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给洛爷笑一个

　　　苏鲸洛微微勾了勾嘴角，深藏功与名。

　　她深谙要是想要与一个人搞好关系，就必须循序渐进的道理。

　　也非常懂得欲擒故纵到底可以带来怎样完美的效果，鹿驰原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一句话，苏鲸洛就说，现在已经很晚了哥哥晚安。

　　上楼，回房间，关门，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个房间是连着浴室的主卧型房间，苏鲸洛先去洗了澡，等她把一切都收拾干净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她的睡眠不是很好，可能是从苏泽川那儿遗传来的。

　　苏泽川此人就跟铁打的似的，需要的睡觉时间少得令人发指。

　　于是，他的夜间活动分外丰富，什么拒绝时差和身在他国的顾客聊天啊，多人运动啊，等等，数不胜数。

　　在苏鲸洛还小一点的时候，苏泽川还挺热衷于给她讲故事。当然，故事也不是什么正常故事，不是讲什么经济学原理马克思主义，就是讲那些黑深残的格林童话原版。苏泽川好像致力于摧残苏鲸洛的那颗童话心，可能是一个天天做着公主梦的徐小妍就已经非常够他受了吧。

　　虽然苏鲸洛在主观上更喜欢妈妈一点，事实上，苏泽川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会比较多。

　　他是一个控制欲爆棚的人，但是徐小妍生性爱自由，他禁锢不了徐小妍，所以就把念头打在了苏鲸洛的身上。苏鲸洛以前没有自己的爱好，没有自己的时间，所有的一切，全部受苏泽川一人支配。苏泽川说她要学什么她就学什么。

　　选择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教老师陈天策，可能是苏鲸洛在过往的日子里做过的最出格的事儿了。

　　打游戏就是陈天策教她的。

　　当时陈天策还特别认真地对苏泽川说，“打游戏有助于和同龄人打成一片。要知道，高中的同学会成为以后重要的人脉。”

　　苏泽川一咂摸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儿，他本人的游戏技术特烂，牌也打不好。是个男人总是会有胜负心，于是他特别喜欢和会故意输给他几局的鹿元逐打牌；于是他会刻意投资几个有名的游戏公司，让他们免费为自己提供一个带着无敌bug的角色。

　　荒诞又孤独。

　　可能是因为他平时可供娱乐的项目实在是太少了，他不想让女儿失去这个乐趣。

　　于是他大手一挥，准了陈天策的这个提议。

　　于是，苏鲸洛的日程安排中就多了打游戏这一项内容。

　　荒诞又好笑。

　　不过，陈天策的游戏技术真的好的一批，他非常详细地给她介绍了各个游戏最本真的逻辑，又给她透露了好多好多提高游戏技巧的秘籍。苏鲸洛本来就很有学习天赋，再加上陈天策真的教得好，于是苏鲸洛对游戏了解得鞭辟入里，融会贯通后还有几分举一反三的味道，于是不论什么游戏，她上手都很快。

　　被陈天策稍微教好的苏鲸洛在苏泽川面前露了一手，苏泽川大喜过望，立马打电话叫了一队职业选手来专业教苏鲸洛，而且还蠢蠢欲动地想把苏鲸洛拉去当他旗下一个游戏的形象代言人。差点把苏鲸洛给吓了一跳。

　　那一队职业选手在金钱的诱惑下生生给苏鲸洛特训了一星期，自那之后，苏鲸洛整整一个星期都不愿意看见手机电脑。

　　不过，苏鲸洛的游戏技术也确实被揠苗助长了一大截。有时候她很想离家出走的时候，也确确实实想过通过代打游戏赚钱。

　　不过，陈天策死了，现在是再也没有人会手把手教她如何打游戏了。

　　苏鲸洛自嘲地一笑。

　　现在还很早，苏鲸洛去睡铁定睡不着，又写了一会儿的作业，竟然收到了冉椿湫的组队邀约。

　　冉椿湫：呦，时隔一个春秋，洛爷终于重出江湖了？

　　一年前，苏鲸洛还没有去漂亮国，晚上趁着苏泽川去应酬的时候，还常常和冉椿湫约着去网吧，晚上一块儿打游戏。刚刚为了陪鹿驰原玩会儿游戏，苏鲸洛终于扛起了大刀，重出江湖。

