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往事不堪回首

　　商添曜显然没有发现一个女生还能这么逗弄他，睁大了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苏鲸洛。

　　苏鲸洛朝他甜美一笑。

　　这是一双眼尾微微下垂的眼睛，睁圆的时候有种楚楚可怜的意味，笑起来却弯成了一道旖旎的线。

　　她的眼尾浅浅的红，缀满笑意的眼里是火一般的生气。

　　是那种挠了你衣服一下，让你很想揍，但是却又下不去手的小狐狸。

　　而且，她这样的表情对比起昨天晚上孤零零寂寞的要死的背影，真的好上太多了......

　　商添曜偏过头，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的耳朵尖尖上已经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

　　这、这家伙怎么还凑过来？！还撒娇！不知道高中生要矜持一点吗！

　　于是他一巴掌把苏鲸洛推得远一点，“小姑娘家家的，说话含蓄点，别瞎撩。”

　　苏鲸洛现在发现了一个特别好玩的解闷方式——逗商添曜。

　　商添曜一边用右手撑着脑袋一边用左手百无聊赖地转笔，他的手背瘦削，手指纤长，银白色的笔身在他的指尖旋转，形成了一朵银花。

　　真的，这人不笑不说话没表情的时候，脸真的太他妈对苏鲸洛胃口了。

　　苏鲸洛硬生生地把自己的注意力掰回眼前的数学题上。

　　她是那种万事开头难，但是一坚持下来会把她自己也给吓一跳的那种选手。

　　她现在是全身心地浸入式写数学题，非但两耳不闻窗外事，就连其他感官也在这个时候一块失了效。

　　所以，她就没能感受到商添曜肆无忌惮地打量她的目光。

　　一开始商添曜确实是先入为主地以为苏鲸洛是个和他一样不写作业的大学渣，这几天的观察下来他才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女孩上课时确实不怎么会听讲，有时候甚至会被窗外飞过的麻雀吸引注意力，但是一节课下来，她竟然能够完完整整地写完一张卷子。

　　女孩的字迹很工整，就像她本人挺直的脊骨一样。

　　一开始他确实很震惊，不过想来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先入为主，女孩从未开口提一句自己的成绩如何。

　　不过是在他一开始先入为主的时候用拙劣的演技配合了一下罢了，配合得那么敷衍，马甲第二天就掉了。

　　商添曜自己也没注意地笑了一笑，开口说了句话，“苏鲸......”

　　“别吵。”

　　“.....等等，你听.......”

　　“等等，我做题呢。”

　　商添曜乖巧地闭上嘴。

　　他刚想提醒一下苏鲸洛邹平城就站在他们的旁边呢。然而苏小姐学得太认真了，对商添曜的提醒置若罔闻。

　　他一直觉得苏鲸洛身上有一种和他们不一样的气质。

　　邹平城在苏鲸洛的旁边盯了半天，最后忍无可忍，伸出手在女孩的桌子上敲了敲。

　　“鲸洛啊，今天是语文早读。”

　　“如果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的话，只有数学好也是不行的。”

　　“还有某个大银行家，你不会觉得在梦中就可以实现你的梦想吧？”

　　然后顺手提起了苏鲸洛身后睡得正香的唐衷。

　　苏鲸洛翻了翻课表，发现今天还真的是语文早读啊。

　　怎么又扯出社会主义接班人了，她的脸有点烧，好好地道了歉拿出语文书后，瞪了商添曜一眼。

　　“你怎么都不提醒我？上次你在老邹的课上我都帮你放风了！”

　　商添曜一脸无辜，“我叫你了啊，你做题做得太认真了。”

　　商添曜一边撑着脸一边画画，苏鲸洛靠过去看，商添曜却一下把画本给按住了。

　　“不许看。”

　　“为什么啊？”

　　苏鲸洛本来是有些好奇，商添曜的这一番反应让她更加好奇了。

　　他越是掩饰，越能够激发苏鲸洛的探究欲。

　　商添曜想是想要解释什么，但是半张着嘴半天也没蹦出一个子儿来，反倒是把自己的脸憋到通红。

　　“一、一些练习稿而已，就，就是不许看。”

