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阿尔卑斯

　　　　　　苏鲸洛独来独往惯了，她不论在哪个学校里性子都挺冷的，在九中也没有想交朋友的意思。

　　苏泽川死了，没有人会带着她再次搬家转学了，挺好。以前她不交朋友是因为没有必要，可不是嘛，好不容易混熟了她又转学走掉了，有那时间交朋友还不如多写几道题。现在不交朋友纯属不想，只要混过这两年就没有问题了。

　　陈天策也死了，连带着苏鲸洛所剩无几的最后一点儿生气也烧了。

　　中午苏鲸洛简单地参观了一下食堂，食堂的设计相当之不合理，不收现金，因此没有饭卡的同学没法吃饭。苏鲸洛懒得找同班同学借，也懒得出校门去那条小吃一条街逛一逛，而是随便找了个树下的木椅，用一本书遮住眼睛，歪歪斜斜地躺下了。

　　她拿出手机，给徐小妍打了个电话。

　　“终于想起来给妈妈打电话啦？新学期第二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交到朋友？”

　　“感觉差不多，九中老师都挺好的，同学也挺和善。”

　　不知为啥，苏鲸洛的脑海里忽然冒出商添曜揍人的那个画面。嗯，还算挺和善的吧。

　　“妈......吃饭了没？”

　　“哎呦，你陈叔叔叫我了，我先挂了啊，以后有时间再给你打。”

　　苏鲸洛下意识的唠唠叨叨都还没有说出口，徐小妍就已经把电话给挂了。

　　她扯了扯嘴角，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真好，真好，她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个牵挂也有了归宿。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失去了锚的气球，在广阔的天空上上下起伏地飞着，漫无目的，毫无归宿。

　　苏鲸洛垂落在木椅外的手指忽然被一个毛茸茸的柔软蹭了下。

　　她连忙睁开眼睛看，是个很可爱的小奶猫。

　　“你是饿了吗？”苏鲸洛问。

　　小奶猫奶声奶气地“喵”了一声，继而又继续蹭了起来。

　　苏鲸洛有点儿慌，她从小到大就没接触过这种毛茸茸的生物，她一只手僵硬着保持这原本的姿势让这只小猫继续蹭，一只手掏出手机，连忙向百度求帮助。

　　“呦，苏小姐怎么躺在这儿呢，这么丧，有点不像你。”

　　一个有些轻佻的声音落到了苏鲸洛的耳朵里，她抬眼去看，漂亮的眼珠子里闪过一瞬的诧异。

　　她直起身子，声音满是讶然：“冉椿湫，你怎么在这？”

　　“就允许你转到九中，不允许我来了啊？”

　　冉椿湫是苏鲸洛的旧识，两人因为相似的家境当了好一会儿的狐朋狗友。

　　苏小姐小时候可比现在叛逆多了，虽然面上仍然是乖乖学生，但是当晚上徐小妍和苏泽川不在的时候，总是会偷偷溜出来去网吧、吃夜宵，冉椿湫就是在她分外堕落时认识的小纨绔。

　　“你爸怎么会允许你来九中？你家不是一直实验班起步吗？”

　　“苏泽川死了，我爸破产了，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不可能。”冉椿湫坐到苏鲸洛旁边的木椅上，他伸手想要去逗一逗一直黏在苏鲸洛旁边的小奶猫，结果受到了个软绵绵的猫猫拳。冉椿湫自嘲一笑，“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啊，我现在也就只配在九中混。好在我和九中的人相性比较合，竟然也混得个如鱼得水。”

　　连冉家都倒了啊.......这世道看起来的确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冉椿湫的手中正好捏了一袋子牛奶，应该是准备投喂自己的，但想了想还是贡献给了饥饿的小奶猫。

　　受到投喂的小奶猫这才降低了一点警惕性，开始主动地黏上冉椿湫了。

　　苏鲸洛和冉椿湫逗了一中午的猫，她午休回去的时候竟然破天荒地看见了她的校霸同桌。

　　褪去了嬉皮笑脸的商添曜的眉眼更显精致，他的眉脚与眼尾轮廓收敛下来，竟然无端地添了几分乖顺。低垂下来的眼眸还好死不死地给他沾染上了点忧郁王子的味道。

　　苏鲸洛咬了咬下唇，这才忍住没像个流氓头子那样吹一声口哨。

　　没想到这家伙安分下来的样子，竟然长在她的审美点上了。

　　就这小白脸，还揍人？不被人揍就差不多了吧！

　　商添曜老老实实地站在邹平城的对面，漫不经心地听着他的数落。

　　“......怎么可以不来上学吗？你的梦想不是当海贼王吗？不上学当得了海贼王吗？”

　　苏鲸洛刚喝的那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老邹啊，人家那梦想一听就是说着玩儿的，你这么认真地提出来难道不尴尬吗？

　　商添曜像是在走神，非但没尴尬，还非常认真地应和了一声。

　　这人该不会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将来能够成为时代的主角的海贼王吧？

　　邹平城又讲了几句话，最后惯例性地赏了商添曜一打试卷。

　　苏鲸洛一个人独惯了，有时候吐槽就是会不过脑子：“海贼王也是要写试卷的。”

　　苏鲸洛：“.......”