　　那个时候我才初三啊！一个初三生竟然就敢出入网吧了，恐怖如斯！

　　苏鲸洛：是啊，放下屠刀，金盆洗手了

　　冉椿湫：嗨呦，洛爷都不上游戏了，这些日子我等你等得可苦

　　苏鲸洛：阿冉，我就玩这一把，你也别经常玩了，咱们这个年纪就得好好学习呀，得做一个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冉椿湫：还真金盆洗手了

　　冉椿湫：得得得，社会主义接班人社会主义接班人，玩完这局我就不玩了

　　这么轻易就劝动了一个人，苏鲸洛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如果是换一个人，苏鲸洛还可能会以为他在扯谎，但对面是冉椿湫。

　　相识以来，冉椿湫好像就没有对她撒过谎。是她为数不多的，打心底里就认识的好朋友。

　　苏鲸洛好久没打游戏了，手有点生，实力下降了点，但是这局依旧结束得很快。

　　队友很给力。

　　苏鲸洛被其中一个人的实力给秀到了，戳进去看了眼他的头像，被这幅画给惊艳了一下。

　　她飞快地发了一条私信：小哥哥你的头像好好看，图片可以发我一下吗？

　　illuminate：头像是我自己画的

　　illuminate：图片【jpg】小妹妹不要商用哦。

　　illuminate，照亮？这小哥哥的品味真好，要不是苏鲸洛现在已经决心戒掉游戏了，说不定会克制不住蠢蠢欲动的手现在就加他好友呢。

　　苏鲸洛存了图，道了谢，又写了会儿作业，没等来困意，先渴了。

　　她蹑手蹑脚地准备蹭到厨房，忽然看见鹿驰原现在正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正眺望远方出神。

　　于是又默默地回到房间了，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如果在别人思考人生的时候骤然打断他们，好感度肯定下降。而且她刚刚搬来这个家，哪里有属于她的杯子？

　　苏鲸洛把自己埋回被子里，点开了一首歌，单曲循环，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晨光熹微，苏鲸洛准时睁开眼睛。

　　她睡眠很浅，开门关门的声音在空旷的家里传播的声音又很大，她大概知道那两人几点回来的。

　　大概还没起。她眨了眨眼睛，决定还是去麻烦一下那位新晋哥哥。

　　她怕把鹿元逐吵醒，没敢雪姨拍门，鹿驰原最后还是顶着一头乱毛十分不爽地帮苏鲸洛开了门。

　　苏鲸洛不说废话，简明扼要地提出了自个儿的要求：昨天他们应酬回来很晚，我不想麻烦他们，哥哥你能不能送我去上学？

　　苏鲸洛仰头望他，眼巴巴的，眼尾微微下垂，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令人没法拒绝。

　　鹿驰原半晌没答应，苏鲸洛伸出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服，不确定地小小声问：“哥哥？....要是麻烦的话，我去做公交车也行，但，但我不知道要坐几路，哥哥能不能......没事，我自己去看站牌。”

　　“不要叫我哥哥。”

　　苏鲸洛有些失望地眨了下眼，正准备转身去拿书包，却忽然被鹿驰原给拉住了。

　　“等等，我送你过去。”

　　苏鲸洛眨了一下眼睛：计划通。

　　她仿若天生就知道怎么去利用自己的优势，让别人实在没办法狠下心来拒绝自己的请求。

　　她飞快地那好书包，乖乖地站在门边等着鹿驰原。

　　女孩还算高，不过和鹿驰原比还差一个头。他轻易就可以看见女孩长长的，柔顺的黑发。

　　但女孩瘦瘦的一只，宽大的校服见只露出一截白皙瘦削的手臂，侧过来站的时候身影很薄。

　　“为什么头发不扎起来？”

　　鹿驰原问。

　　这是他们的第一句正常对话。

　　他记得高中时不允许披头散发的，他以前还在上学的时候，班里的几个披头散发的女孩子都不是什么热爱学习的主。

　　苏鲸洛顿了一下，才慢吞吞地回答：“脖子上有疤，露出来不好看。”