　　还脸红了，真是可爱啊。

　　苏鲸洛活到这么大，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脸红的男孩子了。

　　而且商添曜的脸是属于那种冷白色，平时睡出来一片红痕都显得分外显眼，而现在，更像是大片大片的皮肤都烧起来了。

　　苏鲸洛又故意地凑过去，一副要抢的意思。

　　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商添曜甚至能够闻见苏鲸洛身上那种淡淡的很典雅的香，以及女孩洗发水的味道。

　　商添曜忙不迭地把自己送得更远。

　　“好吧好吧，不看就不看。”苏鲸洛也不是什么非要让别人按自己的想法行动的混蛋。

　　她耸一耸肩，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继续写数学。

　　她的表情一下就冷了下来，像是初春挂在腊梅枝头上的雪，又清又冷。

　　刚刚眼底里还有点人气的小女孩又变成了最开始的那样，像是个易碎的玻璃娃娃，美则美矣，没有灵魂。

　　苏鲸洛这一生最讨厌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苏泽川。

　　任何和苏泽川有点儿相像的东西都能触动她压抑在心底的无名怒火——包括她自己。

　　苏小姐知道，自己的控制欲真的已经强到很恐怖的地步了，就在刚刚，她甚至想到了威胁。

　　要威胁商添曜这人实在是太简单了，他虽然看上去孤勇，不屑一顾，但实际上是个正义且害怕别人目光的孤独的小孩。只要有了顾忌，有了弱点，就有了把柄，足以威胁。

　　给妈妈寻找一个令自己满意的伴侣、在和鹿驰原的交往中自己占据主动位置的谈话，无一不是掌控欲的体现。

　　她什么时候......变得和苏泽川这么像了。

　　这就是基因的力量吗？她最后，也会变成和苏泽川一样的人吗？

　　苏鲸洛在心底里恶劣地一笑。

　　.......如果真会那样的话，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生气了？”商添曜用手肘碰了碰苏鲸洛。

　　苏鲸洛正好画了一个y=log10的函数，没理。

　　过了一会儿，商添曜又碰了碰她的手肘，而且还推了一个大白兔奶糖过来。

　　苏鲸洛在心底里一笑，他一个大校霸，口袋里竟然还随身带着糖。怎么会这么甜。

　　侧过头去，发现商添曜的肩颈线和这条线几乎重叠。

　　这肩颈线也太漂亮了，苏鲸洛又想吹口哨了。

　　其实苏鲸洛豁达得很，那么一点点不开心她早就自己消化掉了。

　　对于她来说，尊重人类自己最本性的欲（和谐）望并不可耻，其实有很多东西都是人类自己作出来的。

　　心情很好的苏小姐又心情很好地完美解完了一道题，那点逗人的心思又蹦出来了。

　　她故作生气：“你怎么这么小气，连张画都不给我看。昨天明明就已经答应了给我看画了。”

　　她眨了眨眼睛，“而且你画画的时候看了我一眼，你要怎么才能证明你画的不是我，有没有侵犯我的肖像权呢？”

　　商添曜道：“我一点都不小气，我昨天还请你吃了饭团。”

　　苏鲸洛被噎了一下。

　　很快，商添曜的耳尖又红了，然后一脸别扭地把速写本推给了苏鲸洛。

　　明明只有寥寥几笔，却已经勾勒出了苏鲸洛的神韵。她差点儿对着这张画上的自己吹声口哨。

　　商添曜还往前翻了翻，不止苏鲸洛的，还有邹平城、徐进、唐衷等等各种同学的。

　　没想到.......这位校霸同学，心还挺柔软的。

　　“刚刚我是用左手画的......你一定是偷看到了，才凑过来看的吧。”

　　不，我没有，我真没有，我刚刚就是想骚一下。

　　苏鲸洛很快就在心里拒绝三连，然而不论苏鲸洛怎么解释，商添曜都不信了。

　　为了防止苏鲸洛偷看，商添曜甚至还特地侧过身子，用左手撑着脑袋右手继续画画。

　　......原来这家伙还是个二刀流。她不着实际地想，左右开弓一起抄作业，效率确实会比较高。

　　苏鲸洛微微勾了勾嘴角。

　　还挺可爱。

　　上午商添曜睡觉又被徐进抽起来回答问题了。

　　徐进可能是他们班里唯一一个还倔强地抽人起来回答问题的老师了，虽然没多少人敢在他的数学课上睡觉，但是被他抽起来的能答出来几乎没有，而且他还倔强地绝对不抽阿尔卑斯或者她，其一叫一个不会的场面让苏鲸洛看了都不忍心。

