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奉城潘家

　　“哪里来的臭叫花子，还敢自称我们顾三爷的朋友？赶紧滚！”

　　回春堂药庄门口，一个伙计拿着笤帚将纪筱晴驱赶出来。

　　“我真的是顾修礼的旧友，他之前说有任何困难都可以让我来回春堂找他的！”

　　抱住劈头而来的笤帚，纪筱晴与伙计拉扯着道。

　　“吆喝！以为知道顾三爷的名字，就想诓我？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这就叫人抓了你！”

　　“喂！几位官爷，这边有个臭乞丐影响咱们营生！！”

　　伙计扯着嗓子一喊，纪筱晴转头望去，果真有几个官兵在不远处的街口巡逻，见一脸凶恶的官兵越走越近，随即慌了神。

　　她六神无主，心底的绝望节节攀升，想拔腿逃走，却仍是晚了几步。

　　眼见着一个硕大的拳头对她迎面砸来，她害怕的闭上了眼睛。拳风扫过，她却没有预期到的疼痛。

　　噗通一声，先前要打她的官兵，竟以诡异的姿势跪倒在她脚边。

　　这样令人错愕的一幕，顿时引来众官兵的窃笑，那人揉着突然发酸的膝盖，狼狈的站起身，正要将愤怒向无辜她宣泄，一个人却挡在他的身前。

　　那人二十几岁，面容白净，一袭面料极好的宝蓝长衫看似有些身份，一脸和煦的笑。

　　“掌柜？”伙计见到男子忙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接着对男子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我知道了，下去吧。”

　　接着男子掏出一袋碎银递到官兵手中，笑道：

　　“一场误会，让几位官爷受累了。这点小意思权当石某请各位喝茶解乏，今后回春堂还仰仗几位多多关照。”

　　几人见钱眼开，急忙赔声‘应该的’笑着离开了。

　　石川不着痕迹的打量纪筱晴几眼，温和的道：

　　“这位姑娘，请随在下进来说话。”

　　“恩，谢谢你。”

　　在石川的安排下，纪筱晴很快换好一身干净的衣衫，就像一个漂亮的有些过分的小厮。

　　石川收起眼中的诧异，客气的道：

　　“店里只有男子的衣服，还请小姐谅解。”

　　“不，已经很好了。”现在的她，哪还有什么讲究。

　　石川点点头，眼底微微闪着锐利的光。

　　“姑娘说您的外祖在奉城，所以与三爷旧识，可否能告知，您是如何认识三爷的？”

　　她之所以知道顾三爷，皆是因为母亲。

　　因为前两年她与母亲在舅舅家小住，灯会上遇到那人，他看母亲目光不同寻常，甚至还对母亲说，若是有困难，就去郾城回春堂找他。

　　后来她心有疑惑，经母亲的口诉得知，那人是在凤鸣书院跟外祖父学习时认识的，他是外祖父的门生。

　　目前她举目无亲，想回奉城，也只得利用这条关系了。但显然，她不能提起母亲，因为有损名节。

　　“我舅舅与顾三爷是凤鸣书院的同窗，姓潘。”

　　她能透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如果他再刨根问底，她或许要另寻出路了。

　　石川见她虽有隐瞒，但表达的也足够清晰，她的确认识自家三爷。

　　“请问姑娘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

　　石川这样干脆，让她心中一惊，顿时大喜。

　　“请将我送去奉城。”

　　“没问题。”

　　大周奉城，赶了近一整天的路程，纪筱晴终于来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地方，一时感觉热泪盈眶。

　　为了不暴露身份，纪筱晴进城不久便下了马车。

　　“谢谢你老伯，把我送到这儿就行了。一路上辛苦你了！”

　　“不能招待你，真是对不住。”

　　“姑娘客气了，我也是拿人钱财帮人做事，要谢就谢石大掌柜吧。”

　　“恩。今后有机会，我一定答谢石掌柜。”纪筱晴点点头。

　　生逢乱世，人命如草芥，石掌柜能这样帮她，着实让她感激不尽。

　　“姑娘，今晚我会在城西的驿站歇脚，明日一早便回郾城。如果还有什么事，你尽管来找。”

　　“我记下了，谢谢老伯。”

　　与车夫告别后，纪筱晴怀揣着一颗激动的心，徒步来到潘家。

　　此刻将近黄昏，府门两侧已燃起明灯，火红色的灯笼像赤红的鲜血，让她心中极不舒服。

　　纪家遭此不幸，父母尸骨未寒，亲如娘舅即便不是缟冠素纰，也理应撤掉这道艳丽吧？

　　“谁？”

　　听到敲门声，潘家的门卫开门张望，看清纪筱晴的摸样后，顿时一脸惊恐，身子猛然向后摔去。

　　“你你·是人是鬼？”门卫张口结舌，身子抖成一团。

　　“潘成，你蹲在这里作甚？敲门的是谁？”

　　管家闻声走过来，在见到她时，表情明显一怔，接着紧忙环顾四周，将纪筱晴拉了进去。

　　“表小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老夫人这几日忧心成疾，梦里不时念叨你！如果知道您还活着···”

　　管家喉头哽咽，纪筱晴亦是眼眶通红，几乎不敢开口问。

　　“外祖母她···”

　　“老夫人搬到了梅苑，您快随老奴去探望吧！”

　　梅苑，那是母亲未出阁时居住的院子。纪筱晴心头一痛，脚步匆匆的紧随管家身后。

　　“我的晴儿，真的是你！你还活着？！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你弟弟呢？他还可曾活着？！”

　　“还有你母亲，她是不是也安然无恙？！···”

　　双手捧着外甥女的脸颊，仔细打量着她的面容，董氏老泪纵横，短短几日本是精神抖擞的她，顿时像抽干了油的枯灯，唯有一双灰色的眼睛闪着一丝希冀的亮光。

　　望着外祖母迅速苍老的面容，以及连珠炮似的问题，纪筱晴悲伤的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竟忽然感觉，再次惹外祖母伤心的自己，很是残忍。

　　“外祖母！”纪筱晴跪在外祖母的脚边双臂抱住她，将自己悲痛欲绝的面孔埋在外祖母的怀中。

　　干枯的手臂紧紧的揽住哀毁骨立的外甥女，董氏痛贯心膂，仰天悲鸣：

　　“老天爷！你为何不开眼呐！！”

　　董氏情绪过激，身躯一晃，险些晕厥，她却硬顶着一口气，铮铮的对纪筱晴道：

　　“晴儿，你别怕！只要有外祖母，谁也休想伤害你分毫！！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外祖母也要保护好你！”

　　“还有纪家的大仇，你舅舅一定会为你爹娘讨回公道！让那些恶人统统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