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奇妙的打针体验

　　“他们老季家的人打你？！”宋光辉嚯的一下站起来，脸上带着怒气，“还要卖掉孩子？！他们怎么能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之前还算温和的宋光辉在听到姜婉挨打之后，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眼中带着红血丝，宛如一头暴怒的野兽。

　　姜婉见他的反应这么大，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中嘀咕：看来大家都说这个年代的人淳朴，学雷锋好榜样是真的……

　　瞧瞧宋同志，听到她挨了打，比他自己挨了打还激动。

　　不知道的还以为挨了打的是宋光辉呢。

　　她对宋光辉肃然起敬，但还是决定解释清楚：“孩子还小没看清楚，我这伤不是被打的，就是被人不小心推了一下撞的。”

　　她说的是实话，一码归一码，季家人要卖孩子不假，但她头上这伤真不是他们打的。

　　妞妞是个孩子，看事情跟大人的逻辑不一样，在她看来姜婉被冯翠珍推倒才撞破了头，那就是冯翠珍打了她。

　　“那他们也不能这样对你。”宋光辉还是很生气，“你这伤得有一两天了吧？也不知道来卫生所包扎一下，万一感染了怎么办？保险一点还是打针破伤风比较好。”

　　包扎？还得打破伤风？

　　姜婉攥禁了手里仅剩的三毛钱，刚刚去缴费处给大宝缴正骨费花了一块五，包扎伤口再加上打针怎么说也不会少于两块钱。

　　她没有。

　　“不用了，伤口都快结痂了，而且也不疼……应该没事吧？”最后那句是反问句，因为她也不知道如果不打破伤风会不会出事。

　　万一她就是那么倒霉呢？毕竟穿到七十年代的事情都被她撞到了。

　　早知道她刚刚应该从季老太那里多抢点钱的，这些毛票看着一大叠，实际上少的可怜。她得想个法子，从季老太手里多弄点钱来。

　　宋光辉一下就看出了她的窘迫，袖子底下的拳头又紧了紧，曾经的小公主怎么会到如今这种境地，季三根既然不能保护她，又为什么要娶她？

　　他也后悔，后悔自己回来的太晚了，要是早点回来，发现她被下放到这里当知青，娶她的就是自己了。

　　可惜他回来的时候，姜婉已经嫁进季家大半年了。

　　“不要紧的，卫生所可以挂账，等你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上就行。”宋光辉起身领着姜婉去收费处。

　　听宋光辉这样说，姜婉才放下心来，赶紧跟上宋光辉的脚步，一手拉着大宝，一手拉着妞妞。

　　“那真是太好了，咱们大队的卫生所真是太人性化了。”后世很多医院都是要先缴费的，没钱就看不了病，晚交几天都不行，更别说赊账了。

　　姜婉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儿，嘴角有两个梨涡，看起来格外的甜。尽管她此时穿着打了补丁的肥大格子衬衫，扎着两只大辫子，看起来十分的土气。

　　但这模样落在宋光辉的眼中就不同了，他心里扑通跳的厉害，姜婉可真好看。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他别过头去，脸红了。

　　姜婉走在他身后，没注意到他的变化，一边看着属于七十年代破旧的走廊，一边琢磨着以后该怎么办。

　　现在是一九七六年，据她所知，高考是在一九七七年恢复的，个体户也是八十年代初盛行的，现在的她不能去高考，也不能去干个体户挣钱，是个青黄不接的年代。

　　姜婉有些发愁。

　　宋光辉跟收费处的那个大辫子姑娘说了几句什么，惹得她捂着嘴笑呵呵的直乐。

　　姜婉不禁多看了几眼，觉得她可真是变脸神速。之前她来缴费的时候，这姑娘可还是拉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了她一大笔钱的样子。

　　见姜婉看过来，她就拿了个本子出来让姜婉签名：“上个月大队出了通知非大队户口的不能赊账了，看你是宋医生朋友我给你破个例，记得早点把钱还上。”

　　姜婉虽然嫁给了季清风，但因为家离的远，没办法迁户口，所以哪怕入了季家的族谱，从户口上来说，她还不是东新村人。

　　她看了宋光辉一眼，心里记下了这个人情：“你放心，我肯定尽早把钱还了，不让你们难做。”

　　姜婉拿过圆珠笔，在本子上端端正正地写上了姜婉两个字，字迹清秀工整。后面是那个姑娘东倒西歪的几个字，欠费两元三角，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对比。

　　那姑娘见宋光辉也在盯着姜婉写字，觉得丢人了，一把将本子抢了过来盖住，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行了，去打针吧。”

　　姜婉当做没看出她的小心思，点点头带着俩孩子去找医生打针。

　　宋光辉赶紧跟上去：“我陪你一起去吧，你没来过，我怕你找不到。”

　　卫生所原本就不大，找一找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姜婉赶紧摆摆手婉拒：“不用了，宋医生，我能找到的。”

　　她今天已经很麻烦他了，现在也只能能不麻烦就不麻烦了。而且她又不是瞎子，那姑娘对宋光辉有意思她看出来了，就更不好打扰他们了。

　　宋光辉没办法，只能留下来继续跟大辫子姑娘有一茬没一茬的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大辫子姑娘在说。

　　姜婉听到她说“宋医生，明天你有没有空啊，镇上赶集，我想约你一起去逛逛。你回村这么久，还没去集上逛过吧？可热闹了。”

　　宋光辉回她：“明天不行，明天我得去县里拿药，咱们卫生所的药快用光了，最近流感，没药可不行。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姜婉心想还能赶集？她觉得稀罕，想着下次弄点钱也带着大宝跟妞妞去赶集，给他们买点好吃的。

　　给她打针的是个胖胖的中年医生，也不多说话，看了她拿来的单子弄好了药跟针筒之后就准备给她“上刑”。

　　姜婉小时候身体不好，吃药打针是家常便饭，刚开始去医院打针还吓得哇哇直哭，后来习惯了也就好了。

　　疼一下就不疼了，说到底就是自己吓自己。

　　医生用一根黄色的皮筋绑住姜婉的手腕，在她的手上拍了几下，这样血管会比较明显。

　　大宝跟妞妞紧张的不行，姜婉甚至能感受到他们两个的身体在瑟缩。她觉得好笑，打针的是她又不是他们，怎么怕成这样。

　　就在医生准备扎针的时候，妞妞小声地说道：“等等，伯伯，俺娘怕疼，俺们给她吃颗糖她就不疼了。伯伯，等下你打针的时候，一定要轻点啊，不然，不然俺娘会哭鼻子的！”

　　妞妞柔软的手碰触到姜婉的嘴唇，下一刻她就觉得嘴里一甜，带着浓郁的玉米味，是之前宋光辉送给他们的玉米糖，还有一颗被妞妞藏起来了。

　　现在进了她的嘴里。

　　这颗糖好像带了神奇的魔法，不光让姜婉的嘴里甜了，心里更像淌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她另一只手抱住妞妞小小的身躯，脸上带着笑意：妞妞，你可真是个小天使，妈妈爱你。

　　胖医生原本还因为自己被打断而有些不高兴，但听了妞妞这话，心也被融化了，嘴角挂着笑，难得的温柔：“好，伯伯轻轻打，保准不让你娘哭鼻子。”

　　就这样，打针的人和被打的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其乐融融。

　　姜婉觉得好笑，真是一次奇妙的打针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