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人可欺你
书名:我从天上来作者名:啄鸥本章字数:2954更新时间:2023-12-27 20:11:19
西蜀与大洛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两国皇帝每隔五年必须会见一次,主要商讨两国贸易事宜。
但天下宗法规定,宗主国皇帝出国面宗属国皇帝,有失体统和身份,所以每隔五年,蜀帝必须亲至华极宫面见洛帝。
十年前,西蜀皇帝带着小太子去大洛,被刚从宫外回来的小白乾拦住,硬要拉着西蜀小太子去游水,结果遇到湖风,船虽是没翻,两人却双双落水。
而西蜀太子不识水性,那天差点淹死在湖里,被人捞上来的时候满嘴水草。
当时,头发还没现在这般苍白的白川见了,不仅没有责罚白乾,反而当着蜀帝的面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弄得蜀帝好生尴尬。
从那以后,这位叫苏朔的西蜀太子便再没踏足过洛朝半步。
白乾看着苏朔如今的样子,觉得很是有趣。
当时听那刺客与小姑娘的对话,他还以为西蜀储君换人了,他实在无法相信当年那个差点淹死的家伙,还有刺杀自己亲妹妹的心性和手段。
他轻轻叹了口气,感觉有些遗憾。
时过境迁,当年撑船杆的老太监已经死了,本来能与他做个酒肉兄弟的他国太子,也成了这幅小人模样。
只听那家伙折扇一开,老气横秋地说道:
“成县太守,玩忽职守,致使东面树林一日焚毁,现传令罢免张清太守一职,即刻生效!”
他环顾四周,问道:
“可有异议?”
那些女子们自是不必多说,皆是随声附和。
但在场的一些富家翁和商人们却面面相觑,不住窃窃私语。
“怎么还没调查就罢官了?”
“事情不简单啊。”
“难道是惹上了哪家的大人物,因此受到报复?”
“嘘,慎言!说皇储徇私舞弊可是要杀头的。”
“唉,咱们家的生意还要仰仗他老人家开开后门,现在人走了,又要花一大笔钱打通关系。”
“谁说不是呢……”
“……”
白乾对这些商人的抱怨不以为然,官商勾结的戏码在任何时候都难以杜绝,大洛那边更是严重,特别是在凉山一代,有些商贾联合官府进行土地兼并,垄断了当地的农商业。
富人越富,穷人越穷。
这才是丽州府祸乱的根本原因。
要不是这趟南下东游,商税改革一事估计会等到他做了皇帝那天才会颁行。
这张清若真如他名字那般是个清官也就罢了,但既然也与那帮腐败的家伙无异,那罢免了也到无可厚非。
此时,西蜀太子又言:“即日起,本县开征商税,税额大小即日公布在府衙门口,可自行查看。不服者、不上税者、有异议者,斩!”
“卧……”
白乾一听,心中大骂一种草类植物。
沿袭政体无可厚非,但抄袭政策而且改都不改,这又如何说得过去?
合着老子辛辛苦苦研究出来的玩意儿,你就照着抄?莫不是还要等我公布税额你们再公布?
不仅是他,就连方才打了鸡血般的许多姑娘们,现在也都皱眉思索,一旁的男子们更不必多说,有些更是拂袖而走。
西蜀太子讲完正事便开始他体恤民情的激情演讲,以安抚商人们不服的心,典型的打了一巴掌,再给一颗糖吃。
西蜀可不像大洛那般,不听话的就抓,这边的朝廷都是靠着商人们养活的,自不可能将事情做得太绝。
安抚民心的话都好听,有几分真情实意就不可知了,听得本就心情不佳的白乾心情大恶,失去了对此人最后一丝好感,索性转身向一家四宝店走去。
人肯定是要见的,收拾也肯定是要收拾的,不过,事情可不能做的那么简单,他要让这个不知何时丧失了人性的西蜀太子,也尝一尝苦头。
白乾时常自诩是个俗人,即是俗人,就要做俗事,当然,对这个差点将他未来媳妇儿都给杀了的家伙,自是要做得更俗一些。
……
刚到客栈楼下,掌柜便匆匆跑出来,焦急道:“公子啊,你一走,尊夫人就开始找你,送饭又不开门,小二还听到里面有哭声,您快上去看看。”
白乾道了声好便向房间走去。
临近房门口,果然能听见小声啜泣。
他小心敲了敲房门:“是我。”
不顾苏忆是否回应,他便轻轻推门进去,环顾房间,只见窗门大开,窗台上还有几滴尚未干涸的泪痕,小姑娘抱着自己,孤独地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浑身不断颤抖,像个失去了一切的小孩子,在风雨什么也抓不住。
