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能容忍

　　终于迎来了开学后的第一个周五。

　　九中就是九中，就算已经高二了也没有多出来什么诸如周六周天补课的麻烦事儿。苏鲸洛自从上学后就没有继续追番了，她决定一回家就和自己的各色老婆们好好温存温存。

　　上午的第四节课是孔湫的英语课。他的英语课上得还蛮有意思的，苏鲸洛鲜少见到像孔湫这种英语发音非常标准的老师。

　　忽然，孔湫突然抽出了自己的手机。

　　这可把苏鲸洛给吓了一大跳。这家伙是准备拍一下谁在英语课上课睡觉不好好听课的吗？怎么九中的老师也玩儿这种游戏啊！孔湫我上一秒才刚刚夸你你这一秒怎么就来拆我台了呢不厚道啊兄弟！

　　班上的不少同学的反应都非常惊人的一致，只见他们整齐划一地鲤鱼打挺，直愣愣地瞪向孔湫的手机——准确来说，应该是手机摄像头。每个人争先恐后地骚姿弄首，装得一个比一个热爱学习。

　　孔湫忽然笑眯眯地从手机的后面探出头来。

　　“你们以为我这是要拍照吗？”

　　他笑嘻嘻地说，“你们被我骗啦，我拿出手机来，是为了让你们看一眼。你们看见了什么？”

　　那是一款非常常见的手机，透明的塑料壳因为长时间的使用而边角磨蹭泛黄，他像很多青年那样将那张分外惹人注目的红票票塞到了透明塑料壳里面去。

　　任是苏小姐眼光独到，见识颇多，也没法而从这个普普通通的塑料壳里发现出什么来。

　　“我呢，也知道自己讲课非常无聊，肯定有不少同学会在我的课上昏昏欲睡，长眠不起，所以我就特地拿出来给你们看一看。”他用手扣了扣手机壳，扬声道，“看看，多么新鲜的毛爷爷。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见钱眼开嘛，希望咱班上课睡觉的人少一点。”

　　哄堂大笑。

　　可惜商添耀不在，不能发现这位英语老师的可爱之处。苏鲸洛已经习惯了商添曜的不在线了。

　　那天之后，商添曜的学习激情空前高涨了许多。苏鲸洛常常会想商添耀不在班上的时间都去了哪里。商添耀每次出现的时候手上脸上都会多出一些颜料来，这人大概是跑去画室了。

　　虽然苏鲸洛没有看过商添耀正经画画，但是就凭那天她看见的那张速写来讲，商添耀的技术绝对是一等一的。

　　考美术生好像是一个挺棒的出路的。

　　苏小姐开始默默地想自己有没有什么才能。她这辈子，除了对游戏略有了解，剩下的只有学习了……唉，无趣呀无趣。

　　这次商添耀倒是很早就回来了，从画室回到班里的路途上他还不忘顺路买了根冰棍。蒙牛牛奶味的冰淇淋香气醇厚，是苏鲸洛喜欢的那款。

　　“男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商添耀正侧着身写写画画呢，猝不及防地听见苏鲸洛这样一句话，吓得虎躯一震，冰棍都差点儿被吓得从他的嘴巴里掉出来了。

　　这小姑娘怎么回事，最近霸总文学吃多了？

　　苏鲸洛幽怨地盯着商添耀……手里头的冰棍。“你看看，我正含辛茹苦地帮你整理学习资料，然后你跑到画室里逍遥自在，甚至还顺道逛了一趟小卖部，怎么都不记得给你含辛茹苦的同桌带一点呐，嗯？”

　　“帮你带了。”正说着，商添耀就从小袋子里掏出了一打的棒棒糖，而且五颜六色五花八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极其七个颜色召唤龙珠呢。

　　自从小学毕业以后，苏鲸洛就没再被送过棒棒糖。

　　苏鲸洛：“……”

　　苏鲸洛：“你觉得我的审美是这样的？”

　　这回迷惑的变成商添耀了。“女孩子不都喜欢这样的吗？”

　　……这是什么宇宙霹雳无敌钢铁直男。

　　苏鲸洛失笑。“我就说你肯定没有女朋友。下次你要送女性朋友礼物，就送你上次给我的那种小奶糖，确实挺好吃的而且颜值也很高，我想会拒绝那个小奶糖的女生应当属实不多。”

　　苏鲸洛觉得自己简直太累了，不仅要教商添耀如何学习，甚至还要教他应该怎样去哄女孩子开心。

　　苏鲸洛伸手要接过那一打棒棒糖，却被商添耀给整个儿拦住了。苏鲸洛不可置信地盯着那截横在她的手和一打五颜六色炫丽缤纷的棒棒糖中间的瘦削的手臂，“不是说好了是帮我带的吗？怎么事到临头你又不给我了？”

