如大鸟一样飞过一线天，闪电随即消失，我没看清楚那大鸟一样的怪东西究竟是什么。经猪头一提，我心底又是一沉，直觉告诉我，那的确是日本侵华战争时常用的96式陆战机。这诡异的场景经我脑子里还原过来，我顿时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一个响雷跟着迎面劈来，震得我耳膜为之一颤。随即，又是一道闪电从天边闪过，我抬头就看到一架老式轰炸机穿过黑压压的云层，在暴雨中飞进山谷，很快穿过一线天，钻进山谷的杂乱峭壁之中。

　　猪头大叫：“看到没，又是那架飞机，老子没看错吧，小日本轰炸老重庆的96式陆战机，跟山涧里掉下去的一模一样。”

　　小六道：“不对呀，那飞机早上就掉下去摔烂了，咱们从山顶上下来，都过了十几个小时了，连飞机毛都摔没了，还那能飞下来。”

　　闪电之后，山谷重新归于黑暗，雷暴的声音充斥着山谷，积水已经漫到大腿深了，我们一行四个人踩着碎石走，走得歪歪斜斜。

　　刚才96式陆战机飞进山谷的那一幕在我脑中久久不去。那种翼展18米的老式飞机，前驱式螺旋桨，双层机翼，墨绿色的机身，无一不在证实，那架飞机的确就是二战时期的日军轰炸机。时隔大半个世纪，这种飞机竟然再次出现再山城上空，它灵巧的滑进山谷口子，倾泻而下，冒着雷击和暴雨飞了进来。

　　这幅场面对于稍有常识的人来说，是十分恐怖的，我更不信这架飞机就是十二个小时以前从山涧滑下去的那一架。据我观察，山涧里那架飞机机翼机身毁坏严重，在山涧里遭受风吹日晒达到半个多世纪，完全丧失了飞行能力。而刚才闪电照亮夜空的一瞬间，那架飞进山谷的轰战机机身完好，飞行姿态优美，显然是一架飞行正常的96式陆战机。

　　想到这里，我心里犹如压了一块石头，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事情的复杂程度超出了我能想象的极限。

　　我的脑子里又浮现出三年前那惨烈的一幕，无数爆弹冒着火光飞进我们的阵地，小高还在声嘶力竭的向总部申请炮火支援，对面阵地上，55式军队的子弹榴弹打在我们的阵地外延，我的兄弟们致死都想不明白他们的敌人是死。

　　我心里冒出一个声音，难道那架96式陆战机是一架幽灵飞机？

　　这时，猪头在前面大叫：“我操，哥儿几个快看，上面漂下来的是什么玩意儿？”

　　猪头的手电打在上游水面上，前面有一团团黑影子正以极快的速度顺流而下，一晃眼功夫就冲到了我们眼前。我看到那些东西一团一团的，像泡在水里的黑棉絮。我们此刻站在山壁下大石头上，那些东西一大部分没进水里，只露出很小一块，在水里打着旋儿，一会儿功夫就漂远了。

　　小六道：“看着像塞了东西的黑麻袋，上面又漂下来一群，还不少呢。”

　　猪头不屑道：“小六儿眼光不行，出去揽活儿踩点，净踩错，明明是一穷光蛋硬是让他敲成暴发户，百偷九十九折本。那哪儿是黑麻袋啊，依你猪爷看，就是一具干尸。”

　　小六儿怒道：“死胖子，你乱放屁。”

　　这时，牛小跳冷静的说：“没错，那些全都是干尸，是死在山谷里的野物。”

　　这座山谷非常宽阔，水域中心距我们还有几十米远，这种暴雨天气，山谷里又是漆黑一片，我们视线受限，看不了多远。不过，牛小跳的说法提醒了我们，我仔细一看，那些淹没在水里的，毛毛的东西，似乎真的就是野物的尸体。

　　猪头跳下水，走到水流中间拦住一具漂过来的东西拖出水面。我们纷纷下水过去，一看之下，果然就是一具脱水干化的野猪尸。

　　牛小跳也顺手捞起一具打他身边冲过的尸体，拖出水面，就着手电白光一照，牛小跳大叫一声顿时瘫在水里。那尸体又掉了下去，猪头扔了野猪尸，捞起牛小跳丢掉的尸体，我这才看清楚那具尸体居然又是一个戴网兜盔的日本军官，他腰里还别着一把佐官刀。

　　猪头忍不住道：“见鬼了，这山沟沟里怎么这么多小鬼子尸体，没听说过重庆被日本人占领过呀？”

