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已消,乌云阴雨不断。
立秋才过,李家庄西河河边两侧绵延的青黄色麦田伴着秋风随风时而舞动,秋雨连绵近半月,本应果实颗颗饱满而喜悦今年得个丰收年的李家庄人大多躲在自家屋檐下捶胸叹气,也不这不知这雨要下几日,今年收成几何。
许是这不见消停的秋雨压抑,又或是周遭实在是空旷,赵一甜是被硬生生给冻醒的,冻醒后抓不着被子暖身子而紧紧蹙眉中。
赵一甜一度怀疑自己睡在冰箱里头,不然怎么会这般冷!
迷糊神智尚未清醒期间,还有一阵阵吵闹声不绝于耳,说是吵闹倒像是压倒性的责骂,另一方低声细语句句绵柔毫无底气,偶尔还有小孩子的声音。
赵一甜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睁开眼睛,楞了一下,漏雨的屋顶,还很复古。
她记得闭眼前一秒,手上还拿着笔在数位板上修改着甲方爸爸第N次不满意的设计图,明明国家都说了,996犯法,可她还是为了那么点工资,做了007的社畜。
这次已经熬了五天了,据说这次提成高达一万……
忽然脑袋一阵疼痛,无数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赵一甜的脑海中。
她现在好像也叫赵一甜,年十五,头上有个大姐十八仍未婚嫁被人诟病,还有个才五岁的弟弟。
三年前家乡遭了洪灾,父母与其他家人自然也在那次天灾中被水冲走,尸体都没寻着,顺着水寻了半年无果后,长姐如母的赵家大姐做主离了家乡。
外头那个逆来顺受不敢反驳的声音的主人,便是她的姐姐赵一娇,哭着似闹着的小娃娃,该是弟弟赵一成。两人此刻正被那拔尖了声音气势半点不容人的女房东骂着,细细便可听到姐姐苦苦哀求请房东不要赶他们离开,能不能宽延几日。
后续便是赵一甜听到姐姐答应房租上涨下月付息,还要给房东家做农活的话语。
房东姓李,村中寻常百姓,有一个儿子叫李二牛,这李二牛还有个姐姐李大花十四便因家中拮据嫁了出去,村里人闲话过,说不是嫁出去,乃是卖了人得了些钱。李家确实并不富裕,租于赵家姐妹的房子乃是李家上一辈的老人的住处,人没了空了,便被李王氏趁机租给了逃荒至此的赵家三姐弟。
原先的赵一甜是个悲秋伤冬的当代‘林黛玉’,自打父母早逝,日日寻死觅活借此偷奸耍滑,却又是个贪生怕死好吃懒做的主,若不是赵一娇记得父亲交代,千万顾好弟弟妹妹,没了父母的赵姐姐自然不愿再没了家人,才忍了下来。
这三年便随着她闹,只是让弟弟死死守着她,不许她闹得太厉害,只是这次不知这赵一甜是下了狠心还是一不小心,一跃进了西河,还好被人救了上来。
如今雨下了半月,麦子该收不能收,家里还有个病人,觉得实在晦气,李家便要赶人,赵一娇割地赔偿新增利息还帮忙做活的条件,终于换的姐弟三人的一室之居。
赵一甜坐起身,看了一眼家徒四壁的土墙,还未有想法就见赵一娇走进来。见赵一甜坐起来,忙用一竹筒做的杯子给她递了水,关切的问:“你可好些了?”
赵一甜迟疑了一下,想起原身寻死跳河自己猝死,导致了这一场跨失控的穿越。
她接过竹筒咽了一口水,发干的喉咙终于湿润,咳嗽了两声正要说话,赵一娇满眼通红强忍泪水而后一把抱住了她。
“甜甜,日后你不愿做活就不做,想干嘛干嘛,只要你不寻死,姐姐都应你,父母已经没了,成成还小……”
“大姐,你就是心软,二姐就是一癞皮狗……”
五岁的赵一成嫌恶的看向自家二姐,有种烂泥扶不上墙的嫌弃之感,小小年纪就觉得二姐不懂事。
就着弟弟目光的赵一甜不由得替原主多了几分的愧疚,毕竟人家才五岁就时常跟着大姐去地里捡一些粮食回来,就连上山都能采几个地瓜水果,唯独自己,好吃懒做,一事无成,白长了年纪。
赵一娇有些不舍的放开了她,生怕她再有什么不妥,眼睛红红的,显然之前也哭过。
赵一甜更惭愧了,双手端着竹筒,微微有几分的局促,却又不得不开口:“姐,这一次是我的错,我再也不会犯浑了,对不起啊。”
心里嘀咕的却是,原主反正是死了,我那边还不知道谁给我收尸呢,一下子多了两个家人,多好,岂能不珍惜。
“好,姐姐信你。”赵一娇果断答应。
心中大多是害怕,不想失去家人,她这辈子只有这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了。
知道她不信甚至顾虑不小,赵一甜有伸了手发誓,“姐,我发誓,真的不会再有下次!若有违背,天……”打雷劈还没说完,就被姐姐把手握住了。
“我说了,我信。”
赵一娇誓死不让她发誓,哽咽了几分才道:“赵家如今只有我们姐妹三人,姐姐什么都不强求,只要都活着就好。”
原先两人还要话家常,结果院子外多了一道熟悉的妇人声音。
“娇娇啊,我们要出去做活了,你快点啊!这雨刚停,我家麦子可不等人啊!”