　　“……你说你不喜欢。”

　　“我只是说我的审美不是这样的，但这并不代表我不喜欢。”苏鲸洛拍过商添耀的手，长驱直入地抓了那打棒棒糖，并且非常迅速地剥开一个后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熟练无比。

　　苏鲸洛左边的腮帮子含着糖，对商添耀歪歪扭扭地笑了一下，青春明快的活力出现在苏鲸洛的眼睛里，像是春天的气息。“这可是我同桌第一次特地为我买的糖，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骗子。

　　不知道为什么 商添耀觉得自己的脸烧的慌。

　　明明上一次还给她买过一袋子零食的，里面就有这种棒棒糖，前不久才送，她现在就忘了个精光。

　　“等下放学带我去画室看看你的画呗，”苏鲸洛的嘴里含着糖，说的话黏黏糊糊的，像是撒娇，听上去有些甜。“上次说好了要带我看了。看过这次就免掉你二十声的洛爷，怎么样？”

　　听起来好像很合理，是意外之喜。商添耀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最后一节课结束得很快，放学铃声响起，苏鲸洛开始慢腾腾地收拾书包。和其他书包收得飞快，归心似箭的人比起来，苏鲸洛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以前商添耀就觉得苏鲸洛身上有股特别的气质。她总是那样从容不迫，有恃无恐，大大方方。

　　苏鲸洛很漂亮，她的漂亮里很有故事感，商添耀每每看见她的时候，就有很多奇思妙想的小故事和一幅幅漂亮的图景争先恐后地从脑袋里蹦出来。这样的人单单是活着就具有美感，让人不由自主地神往着盯着她看。

　　“你的糖……给我一根。”

　　“诶~你刚刚不是还吃过冰棒吗？怎么还来抢我的糖，我可穷了，你怎么能抢一个穷孩子的糖呢？坏哥哥。”苏鲸洛一边嘴上抱怨一边麻利地从一打棒棒糖里抽了一根颜色最漂亮的出来。

　　颜色最靓丽的棒棒糖配最靓的仔，嗯，不错不错。

　　商添耀已经习惯了这个人的语言和行为不一致。这个小姑娘难道偏偏就是以惹他生气为乐吗？

　　商添耀接过糖，碰到女孩微凉的指尖。

　　“你手怎么这么凉？”

　　“女孩子嘛，女孩子的手都是凉凉的，你觉得我们的体温能够和你们这种精力四射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男孩子相比吗？”

　　走廊上忽然起了一阵大风，风儿将树叶吹落枝头，擦过老旧的教学楼，穿过人群稀疏的走廊，呼啸着冲向长空。

　　苏鲸洛的长发被吹得左右飞舞，商添耀几乎能够闻见她的洗发水的味道。

　　商添耀得以隐约地看到女孩修长白皙的脖颈，颈上似乎有一段凸凹不平的脉络，光是盯着就让人心惊。

　　画室里静悄悄的，静谧笼罩了沉睡在其中的几幅画。老旧的门早已生锈，缓慢推开，发出了一阵凄凉的吱呀声。

　　苏鲸洛吹了声口哨。

　　这画室简直就长在苏鲸洛的审美点上。

　　苏鲸洛掀开画布，不是过于明艳的色彩，古朴沉静的画有种消逝之美，画中女人的侧影显得柔和甜美，静悄悄的，有点哀伤。

　　不过，这笔触未免也过于熟悉了吧……

　　illuminate……那个画师……

　　illuminate，中文意思是发光，照亮。这不就是曜吗？

　　苏鲸洛轻笑起来，眼睛里盛了两碗坏水。

　　李叔可要比鹿驰原和鹿元逐靠谱多了，苏鲸洛给他的消息刚发不久人就已经到了。他很和蔼地看着苏鲸洛。

　　然而秋姨面对苏鲸洛的表情就不怎么好了。她斜着眼睨着苏鲸洛，一副根本就没有把苏鲸洛放在眼里的样子。那浑身的嫌恶明显得不能更加明显了，赤裸裸的几个“这人怎么这样啊刚离婚就嫁人，还带了个夺取别人家产的小拖油瓶”，“年纪轻轻就长得这样一幅狐媚样儿，长大了遇见男人了那还得了”几乎要具现化后出现在她的脸上。

　　苏泽川自小被娇养着长大，坏毛病一大堆，徐小妍从出生起虽然家境贫穷但也从来就没有被人给欺负过，也是个娇生惯养的主。他俩的结晶苏鲸洛却在风里雨里直来直去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练就了一副铁皮囊。

