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他们要结婚了

　　商添曜翻开自己的书包来看，失笑道：“这也不是什么玩意儿，一个小挂件罢了。”

　　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木牌，上面刻着一个楷书的“唐”字。苏鲸洛对这玩意儿略有一点儿印象，隐隐约约觉得自个儿以前好像在哪儿见过，可愣是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这是苏鲸洛一如既往的行事原则。

　　下午的两节理科课无聊且烦闷，苏鲸洛一边塞着自己的耳朵一边死啃面前的物理题。她的物理常常会受数学的限制而解不出来。

　　苏鲸洛本人其实没有一点儿数学天赋，不过她从小就很擅长面对自己痛恨的东西，如今优秀的数学成绩全部都是她一点点死啃下来的。她用了诸多的时间和精力才换出了如今对数学题的熟练解决，不过终归是练出来的，只要一段时间没有练就别想迅速地解出来了。

　　苏鲸洛叹了一口气，学习就是这样周而复始，迷茫至极的过程。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接受。

　　商添曜又逃了老邹的语文课，老邹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苏鲸洛看过一眼商添耀的成绩单，每一科都烂得毫无特色，就语文这科略有起伏。但是就一科语文也没办法把他那死死烂死烂的成绩力挽狂澜了。

　　可能是因为学艺术的对语文就是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吧。

　　真好啊，有这种天赋。

　　苏小姐并没能继承到苏泽川倍儿会算计的脑子，常常需要笨鸟先飞。有如今的成绩，也是用无数的金钱汗水心血砸出来的结果。

　　临近放学的时候商添曜回来了一趟，他的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估计是跑到操场上打球去了。这才是一个少年人应有的青春嘛。

　　商添曜扔了一颗糖给苏鲸洛。

　　是她上一次建议商添曜说可以带去撩妹的那种。里头的糖有一股很纯正很浓郁的奶味儿，香甜香甜的，她很喜欢。

　　她今天的运气有点儿好啊。商添曜不仅中午带她出去吃了饭而且还给了一颗她很喜欢的糖。幸福得苏鲸洛稍稍有点儿飘飘然，这就是被朋友宠着的感觉吗？未免也太好了吧。

　　李叔的车一如既往得来的很快，苏鲸洛只是捧着本子刚刚写完了两道数列大题而已。

　　“李叔，我妈和鹿叔回来了吗？”苏鲸洛眨巴眨巴眼睛。

　　李叔摇摇头，回来的并不是他俩，而是鹿驰原。苏鲸洛地眉头狠狠地一皱。谁回来不好啊为什么偏生得是鹿驰原？！

　　自己昨天还被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饶是苏鲸洛那么心大都是心有芥蒂的。面对鹿驰原的时候绝对绝对尴尬得要命！

　　“李叔，”苏鲸洛面有菜色，她和商添曜约的是吃完饭一起去自习。“我能不回家直接去另一个地方吗？我和同学约好了一起吃饭。”

　　李叔点点头，非常好说话得很，当即调转了车头，前往苏鲸洛口中的那个地址。

　　苏鲸洛到的时候商添曜还在吃面，小卖部旁边摆了很多的石头桌椅，早上老人们晨练的时候特别喜欢顺道过来下下棋喝喝茶什么的，现在却成了商添曜吃饭自习等等n合一，功能十分多样的用具。

　　“洛洛姐你来啦！”风一瞳快乐地朝着苏鲸洛挥挥手。“洛洛姐吃饭了吗？来吃点儿呗！天仰哥亲自下厨给我们做了碗面！”

　　洛洛姐……

　　这孩子怎么这么自来熟呢？怎么这么快就用上了这么亲昵的称呼？

　　  苏鲸洛失笑。

　　风一瞳盛情难却，苏鲸洛也乐得省了出去觅食所花的时间，快快乐乐地嘬了一口面。张天仰这厨艺真的好得没话说。做人怎么能像他这么完美呢，又会做饭又能端水，这人简直太适合去做渣男了！

　　“做得这么样？好吃不？”张天仰一边解开自己的围裙一别从小便利店后面窜出来，昏黄的路灯给他银亮亮的镀上了一层暖意，显得他周身的气质愈加温暖了些。

　　果然会做饭的男人最棒了！

　　苏鲸洛完美地遗传了徐小妍对厨艺上的一窍不通。她的厨艺并不是很好，勉勉强强限制在“做的东西能吃但是味道就别想了”的范畴，就算是徐小妍这种大大咧咧的人吃到了苏鲸洛煮的面之后，都会说一声“亲爱的咱们下次就不要煮面了吧”。

