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恐的尖叫、坠落的眩晕、死亡的惊悸……赵澜肺里一记猛烈地抽搐,倏地睁开眼睛。
昏沉的光线下,人影晃动。
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坠机的慌乱中,无法聚焦眼前的场景。
她乘飞机中途遇到机械故障,直升机坠毁了!
“大姐,你醒啦!”
稚嫩而喜悦的声音穿破耳膜,将赵澜的思绪拉到了眼前,她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
一个头发凌乱、衣服破烂不堪的五六岁小丫头激动地紧紧握住她的手。
获救了!
赵澜心里涌起劫后余生的喜悦,冲着小丫头感激地一笑。
自己没事,其他人应该也没有问题吧?
不知道爸妈有没有接到自己坠机的消息,但愿他们还不知道,不然该担心死了!
赵澜思绪万千。
听到小丫头的喊声,灶台边的老妇人慌忙端了一碗黑乎乎的粥过来。
“大妞,来,把粥喝了。”老妇人用脏污不堪的袖子抹了抹浑浊老眼里流出的泪,内疚地说道:“都怪奶没本事,把俺大妞饿得昏倒在冰面上。”
大妞!饿昏在冰面上!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赵澜迅速提炼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一、自己二十八岁的“高龄”,竟然被人亲昵地称呼为大妞,这显然与自己身份年龄不符。
二、昏过去的原因不是坠机,是饿晕。
三、自己坠机地点在西南边境上,那里气候宜人,冬季的岷河无论如何是不会结冰的。
有了这些信息地综合,再仔细打量眼前的老妇人和小丫头,她不由骤然一惊。
虽然这一老一少衣着破旧,浑身脏污不堪,但还是能看出裁剪的样式不像现代装束,倒很像是古装剧里贫苦人家的衣着。
借着昏暗的光线,她打量了一下这“房子”,不,确切地说是一个地窖。
大约有二十多个平方,上面用原木遮盖,再堆了树枝和干草算做屋顶,一个斜坡上去,有个用木头板子遮挡的洞,大约就是进出的“门”。
自己身下躺着的大约是北方的炕,烧得暖烘烘的,还算舒服。
只是身上盖的东西和身下铺的垫子却不忍直视,是用晒干的一种草扎起来的帘子。
用一贫如洗来形容眼前的场景,再贴切不过了。
赵澜搜肠刮肚地将华国北边偏远地区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却实在找不出这么贫困的地方。
她死死盯着这身着古装的一老一小,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猜测:难道自己真穿越了?
灶台下烧火的老大爷一阵猛烈地咳嗽后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杵着一根粗树枝做的拐杖慢慢地走了过来。
“大妞,咳咳……快……快喝了暖暖身子。”他气喘不匀地催促道,眼里满是慈爱和关切。
赵澜一下被某种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击中了。
眼前的老者像极了早已逝去的爷爷,那个同样满眼慈爱和关切的老人!
她垂下眼睫,习惯性地掩藏涌上来的情绪,在小丫头和老妇人的搀扶下,撑着虚弱的身子坐了起来,接过粥碗。
看到自己的手,她的目光骤然一滞。
这是完全陌生的一双手!
一双属于十二三岁孩子的小手,粗糙开裂,生满冻疮。
果然是穿越了!
一股难以抑制的荒凉和孤寂,死死攥紧了她的心。
她已经一年多不曾见过爸妈的面了。
总以为爸妈身体还好,总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和父母相处,却不曾想意外来时,自己连他们最后一面也见不到——此生再无弥补之日,也再无相见之时!
她的情绪瞬间崩溃,端着碗嚎啕大哭起来……直哭得肝肠寸断,声嘶力竭。
小丫头看到赵澜哭,也跟着哭了起来。
她抽泣着用小手不停地擦拭赵澜脸上的泪:“呜呜……大姐,别哭!呜呜……”
“不哭,不哭了!”
老妇人劝着劝着,自己倒跟着哭了起来:“俺苦命的娃啊!天老爷,你怎么这么狠心,要了俺儿的命,又要了俺儿媳妇的命,你还要不要咱这老老小小的活了……”
“老婆子,娃哭,你哭个啥!”
大爷偷偷地抹了抹老泪,硬着心肠呵斥道:“俺们老赵家人的命,没那么好摆弄,活下去,再难也要活下去!”
赵澜听到老爷子这句话,哭声渐渐小了下去。
她脑海里闪过爷爷临终时的画面,耳朵里似乎又响起了他嘱咐自己的话。
“澜澜,人这辈子……什么风浪都会遇到,要想不被风浪打倒,你要有一根主心骨,有了这根主心骨,任他风浪滔天,你也能安然度过。”
“爷爷,什么是主心骨?”当时还不太懂事的她,好奇地问道。
“主心骨啊,就是你眼前该做的事,要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做好。”爷爷说完,不久就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眼前的事!
赵澜低头看向不停给自己擦眼泪的小丫头,又抬头看向眼前这双老人关切的目光,一股浓浓的暖意涌上心头。
是了,失去了前世的爹娘,自己又怎能错过眼前的温暖呢?
小丫头抹了抹自个儿哭红的眼睛,轻轻捋开赵澜额头上的乱发,抽抽噎噎地哄道:“大姐不哭,二哥抓鱼去了,很快就有鱼吃了。”
赵澜伸手抱住小丫头,将脸埋在她肩膀上,半晌,瓮声瓮气地说道:“大姐不哭了,想吃鱼,姐帮你抓去。”
“那可不行!大妞,你早上才昏倒在冰面上,日后可不许去冰面钓鱼了。”
“你好好躺着,往后爷跟老二去钓,你就安心在炕上养着。”
两位老人一听就急了。
赵澜正要说自己没事,突然从地窖口处传来声响,有人从外面推开了挡板。
北风挟裹着雪花随着那人钻了进来,地窖的热气儿顿时被压了下去。
赵澜仔细一打量,发现那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岁男孩,裹着一身脏污的破烂儿,脚上是一双干草编织的鞋。
他瑟瑟发抖地回身将挡板扶好,使劲儿跺了跺脚,狠狠捋了一把鼻涕在身上抹了抹,满脸喜色地蹦到炕前,举起树枝穿着的两条巴掌长的小鱼喊道:“大姐,快看!快看!我钓到了两条鱼,可以给你熬鱼汤补身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