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那个杀千刀的,坏我孙女名声,我这如花似玉的孙女以后还咋嫁人啊。”
“那贱丫头要死也不死干净,现在好了,清白毁了,还搭了一副药钱,怎么吃不死你哟。”
……
外边的号丧一声接着一声,接着在一声重物撞击门板的巨响中,唐朵朵终于忍不住愤然起身。
“吵什么吵,有没有一点文明素质,有纠纷去找居委会,再这样我要去物业投诉了。”
她昨晚加班到三点,脑子都要累炸了,这会儿感觉躺下还没三小时,起床气简直不是一般大。
只是发完火,她刚要下床去开门,脚尖一着地就觉得不对劲。
首先,她睡的席梦思没那么硬,其次,蚕丝被没那么糙。
再然后……她睁开酸胀的眼皮,对于映入眼帘的一切,直接傻眼了。
土坯房黄土墙,大红破棉被,顶梁漏风的瓦片透着光,上边还有几个恶心的蜘蛛网,逼仄狭小的房间里空荡荡,除了一个炕,就是一张桌子上放着一只破碗,半碗清水还透着浑浊。
唐朵朵看了半天,又慢腾腾缩回被子里,嘴里念念有词,“做梦,一定是做梦,明天跟经理说不加班了……”
唐僧念经一样没嘀咕完,门口就吱呀一声,在她眼帘上落下一片光。
唐朵朵下意识睁开眼,就见一个妇人端着碗进来,眉眼全是忧虑,“小朵,你是不是还难受呢,咋地都说胡话了呢?”
妇人说着说着就开始掉泪,眼泪全掉进手里稀得见底的粥碗里。
唐朵朵硬着头皮坐起来,表情都是木的,迟疑着问了句,“大婶,你哪位?”
大婶,你哪位?
落后半步刚进门的老汉脚下一踉跄,砰地撞到门上,摇摇欲坠的门栓吱呀吱呀响,终于哐当一声掉了下来。
汉子奔到床前,手都是哆嗦的,两眼老泪纵横,哀戚戚道:“娃儿啊,你咋不认识爹娘了呢,娃儿啊,我是你爹啊。”
最后几个字落地的时候,唐朵朵手下一使劲掐到自己大腿,疼得脑子一下清醒过来。
也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
那……她茫然四顾,眼睛从地面扫到屋顶,再从墙壁落到眼前两个衣衫褴褛犹如非洲难民的大叔大婶身上。
再出声时,竟带着些许颤音,“有镜子吗?”
一贫如洗的屋子给了她答案,最后她踩着一双破草鞋,蹒跚走出屋子,到一口大水缸前才看清了自己的‘真面目’。
这一看,差点没把自己吓晕过去。
因为水缸里的那张脸骨瘦如柴,黑得像块煤炭,而且还长了满脸内分泌失调的青春痘。
四个字:惨不忍睹。
二十八岁心智成熟,王牌销售,人称业务骨干小辣椒的唐朵朵一个没忍住,哇地一时间就哭了。
“这特么睡一觉都能坑爹,还不如让我加班猝死啊!”
还真别说,唐朵朵真是猝死的。
因为这具身体的原主是跳河自尽,身体都泡停了才被捞起来抢救,山里路过的赤脚大夫扎了好几针才堪堪把她从鬼门关救回来。
对此,唐朵朵只想说:我谢谢你全家。
总之,唐朵朵努力消化了两天,才终于接受了自己成为元山村一个小村姑的事实。
原主名字叫唐朵,爹爹唐守田家中排行第三,顶上还有两个哥哥,下边一个妹妹,娶了妻子薛云后,因为只生了一个女儿,一直被奶奶不喜。
现在一家三口,被赶到三进院子的最后一间屋子住。
而原主虽然在家受尽白眼,但却是干活一把好手,早早就被村头一户木匠人家看中,跟他家考取功名的儿子定了亲。
眼见木匠家出了个秀才,衣锦还乡,唐家人上门打算提亲事,双喜临门,却不曾想秀才直接甩了脸,说这门亲事是家里擅自做主,他不知情也不同意。
唐家奶奶气得回家一通骂,直叫唐朵去死。
惨遭退亲的姑娘一个想不开,当真跑去投河自尽。
好死不死,让穿越时空的唐朵朵上了身。
她头疼不已,病歪歪躺了两天才从身心受创中缓过来,慢慢接受了现实,结果这天早晨才刚喝完清粥,前屋便又闹起来了。
“娘,奶又怎么了?”
她话刚问完,门板就被人一把用力推开,一个裹着小脚的老太太顶着一张风干橘子皮的脸,冲着她就是一顿喊。
“你这个懒婆娘,不干活还想喝粥吃饭,现在嫁都嫁不出去,要是你不答应许给那猎户家的,还不如我现在就打死你得了。”
话落,浑浊老眼一梭巡,瞅见门后的笤帚,抄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抽了过去。
“娘,不要!”薛云被打惯了,生性又懦弱,这会儿只敢缩着脑袋求饶。
屋外站了一圈看热闹的妯娌,个个抄着手等着看好戏。
“我瞅着这朵丫头得惨咯,没事儿学啥跳河自尽啊,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重,人家秀才郎哪能看上她。”
“就是,要娶也是娶我们家小凤,我看她也就配打猎那门绝户的。”
……三房势弱,一向是其他几房看笑话讥讽的对象,对于唐朵攀上木匠家早就心生不满。
如今见亲事黄了,别提心里多爽快,更恨不得老太太把人打得鸡飞狗跳才好。
只是等了半天,想象中的抽打声没响起,倒是老太太哎哟一声被推了出来,一屁股墩坐到地上的时候,她还有点懵。
等意识到自己被晚辈给教训了,声音快过脑子,张嘴便要嚎,“啊,我不活了……”
刚起了个调,屋子里的唐朵朵便大步流星迈出来,一把将笤帚扔在地上,低喝道:“行了,不就是想让我去见那猎户吗。我去,现在就去。”
老太太生生一腔眼泪梗在嗓子眼,反应不过来打了个嗝。
唐朵朵空着手就朝村尾最后一户人家走,想起老太太临出门防贼似的,不禁一阵苦恼。
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感谢救命恩人却半点东西没带,着实说不过去。
思来想去,她只能摘了一把路边的野花,背在身后快步拐进小路。
来到院门外,却听见哗啦啦的流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