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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疑云(1)

书名:一个退伍兵的奇闻笔录作者名:冷残河本章字数:3674更新时间:2023-12-27 20:19:04

  

  我在做一个特别久的梦,梦里的场景是个大混沌,我在黑暗中不停的寻找,我似乎能看到我的战友就在那片混沌里,我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们。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他们在黑暗中看着我,小高、毛三儿、老枪还有其他弟兄,他们就在我身边,我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们。

  就在濒临崩溃的时候,一线亮光刺进了我的梦境,将我团团裹住的馄饨被撕得粉碎,我挣扎着睁开眼睛,看到我的连长指导员就站在我身边,指导员高兴的大喊:“医生,他醒了,他终于醒了。”

  我还没完全清新过来,只听到病房里一阵喧哗叫喊声,除了连长他们,我身边还站着一群穿军装的陌生脸孔,我扫了他们一眼,也不想再看,便闭上了眼睛。

  眼睛一闭,我的世界顿时又陷入了黑暗,老枪、毛三儿他们的脸孔在我脑海里盘旋,他们的音容笑貌,他们被炸飞时血淋淋的样子,想着想着我就哭了。

  我在医院一躺就是两个多月,期间上级首长,集团军作战部、保密科、侦查科等等部门的人都来找过我,有的表达慰问,更多的是让我反复回忆那次作战的细节。我尝试向他们打听老枪毛三儿他们的下落,他们刚开始躲躲闪闪不回答,问多了,就告诉我,上面有严格保密条例,参加那次作战的人,属于最高保密对象,任何人都不许打听。

  我旁敲侧击,想了解我那些弟兄是生是死,这帮问询的人都长了一张铁打的嘴,就算把他们生吞了,他们也不多说一个字,只是冷冰冰的回答:“不知道。”

  最后我也死了心,他们再来问我,我就一通乱说,经常推翻前面的说法。这样重复了几次,他们也不再找我了,我倒乐得清闲。

  住院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反复思考那次恐怖作战经历。我从不同的角度,把山民、55式军队等等结合在一起推断,试图总结出点东西来,想来想去,却越想越乱,怎么都理不出个头绪出来。我一直记着老枪说过的话,整座山都被包围,山上进行过非常严密的搜查,在他们撤离之后,山上根本就没有人,我们之后见到的所有人,都不是人。

  一想到这一节,我就全身大汗,回忆起那场异常惨烈的战争,我就心惊肉跳。小高的尸体不停的在我眼前燃烧,毛三儿被炮弹炸出战壕,整个世界在这个时候变得极其安静,我听到绝望将我彻底的包围,黑色的死亡从天而降。

  这段时间,我经常被噩梦吓醒,一躺下满脑子都是尸体,根本没法睡一个完整觉。我想我的战友,想我离奇死去的兄弟,我的脑子里全是他们。

  出院那天,我们师师长亲自来接我,后来跟了一溜儿的星星杠杠,他们一再称呼我为战斗英雄,个个抢着和我握手。我很茫然,事情发生已经几个月了,我的部队依旧没有对我透露任何东西,哪怕是毛三儿老枪他们是死是活,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都一无所知。

  我看着那一张张笑容可掬的脸,听着他们亲切的问候,我的思绪飞到很远,我在心里说,兄弟们,你们到底在哪里,我想你们。

  我被接到师部驻地酒店,在那里呆了三天,确切来说,是被软禁了三天,连出去走走的机会都没有。我的房门口木桩一样立了两名站岗的战士。他们端着钢枪,不让我出房门一步,我问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年轻战士说:“上级首长说了,让我在酒店里好好躺着,等上面调令。”

  我心里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挺尸一样在酒店里躺了整整三天,买什么东西都是站岗战士代劳的。

  第四天一大早,总部一位政委就亲自来酒店见我,先跟我说了很多好话,我唯唯诺诺,政委话锋一转,说:“小赵同志,我这次来还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我一愣,心里一团火气被他唠叨得腾腾往上升,心里暗道:“不就是下调令嘛,为了让我保密,说不定要把老子往那座深山老林里送呢。”

  那政委说:“经过上级领导一致决定,赵楚同志思想觉悟高,作战勇敢,在三个月前的战斗中表现出色,决定调你到军直营去当副连长,挂上尉军衔。”

  这个结果大大超出我的预想,我在医院里曾经无数次想过自己的未来,根据部队对我安排的保密级别来看,我伤愈后很有可能会被雪藏起来。被调到边防部队是肯定的。去西藏、云南或者内蒙,我觉得都有可能,我刚进部队的时候,和一些老兵聊天,就听他们谈过,一些执行秘密任务的战友为了保密需要,会被调到戍边部队,隐姓埋名,甚至复员之后也不允许与以前的战友联系。

  躺在医院病床上的那段日子,我能透过半开的房门看到外面站岗的战士,我一度觉得,我未来的命运可能比老兵们讲的还要悲惨。以上级部门的重视程度来看,我涉事级别应该不是秘密了,而是绝密,我的下半辈子不会就要守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绝密渡过吧?