　　徐进却是非常负责任，但这也导致了他们的这一节课非常没有效率，苏鲸洛坚持了一节课，最后还是觉得还是自己学自己的好了。

　　也就是商添曜这个心大的敢在徐进的课上睡觉了。

　　“商添曜同学既然敢在我的课上睡觉，就说明他的数学造诣已经非常高了。”徐进气极反笑，阴阳怪气道，“那么现在这个问题就交给你了，如果没有回答出来的话，那就抄这个公式的推导一百遍。”

　　绝了，她第一次听说数学老师的惩罚作业是抄公式。

　　苏鲸洛自从小学二年级听数学老师罚抄九九乘法表之后，就没听说这么离谱的数学惩罚方式。

　　也是，罚抄公式还能让他们记住点儿，要真发试卷下去，那肯定又是流到几个学霸肚子里消化了。

　　徐进说的抄一百遍，那就是真的会盯着他们抄一百遍，也不知道这人哪儿来的耐心。

　　就算是商添曜也没办法非常洒脱地和徐进硬怼。

　　苏鲸洛在小便签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双指轻扣桌子，吸引商添曜的注意力。

　　黄色的小便签上龙飞凤舞地留了几个大字：叫洛爷，我告诉你答案。

　　商添曜估计从小到大还没有叫过女孩子一声爷。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勉强答应了。

　　他往那张小便签上点了点。

　　苏鲸洛继续推了一张写了两个数字的小纸条过去。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苏鲸洛看了一眼商添曜，忽然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来了一句：“我怎么就不写让你跪下来叫我爸爸呢？失策啊失策。”

　　她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比一开始放纵了太多太多。

　　大概是和商添曜相处的过程中，发现这家伙还挺好欺负的？

　　商添曜瞪了她一眼，站起来，想要走出座位。

　　好巧不巧的是，他们昨天刚刚搬座位，商添曜在右苏鲸洛在左，在右的那边好巧不巧地死死地贴着走廊。

　　如果苏鲸洛不让位置的话，商添曜就走不出去。

　　她站起来，恶劣地把路给封死，“叫不叫洛爷？”

　　商添曜的表情瞬间扭曲了一下。可把苏鲸洛给可爱坏了，差点一个没忍住就直接笑出来。

　　商添曜转身把窗户一拉，一撑一翻就熟练地出去了。

　　唐衷一脸莫名地盯着苏鲸洛，苏鲸洛自从发现自己来到就九中再也不需要维持人设后早就飘了，敲了敲唐衷的桌子，“数学竞赛卷写完了吗？咱对对答案吗？”

　　苏鲸洛盯了一眼唐衷放在桌子上的卷子，道：“哥，厉害了，这卷子一中上学期刚考，说是要早点适应各大高校强基计划，挂科率百分之九十。你填得这么满，分数在一中那边肯定也很排前！”

　　唐衷慢吞吞地在自己的抽屉里找卷子，“你不是在附中读的吗？”

　　“人脉嘛人脉。”苏鲸洛打哈哈一般地过去了。

　　她在一中里确实有个朋友，她是专制校霸专业户，那家伙也是她漫漫征服路上的一块里程碑。

　　一中的那位就有点厉害，是为集颜霸校霸学霸三位一体的超级神人。

　　这种厉害的试卷，一中是藏着掖着的，试卷讲评完了还得收回去，生怕他们把题给泄了。

　　这位神人枉顾学校“这份试卷绝对不允许外传”的警告，硬生生把所有题目给苏鲸洛默写誊抄了出来，摁着苏鲸洛的脑袋硬是让她把这份难到令人哭泣的卷子给写完了。不仅让她写完了，而且他还亲自给她批改了一遍，硬是要把所有题目都给她讲懂。

　　他们硬生生地在那套卷子上折腾了整整十一个小时。

　　苏小姐本来是打算和那位神人好好玩会儿游戏于是大手一挥开了个网吧包间，谁知道他们在酒吧里折腾一套试卷折腾了整整十一个小时，网吧老板都要哭泣了好不好！

　　想起了痛苦的回忆，苏小姐痛苦地念叨了一声：“往事不堪回首，往事不堪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