　　苏鲸洛又嘬了一口面，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怎么能这么好吃呢？

　　她非常给力地竖了个大拇指，“完全就是渣男专业博导级别。”

　　“什么叫渣男专业……”张天仰失笑，“你这吐槽倒是挺贴切的。”

　　“是吧。”苏鲸洛也觉得她和张天仰的性格一定很合拍。

　　商添曜很快就捧着他的那本练习册来找苏鲸洛了。他不会的题太多，一下子就连成了一大串儿。好不容易上个单元的内容他学得好一点儿了，新课一上，全都垮掉，他来问苏鲸洛的频率也就这么直线上升了。

　　苏鲸洛微笑着，以无比平和的语气说道：“叫我洛爷。”

　　商添曜：“……”

　　今天苏鲸洛心情好，也愿意花时间陪商添曜慢慢耗。“不叫洛爷我不教你。”

　　商添曜气呼呼地转过头去拍题。

　　小猿搜题了半天，可能是又没看懂，于是乎商添曜拎着练习册可怜巴巴地又转过来，把练习册轻轻地推到苏鲸洛的面前。

　　“话呢？我要你说的话呢？”

　　“洛，洛爷，教我……”

　　“诶，好。来，题给拿给我看看啊。”终于听见了想要的结果，苏鲸洛甜甜地微笑起来，笑得比服装店的那些导购人员还要亲切。

　　调戏商添曜可比调戏小姑娘可爱多了！

　　明明是个大校霸，为什么商添曜的很多反应都这么可爱呢？

　　“……嘿，他们这氛围可真好。”张天仰撑着下巴，坐在店里，看戏一般地观赏着这两个人。“这就是青春吗？不要拐爷去读书啊。”

　　“天仰哥，成人高考还是很有机会的。”风一瞳认真地盘算，“我们可以先给你攒一笔钱，然后叫商哥他们学校通融通融说不定还愿意收你这么一个超龄学生，到时候你还可以给我找一个学习成绩好一点的小嫂子来，最好是要像洛洛姐这么漂亮的……”

　　张天仰谈了下风一瞳的额头，娃娃脸男孩的额头上立马就浮现了显眼的红。

　　“还真是梦里啥都有，现在可是大白天的，你做什么白日梦呢？”张天仰继续维持了之前的那个姿势，懒洋洋地撑着下巴眺望着那两人，神情淡淡的，与往常无异，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来。“你想什么呢，我上学了谁赚钱养我们啊？下个月房子租金都还没着落就在这好高骛远？现实点吧，咱们没那个力气做梦的。”

　　快乐的时间转眼即逝，磨磨蹭蹭到了九点半，不论苏鲸洛再怎么想拖，大家都得回去了。

　　“喂，鲸洛，你现在在那什么呀？”

　　“正坐李叔的车回家呢。”苏鲸洛老老实实地回答，她的回答总是那样的详尽，让人放心且挑不出任何毛病来。“今天和同学约到别的地方一块儿晚自习，效率还不错。”

　　这句话半真半假。其实她也发现了，很多同龄人都特别喜欢成群结队地去做一件事儿，但是苏小姐不行，人越多她的效率就越低。说句毫不谦虚的话：苏小姐一个人的时候最强。虽然听起来中二又臭屁，骄傲且不可一世，但是这是那么的真实，也是那么的孤独。

　　苏鲸洛有点儿心不在焉地听着徐小妍说最近发生的事儿。

　　她太了解徐小妍了，知道徐小妍是不被发问就永远不会主动开口的那种类型。她现在开始扯天扯地，说明这是为了之后更为重要的东西铺垫。苏鲸洛想了七八种徐小妍可能提起来的事儿，正当她想要把这七八种事儿都在心底里做一个预案的时候，最后通牒来了，“鲸洛，我和你鹿叔叔准备结婚了。”

　　在苏鲸洛的意料之内。

　　像是一颗巨大的石头落入她水平如镜的意识一样。

　　还挺不错的。

　　苏鲸洛的手指头微微蜷起来。

　　虽然鹿元逐是她挑的最合适的人选，苏鲸洛甚至还能下论断说，没有比鹿元逐更合适的人了。

　　但是有一个新爸爸对于她来说好像是一件挺大的事儿的。苏鲸洛以前对苏泽川恨的彻底，但也在逐渐长大的过程中逐渐发现了什么叫做无法割舍的血脉的联系。

　　她想起了苏泽川看见她的成绩的时候满意的笑，想起了他从未亏待过她的请求，想起了苏泽川因为她在游戏上展露了那么一小点天赋，他就非常惊喜且夸张地拨通了一通电话，甚至叫来了一队的职业选手专门辅导她，想起了苏泽川带她吃饭，想起了苏泽川亲手为她挑礼服，苏泽川还开玩笑地说那个时候他就跟女儿要出嫁了一样紧张......