  被派到一处荒无人烟的边境地带,所有资料都是新的,我将不再是以前那个我,我的战友、亲人、朋友都会合我失去联系,我的一辈子只能面对茫茫戈壁,守着孤立在边境上的哨所,哨所只有一班一狗,战友们彼此漠然,从不多谈。

  政委向我通报完任命决定,我愣了半天,连敬礼也忘了。

  政委笑呵呵的拍着我的肩膀,说:“这么好的去处把你吓傻了?”

  我赶紧立起来,向政委敬了个礼,政委道:“你现在就可以去军直营报道,地点是自贡市,师里给你安排好了车子,有人护送你过去。”

  政委所谓的护送,我心里很清楚,那是押解。为了避免中间我与人接触,他们得让人看着我,往日在部队里我和老兵们聊天,也曾听他们说过不少战友执行秘密任务的事情,再怎么传奇曲折,也没有我自己遭遇到的这番可怕。

  我点点头,政委道:“小赵,部队的保密条例你很清楚,我觉得没必要再重复,不过我还是强调一句,这个事情事关重大,如果没有师长直接命令,你不能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千万记住。”

  我又啪嗒行了一个礼,道:“请首长放心,我已经牢记保密条例。”

  政委满意的出去了。不久就有战士过来帮我收拾行李,我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就几件换洗衣服,随手装进箱子,那战士帮我提着出去。我出门看到门口还有一位陌生面孔的战士,他手里提着我在部队驻地的行李箱,那战士见我盯着箱子,就说:“领导安排了,我在驻地营房的东西全都收拾好了,一起带过去,不用回营房收拾。”

  我心里一酸,从战斗结束到现在,我没有机会回营房再看一眼我们班一起生活几年的地方,我们出发参加抢险的时候,老枪的吉他还挂在宿舍里。毛三儿写的诗歌在团里的机关报上发报,奖金三百元人民币才发下来,我们开拔之前,他正准备把这笔奖金请我们去喝酒,他的诗歌剪纸压在玻璃下面,宿舍里没人打扫,恐怕玻璃上已经落满灰尘了吧。

  想到兄弟们鲜活的脸,我心里又是一阵难受,根据我昏迷之前的记忆和师里的反应,我心里已经明白,我们班八个人,真正活下来的,估计只有我一个人了。我的兄弟们也许已经埋葬在炮火里,连灰都不剩。

  有个战士提醒我时间差不多了,要出发了,否则今天赶不到自贡。

  我这才从回忆中醒悟过来,我们出了酒店,外面停着一辆普通的SUV轿车,汽车已经发动了,我们跳上车。汽车出了总部,切上城市主干道,又出了市区,上了高速公路。

  一路上我心里很悲痛,护送我的那个战士要把营房带来的箱子放到后备箱去,我强烈要求它跟在我身边,我看着箱子,就想起我的兄弟们,不知不觉泪水打湿了眼眶。

  天黑的时候,我们抵达自贡的军直防化营。军直部队属于集团军的直属部队,理论上来说,军直营与我以前呆的师属于平级机构,那会儿多少人做梦都想进军直营。那里吃得好用得好,晋升机会多,出去一提自己是军直的,其他兄弟部队无不肃然起敬。再加上我们军是甲类集团军,纯机械化王牌部队,像我这种没有军校背景的士官,能混到军直营当副连长,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儿,按我奶奶的说法,那是祖上烧高香了叫我撞上了。

  我也对上级晋升我到军直防化营当副连长的事情想不明白,我既非军校出身,当兵之前也没有科班背景,高中毕业之后参军,混了几年遇到个机会提干,混了个最低级的士官。据我了解,军直营里一个普通兵,都是军事院校出身的,许多还有理工科专业背景。机械化部队的军直,要求非常之高,像我这种人,连去军直打杂都不配,我凭什么去给人家当副连长,我觉得上级这么安排,八成还跟那次神秘战斗有关。

  再往深处想,上级调我到防化营,似乎也饱含深意,听到防化两个字,我心里就打鼓,上级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呢?

  我们到了营部,一个姓杜的营长亲自来接的我,一番寒暄之后,他把我们请到部队食堂吃了一顿饭,又给我找来了我的直接上级,军直营三连连长马秋声。

  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就在军直防化营服役,在防化营呆了一年多时间,我一直留心观察周围的人和事。我希望从中找到线索,找到上级调我到防化营的原因,我还试图从中推测出上级下一步的安排,以及那次战役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这一年时间里,我一无所获。

  我就像所有普通战士一样,正常的训练、生活,偶然参加一些演习,也执行特殊救援任务,不过没一件事能与那次战役有关。

  我牢记保密规定,除非部队命令,否则不能擅自离开营部一步。一年之后的某一天,我接到集团军领导的命令,我的保密规定解除,这就意味着我彻底自由了。

  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也没有人告诉我对一年前的那场战役调查进展,我面对着那份盖了公章的通知文件,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接来下的一周时间里,我走出营部,走遍了自贡市大大小小的街道,我像一只提到岸上很久的鱼,终于回到水里,我疯狂的享受着属于我的自由。我一个人驾车还去了重庆,我试图找到以前呆过的营房,找到毛三儿和老枪的留下的痕迹,可惜曾经的营房已经被推倒重建,我连我们那8个人最后一点回忆也没办法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