不曾想这个性格泼辣的姑娘,内心其实很脆弱。
白乾第一次觉得她有些可怜。
她抬头看着他,似是找到了靠山一般,憋了两天的眼泪瞬间决堤,又埋头大哭起来,那可怜的那样子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会忍不住怜惜。
姑娘的眼泪让太子殿下了然。
人呐,远居他乡又遭受此般变故,心里自会有些依赖感,男人尚如此,更何况是个小姑娘呢,她大概是以为自己又被扔下了。
他摇了摇头,自嘲一笑,心想自己又自作多情了。
将房门关上,他轻声走向苏忆身旁,席地坐下,从怀中掏出纸笔墨,一边撵墨,一边耐心安慰道:
“放心,在送你回家之前,我不走。”
“既然救了你,就不可能再扔你一个人。”
“本公子这点责任心还是有的,况且我还缺个媳妇儿呢……”
他忽觉不对,这话好像越说越离谱了,他赶忙干咳一声,转言道:
“帝王之家,素来如此。”
“既身在其中,就决定了终生都将身不由己。”
“万一想杀你的不是他呢?或者非他本意呢?你大可放宽心,很多事情并未看见或听见就是真的了。”
白乾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苏朔来到成县其实就已经说明了一切,而且太子绝计不是今天才到的,很有可能在冬至那天就来了。
他猜测,一来是太傅没有按时回去复命,再加上他弄出的动静,太子应该知道刺杀失败了,过来颁布商税令只是借口,准备亲自动手是真。
苏忆整日不吃不喝不说话,除了发呆就是发呆,其实无非就是不相信罢了。
若是再继续下去,指不定会出什么事,眼下只有让她亲耳听到苏朔的意思,才能死了这条心。
“哦对了。他就在成县,不出意外的话,近几天都不会走。”
“其实公主大可亲自去问问,听听你哥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
“我若真心怀不轨,大可不必救你。你若愿意信我,夜里可随我一同去见他一面,问个清楚。”
他将毛笔放在砚台上,将纸压在其下。
“决定好了的话,就约他出来,这是纸笔。”
他站起身来,起拿起桌上的清酒,走到窗台上坐下,不容置疑道:
“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写的再难听都无妨。”
“在找到媳妇儿之前,除了我,天下无人再能欺负你,也无人再敢欺负你。”
姑娘猛然抬头,泪眼朦胧地盯着窗台上大口饮酒的男子。
她不知道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她只知道,自己应该且必须听他的。
这个曾经被蜀山九境长老骂过“和亲工具”的六境公主,此刻忽然觉得也没那么委屈了。
白乾摇了摇空荡的酒壶,一壶酒下肚,仔细品尝,却已没了当日在雪山上的味道。
他望着天上的云层,略带愤怒地说道:“何苦整这一出呢?”
“娘娘属实是小气了。”
……
不知过了多久。
一张纸被递到白乾的手上,他转头望去,只见苏忆双眼通红的望着他,小巧精致的鼻子还红肿着,显得有些可爱。
她清了清嗓子,略带颤抖地说道:“这样写可以吗?”
白乾笑着打开那张纸,但纸上那些字迹却让他心中大惊。
“这字怎么这般丑?!见字如见人,这怎么见人?”
“玉帝他老人家不厚道啊。”
情商高如他,此话只在心中说,表情并未有丝毫变化,只是有些僵硬。
他庆幸自己不是先见了姑娘的字才认识的人,否则说什么也不相信这般好看的姑娘,能写出这么有意思的字。
苏忆自知她的字迹实在难看,又察觉到白乾那一闪而逝的尴尬,也变得有些不好意思。
白乾知晓她面子薄,所以未出言评价,尽力扯出一个真挚的微笑:“甚……甚好,甚好。剩下的交给我。”
饶是向来都是拐着弯说假话的太子殿下,此刻都有些上头,夸赞这种字体属实有违祖训。
这是苏忆第一次看到他坐立不安的样子,这个神秘的家伙还有这一面?她转身走向门口,深吸一口气收起那些情绪,回眸笑道:“谢谢你,走,请你喝酒去。”
阴云散开,阳光洒进房间里,照在那足以倾倒众生的脸颊上,一时间,白乾的目光离不开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