　　过去那些略微有些温情的回忆一下翻涌上来，被回忆带上了过于温暖的滤镜。

　　因为苏泽川是苏鲸洛的身生父亲，所以爱是刻在她的DNA中的，小时候纯粹的恨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味道，又在这个时候猝不及防地袭来。

　　不是这样的啊。他才是你最恨的人才对啊。

　　苏鲸洛又想起来苏泽川的那封遗书，遗书上写，把他的所有财产都留给徐小妍。

　　他从未料到过自己会以那样轻描淡写的方式离场，但是好像从未害怕过死亡，他好像早就遇见了自己会有那么不幸的一天，所以这封遗书一直躺在他办公室的一个抽屉里，郑重地放着，轻飘飘的，盛满了苏泽川这个用一生诠释失败的人的全部爱意。

　　“嗯。那样挺好的。”苏鲸洛这样闷声回答道。“但是你和苏家那边协商地怎么样？苏家的人愿意这么快就放你走吗？”

　　现在徐小妍的身上可是放着苏泽川的全部财产了，自然是个香馍馍，吝啬的苏家愿意就这样放她走吗？

　　“那份遗书上，压着一份离婚协议，他已经签好名了，离婚协议的日期写的是半年前。”

　　“.......”

　　苏小姐瞪大了眼睛。

　　苏泽川这又是搞哪一出？

　　半年前，徐小妍实在受不了苏泽川了，好几次地提出了离婚，但是全部都被苏泽川给驳回去了。

　　因为闹得太厉害，甚至把苏鲸洛给一块儿带去了漂亮国？

　　那为什么签好的离婚协议已经躺在苏泽川的抽屉里去了？

　　“鲸洛，照顾好自己。”

　　“嗯。”

　　苏鲸洛点点头应了，然后闭上眼睛。

　　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赫尔博斯的那首诗——

　　我该拿什么来挽留你？

　　我给你昏黄的街道，绝望的日落。

　　我给你一个久久看着明月的人的悲凉。

　　苏泽川是不是真心爱过徐小妍？那个时候苏泽川是不是也想挽回过的？

　　他们.......有没有可能像普通人家里那样幸福？

　　为什么一时之间她会觉得苏泽川也变得可悲起来了？

　　鉴于苏小姐是个勇敢地直面困难，永远不整那些有用没用的弯弯绕绕的直球选手，苏鲸洛勇敢地打开了鹿元逐家的大门。

　　苏小姐想要直面恐惧，但是恐惧不想直面她。

　　鹿驰原可能也觉得尴尬，躲在房门里。苏小姐好不容易提出来的这一口气儿全泄了，本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竭力感。于是她蹬蹬瞪爬上楼，敲了敲他哥的房门，“哥，吃不吃夜宵？”

　　她在临走的时候为了照顾一下张天仰那家小便利店的生意，买了不少东西走。本来是准备给自己屯着当粮食了，但是现在想想还是拿过去哄哄她家便宜老哥吧。

　　如果徐小妍发现她和鹿驰原关系不好的话，可是要伤心的。

　　她可不能让她的大美人妈妈伤心。

　　鹿驰原打开门，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姑娘。

　　小姑娘这段日子确实憔悴了一点，这点正确的认知再一次让他的心神动荡不宁。

　　“我去便利店买了点零食，本来想要给我自己当储备粮的，但是我最后想了想，还是决定贡献出来哄一哄我的便宜老哥。”苏鲸洛破罐子破摔，直接把自己的来意清清楚楚地解释给了鹿驰原听，“听着，哥哥，我妈妈和鹿叔准备结婚了，他们应该前不久就已经告诉你了吧？”

　　鹿驰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他确实知道此事。

　　“我们都是重组家庭里的人，你对我很不满，但是不瞒你说，我也对你很不满。”没有装出来的乖巧恬静，苏鲸洛的脸上冷冷的，有种厌世的丧，“但是我们之间关系不好总归会让大人难办。你是成年人了，不应该没有我这个小孩懂事，你知道了吗？维持那种表面上的宁静总归能做得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