众人也发现外头雨停了,最近雨不见停,乌云密布,猜着还要继续下,只得趁着偶尔停了赶紧割麦子,回家烤着,也胜过在地里发芽。
“李婶!我马上来!”
赵一娇应了一声,又安慰了几句,交代了几句,便急急忙忙跟着去干活了,。
安慰自然是对赵一甜,让她不许再多想,闲着就好,交代自然是交代的弟弟,弟弟虽小,却十分懂事,家中有他也算是放心。
赵一甜觉得浑身并无不哪里不舒服,起身就要下床出去走走看看,顺便想个法子给姐姐减低一些经济压力,老本该是早就告急了,就给那李家干活一日也只得些粮食,房租可是姐姐替人缝补得来的外快,也少,五件衣服才得一文钱,委实就像那周扒皮。
“二姐,大姐那么辛苦,你不要总是给她惹麻烦!”
看到赵一甜要起床,弟弟立马拦在面前,眼神坚定不容挑衅。
“我不寻死,我起来走走,你大可跟着。”
“……”
赵一成将信将疑眼睛死死盯着她,赵一甜心有点虚,她一个二十好几的大姑娘,在这五岁小娃娃的面前毫无信誉,真可怕、
两人从院子里到外头小道上,又到了村口,田地里不少的人,家家忙着割麦子,黑压压的云压得人人都没什么心思看在路上放风的赵一甜。
赵一成年纪小,在村口遇上同村的娃便也想玩一下,但是眼睛那可是完全没离开过赵一甜,只是他觉得二姐病没好,出来逛逛处处都看,一下看看河,一下看看杂草,眼睛还冒着光,像是没见过。
此刻的赵一甜止不住的兴奋,路过河流,发现里头有鱼,也知道肯定难抓,却也不代表做不到,要知道她可是农林专业毕业的,要不是为了挣钱,怎么会学设计去。
原先还想着怎么解决温饱,要知道,姐姐和弟弟都瘦的像是竹竿了,就她一个人,还有那么点的匀称,百分百肯定是平时够懒。
而且,赵一甜发现了,村子靠山那边,有一片杂草区,里头竟然有一片魔芋,开花的也不少,由于魔芋枝干花纹有点像蛇,大多人会害怕,才无人靠近,杂草长得人高。
向来闲不住的赵一甜说干就干,回家抄了锄头就开干,进了杂草去,险些吓坏了赵一成。
“二姐,里面危险!”赵一甜脚边就是魔芋,赵一成看着那花纹,眼里难得害怕,一度觉得现在的二姐,变本加厉的疯了。
赵一甜安慰他,“成成,不危险,等姐姐把那个杂草弄没了,你再进来啊,姐姐先,你稍后,我们多挖点啊!”
赵一甜示范了一次,指着那魔芋根部的一团,眼里都是希望,赵一成看着魔芋杆,有点发怵,不过心想若是刺激到二姐,二姐又跳河,那大姐更难受了,便也违心的挖着。
村里的小孩子因为家里人交代过,那魔芋是毒物,不敢靠近,初始觉得有趣,看了一会儿,后来觉得这家姐弟两人疯了,就换地方玩去了。
赵一甜挑着开花结籽的挖了十个,发现大多直径有两个拳头,也顾不得满头大汗,来来回回搬了好几次,挖,赵一甜压榨了一下五岁小孩子的劳动力,搬运,就舍不得了,这么小的孩子,可惜了。
当晚,赵一娇回家,看到院子里的魔芋和正在洗魔芋的妹妹,一脸疑惑。
倒是赵一甜,笑眯眯的说着:“姐,我给你开发新食物,你等着!”
只有赵一成坐在凳子上摇着头,他还是觉得二姐脑子进水了,没好呢!
赵一甜可是计划好了,今日在搬运魔芋的时候,遇上了日常往返镇上的刘伯,问了镇上的路,明日打算跟着刘伯走,去镇上卖,她就不信了,她现代人的手艺,干不过这古代人,魔芋又能饱腹又减肥,多好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