　　她身不娇体不弱，秋姨的亏待对于她来说算不了什么。不过一个周末都要浸在这口味难吃的，偷工减料甚至有些馊的饭菜中，苏小姐是完全受不了的。

　　一开始她还想给这个在鹿家工作了这么些年的老佣人一点面子，嘴上不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低眉顺眼地在房间里啃着商添耀给她的几根棒棒糖。

　　然而时间一久，也不是事儿啊。哪怕苏小姐再能撑，这人是铁饭是钢的，星期天苏小姐就有点受不了了，中午偷偷倒了秋姨给她准备的饭菜，自己重新煮了一包水饺。

　　苏小姐自以为做得足够隐秘，但是下午她就发现她被告状了。鹿驰原的电话风驰电掣地赶来，“苏鲸洛你是怎么回事？号好学生的样儿装不下去了吗？秋姨含辛茹苦地给你做饭你非但不感谢还把她做的饭给倒了自己煮饺子吃？我跟你说那冰箱里的饺子是我买的，冰箱里的一切东西都是我的，你有动它的资格吗？秋姨是看你一个人在家可怜才过来照顾你的，是施舍！你扪心自问，有这样对待别人的善意的吗？你的良心不痛吗？”

　　“……”

　　电话一开头就这样劈头盖脸不分青红皂白地骂。苏小姐这种事儿见多了，风轻云淡地把手机扔到一边，自个儿继续写作业。像这种正在气头上的人是听不进别人的话的，苏小姐现在正饿着呢，并不准备撑得慌地和他浪费力气。

　　然而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来了，“你的声音呢？感情我给你讲了这么多你一点反思都没有啊？”

　　……要求还挺高。

　　秋姨是鹿驰原从小跟到大的老佣人了，他的妈妈去得早，鹿元逐的工作又忙得要死，他和秋姨的关系应该是最好的。

　　如果把一个人放在心尖尖上了，就容不得她受到任何一点儿的委屈。将心比心，如果徐小妍被人委屈了，苏鲸洛自然也是一通电话过去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开口大骂，骂得对方满地找牙，万念俱灰。

　　苏鲸落应和地嗯了几声，压根儿没听鹿驰原讲了点啥，她手上这题求带电小球离开木块的临界速度显得更为重要得多。

　　她这几天压根儿就没出过门，不是在学习就是待在客厅里看BBC，但是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却发现辅导书莫名其妙地少了好几本。

　　她曾听李叔说过，秋姨有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鹿驰原以前用的很多教辅书应该都会免费送给秋姨让她带回去给她家的孩子用吧。

　　家里的佣人做出这种小偷小摸的事儿实在是太过常见了，如果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苏鲸洛一般都不计较。

　　不过秋姨的眼光也忒毒了吧，竟然不把她的那些作业给拿走了非要挑那些死贵死贵的教辅。

　　而且……她还发现苏泽川送她的一条项链不见了。

　　苏小姐不是花孔雀，也不在意项链这种小玩意儿，拿走就拿走了吧。不过，那条项链好歹也是出自苏泽川之手，确实是死贵死贵的。

　　“……你明白了吗？”

　　“哦哦！我明白了！所以这题的答案就是根号4q1q2减v的平方除以2CD的绝对值！玄妙，太玄秒了！”

　　话音刚落，苏小姐就明白自己刚刚闯了什么惊天大祸了。

　　“额，那个，哥，你别生气哈。”

　　接下来她又接到了鹿元逐的电话和徐小妍的电话。他们一人问一遍的形式让苏鲸洛不由得想起了刑侦片里的审讯环节。虽然苏小姐口味颇重，偏生喜欢看警察和高智商犯人的精彩角逐，单着并不意味着苏鲸落就喜欢成为那个被询问审讯的对象啊！

　　尤其还是惊动了徐小妍。

　　这事儿不能忍了。

　　一听鹿元逐的语气有点不对，苏鲸洛就把他的电话给挂掉了。三下五除二地把这几天她的饭菜拍给鹿元逐。

　　小酥打：鹿叔叔，秋姨是你们家的老佣人，你们对她的感情深厚，我能够谅解。这些天，我有多本教辅资料不见了，还有一条项链。那条项链是苏泽川送的，上面镶着一颗蓝宝石，如果我把她告上去了，是能够坐牢的。

　　我之所以一直不说，是因为对于鹿家来说我毕竟是个外人，令我难以容忍的是你们竟然牵扯到了我妈妈。不要告诉徐小妍发生了什么，那些东西就给秋姨了，让她不用再过来了，我能照顾好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