　　小六道：“猪头这就是你没文化了，抗战时候，重庆可是战时陪都，抗战的核心，小日本占领了重庆，那还有咱们现在啊。”

　　猪头呸道：“小六儿你奶奶的，净装文化人，你以为老子不知道啊，老子诈你呢。一诈你就顺梯子上，你属驴的啊。”

　　我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事情恐怕远远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这些日军尸体，很有可能是抗战时期偷偷潜入重庆的日军特务。只是我闹不明白，这些特务不找政府机关，偷偷溜进荒无人烟的大山里做什么。

　　这片山区说偏僻也没多偏僻，海拔非常有限，这些装备精良的日军特务怎么会纷纷死在大山里呢？

　　猪头把日军尸首检查了一番，除了一把手枪、一柄佐官刀和一块怀表外，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猪头叹了口气，把尸体又抛进水里，尸体在水里打着旋，一会儿功夫就冲不见了。

　　猪头说：“还以为小日本身上能有点换钱的东西，他娘的连佐官了都是一穷二白，临死就剩一块裹尸布，你说他们抢了咱们中国人那么多好东西都去那儿了。”

　　小六说：“猪头你蠢啊，抢到好东西，小日本肯定是邮回日本老家了，还能留给你啊。”

　　猪头惆怅道：“也是啊，小日本良心真是大大的坏，下次捞到小日本尸首一定要戳他两刀解解气。”

　　山谷里渐渐形成一道深河，一脚踩下去，水能淹齐胸口，我们沿着山壁脚下走，地势稍微高一点，不过也要淌水，走的非常艰难。走了接近一个多小时，我们淌出水面，眼前是山谷高地，此处山谷比下游宽了很多，整个山谷像一口大面袋，这里就像是面袋肚子。高地地面全是焦黑的土，我用手电筒一照，高地上寸草不生，不远处突兀的立着两具枯树桩，山谷深处还是无尽的黑暗，像一张血盆大口，手电光照全被吸了进去。我站在高地上东张西望，一下子迷茫起来，心底觉得特别恐惧。

　　猪头蹲在地上找着什么，突然说：“赵老板，这里有块铁皮！”

　　我急忙走过去，看到猪头扒开焦土泥泞，从泥土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铁皮，我眼睛猛的一跳，大叫道：“别碰它——”

　　猪头吓了一跳，他双臂环抱护着铁皮，好像生怕我抢了他的东西，嚷道：“老板，这玩意儿可是我发现的，先见先得，不许抢。”

　　我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说：“谁跟你抢，那块铁皮不是什么宝贝，是弹片。你看看这周围为什么寸草不生，土地焦黑一片，这是生化武器的杰作。”

　　猪头脸色一僵，像被蛇咬了似的跳起来，一直退到小六儿身边。小六儿说：“猪头这孙子就是没脑子，一天到晚净想着捡大宝贝，走哪儿脸上都挂一个大字儿，贪，迟早要死在这字上面。”

　　猪头刚才丢了面子，被小六儿一激火气全上来了，骂道：“我呸，小六儿你小子就装得跟什么似的，你不贪你出来做偷儿干嘛。”

　　小六儿道：“就算老子是偷儿老子也是侠偷，专门劫富济贫，换古代，那也是一代大侠万人敬仰的。”

　　猪头道：“放屁，你他妈连三岁小孩的压岁钱都偷过，还侠偷。”

　　我戴上手套，用镊子夹起那块乌黑的铁皮，铁皮受爆破力的影响，连卷了几道，铁皮虽然裸露在外面，经历了几十年风雨洗刷，却没有锈蚀。我猜可能爆炸时一些化学物质被高温镀在铁皮上，起到防锈效果，同时也说明，这些物质化学毒素很难降解，我们必须特别小心。

　　我把铁皮钻进一只密封的塑料袋里，又小心的放进背包。作为一名曾经的专业防化部队军官，我冷静而小心，同时告诫其他人都戴上皮手套，不要用裸露部位接触这里的任何一件东西。

　　我心里很清楚，这里曾经遭到过日军生化炮弹的轰炸，日军1941年轰炸无人山区的主要位置，恐怕就是这里。

　　同时，我又想起周解放跟我说的那番话，三年前那场战役，他的军直防化部队在无人山区发现的化学污染区，是不是就是这里？

　　我内心迫切的感觉到，我距离三年前的那场恐怖战役，似乎越来越近了。那种如芒在刺的恐惧，在我身上一点一点的发酵，冥冥之中似乎是有注定，我被上级送到军直防化部队特训的目的，渐渐有了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