　　为什么脖子上会留有疤？鹿驰原差点就问出口了。但他从来不是好奇心爆棚的家伙。

　　于是也没有过问。

　　九中就没有不准披头散发的规定。或许这就是来九中的好处吧，体验体验没有那么多规矩的校园生活好像也还挺不错。

　　苏鲸洛上了副驾驶，侧着头，看着很远很远看不到尽头的绵延起伏的高楼。

　　她天生带着一种沉静的气质，任何人只要看着她就会忽然身心安宁下来。

　　挺翘的鼻梁显得孤独又清冷，长长的睫毛给她刷上一层忧郁的味道。

　　是个看起来挺丧的少女。长得很漂亮，和她妈妈很像，但眼睛很空，和她妈妈不像。

　　看起来挺丧的少女远远地下了车，目送了一下鹿驰原的这辆价值不菲的车，记忆中苏泽川那辆骚包的兰博基尼又蹦出来了。少女在心里安慰了一下自己，你并没有和资本主义同流合污，你是一个非常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苏鲸洛正向学校进发呢，忽然，被一只大手拍了一下。

　　她疑惑地回过头去看，是一个脸上残留几道尖细的血痕，脸颊瘦削，眉目如焦墨勾勒出的青年。

　　是昨天投喂了她一个饭团、和那只小奶猫关系密切、她的校霸同桌商添曜。

　　“你脸怎么了？女朋友抓的？”苏鲸洛指着他的脸，差点没笑出来。

　　“哪儿来的女朋友啊？那只小奶猫抓的。”商添曜一想起这事儿就挺委屈，“你走之后，我想去撸一撸猫来着，结果它就给了来了这么一下。它看着废物点心，但实际上战斗力十足啊。”

　　哦，对，这家伙挺纯情的来着，一看就是没有女朋友的货。

　　“诶，你有几任女朋友啊？”

　　“母胎单身。”商添曜的表情看起来更憋屈了。

　　明明这么个高个子，还长着一张一看就很冰山很清冷的脸，有着那么可怕的武力值，为什么这么容易憋屈啊？哥哥你的反差萌真的不是一般的大啊。

　　苏鲸洛突然就很想逗逗他，“可是你们校霸不是一般都有谈女朋友的吗，而且还是有很多任的那种。”

　　“你们怎么对校霸有这么多的不良印象啊，校霸里也是有我这样的例外的。”谈到“不良印象”的时候，商添曜还分外郁闷地咬牙切齿了一下。

　　让他憋屈的竟然是这件事。苏鲸洛眨眨眼睛。有点意思。

　　“而且，我也不喜欢校霸这个称呼......”商添曜的声音很小。

　　“那么，商添曜先生，”苏鲸洛从善如流，“你难道一点恋爱的想法都没有吗？”

　　商添曜抑扬顿挫地朗读：“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这已经是商添曜抛出来的不知道多少个梗了，难不成他也是一个二次元？

　　商添曜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我在你心里.......也是一个狠厉、女友成堆的校霸吗？”

　　他的失落来得太突然，苏鲸洛在心底里吐槽了句“男人心，海底针”，下意识地宽慰道：“或许刚开始是。但是，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清纯可爱的校霸呢？放心，姐姐不会嫌弃你没有女朋友的。”

　　苏鲸洛把天聊得漫不经心。她来九中后，都没怎么费心营造人设了。

　　于她来说，在他人的目光中、在自己的目光中变成什么样，已然不重要了。

　　她会安排好生命中最后剩下的那几个牵挂。

　　徐小妍算一个，冉椿湫算一个，她以前那些曾经对她很好的朋友们也算。

　　她的灵魂很单薄，朋友也很少的，要求的不多，应该很快就能完成。

　　她发了一会儿呆，走到教室的时候才发现班级里的所有人都以一种非常诧异的眼神看着他们。

　　苏鲸洛眨巴一下眼睛，忽然意识到身边的这位可是在传说中把人抡进医院的校霸。

　　苏鲸洛偏过头去看了一下商添曜，平日里眉眼生动、意气风发的少年脸上竟然隐隐约约有些失落。

　　他的表情很淡，终于和这张长得很冰山很冷淡的脸相称了，但是苏鲸洛忽然觉得，这样的表情一点都不适合他。

　　少年明明很纯情、内心稍稍有些二次元、还算乐观向上，怎么落到别人的眼里只剩狠厉的校霸了？

　　她现在忽然理解少年为什么不喜欢“校霸”二字了，这两个字饱含了太多的断章取义。

　　到了座位上，苏鲸洛翻遍口袋，终于在书包夹层里找到了个巧克力糖。

　　她把巧克力糖扔到商添曜桌子上，“小商，给洛爷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