　　商添曜：“.......”

　　邹平城：“.......”

　　刚刚赶过来的数学老师徐进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三个人就杵在那儿看来看去相顾无言，他大步流星地走到苏鲸洛的面前，脸上岁月留下的褶子严肃冷酷得像是冷却下来的岩浆。“苏鲸洛，来我办公室一趟。”

　　苏鲸洛一脸懵逼地跟着徐进去了，又一脸懵逼地回来，手上还抱着一摞卷子。

　　商添曜一看到苏鲸洛现在这样子就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哈哈哈.......花瓶也是要写卷子的？”

　　这个人，要不要那么幼稚？

　　苏鲸洛没有怼回去，而是神情格外复杂地盯着手中的卷子。

　　漂亮的小姑娘一向眦睚必报，淡淡的神情中透露着一点漠不关心，很少见着这么严肃的样子。

　　商添曜忽然眉头一皱，“徐进刚刚找你的时候老严肃了，你被骂啦？哭了没有？”

　　还没等苏鲸洛有所回答，商添曜就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唔，没事儿，他就是这么个暴脾气，你也是，老徐的作业也敢不写，他的严肃可是远近闻名的，虽然我也不想写作业，但是数学作业我还是得做的。”

　　“你做数学作业？”苏鲸洛好奇地打量了他一下。

　　就昨天商添曜的所作所为来看，苏鲸洛基本上可以断定他应该不是个好好学习的主了。

　　而且还是个挺不好惹的校霸。不过没关系，她苏小姐可是和校霸打交道的专业户。

　　“做啊，咱们学渣之间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手段可以互相帮助一下。”商添曜身体后仰，把椅子给立起来，在那儿悠闲地晃啊晃阿晃，“你也没写完暑假试卷是吧？咱们分工一下，我语文，你生物，咋样？”

　　还咱们.......估计这人是把她给划进学渣的范畴里去了。

　　苏小姐因为表面上乖乖巧巧的性格，通常是被划到好学生的圈子里的，被同桌当成学渣，还是个全新的体验。

　　还挺有意思。

　　“行啊。”

　　苏小姐转了一下笔，找出里面的生物试卷，提笔开始写。

　　商添曜吹了个口哨，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开始小猿拍题。

　　看着悠闲的姿态，一看就是惯犯了。

　　这就是你的手段吗.....

　　其实和商添曜脑补到的现状相反，苏鲸洛被约谈不是太学渣了。

　　刚刚苏鲸洛被徐进提溜去办公室的时候，人还是非常慌张的。

　　苏小姐当了十七年好学生，在老师面前谨小慎微惯了，虽然进九中之前她还不断地告诉自己，没关系，你现在已经不需要顾忌苏泽川了，你可以放飞自我放飞你的学渣本性了。但是一看到老师严肃的神情，苏小姐身体里的那怕老师的DNA就被激活了。

　　办公室里满是老师，他们都亲切地和苏鲸洛打了个招呼，稍稍安抚了一下苏鲸洛动荡不安的心。

　　“邹平城刚开始对我们说，我们班挖到宝的时候，我还有点儿不信。”徐进从抽屉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份试卷，试卷上的字迹工整，密密麻麻的数学符号布满了整个试卷。

　　“我看过了你在附中时的数学竞赛试卷......很棒的数学天赋。你的成绩单我也看了，漂亮得无可挑剔。”

　　这一句话一下就吸引了所有老师的注意力。

　　苏鲸洛并没有感受到直勾勾的眼神，不过所有老师的余光都在或多或少地扫过她。

　　徐进没具体说成绩。不过既然连徐进都说厉害，那他们四班估计真的捡到宝了。

　　苏鲸洛谦虚了一句：“也没多厉害，高一的成绩并不能决定什么。”

　　“我就是有一个问题想问，听说附中教学进度很快，究竟快到什么程度，你方便透露一下吗？”

　　徐进的这句话一出，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齐刷刷地向苏鲸洛看来。

　　什么方便透露一下，搞得就像是谍战情报工作似的......

　　“我在附中只待了几个月，教学进度什么的也不太清楚。”苏鲸洛耸了耸肩，“不过他们内部好像是有自己编的教材，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找附中的同学要来几份试卷。”

　　众老师看向苏鲸洛的眼神一下就火热了起来，特别是徐进，就那架势，目光灼热地盯着苏鲸洛，仿佛下一秒就要疯狂地和苏鲸洛握手。

　　“那个，鲸洛啊，你想不想参加今年的数学竞赛？”

　　呦吼，这语气，一下就熟稔起来了啊。果然试卷才是促进师生关系的法宝。

　　这时，一个身量相当之高的男生走进了办公室。

　　他的皮肤很白，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过，照射在他的身上，显得整个人苍白得近似透明。苏鲸洛注意到了他的眼睛，他的瞳色很淡，状似琉璃。她还是头一次见到一个人身上的色素能够缺乏到这种地步，明明是气血方刚的年纪，但连唇色都是淡的。

　　又高又白，这人是阿尔卑斯山吗？

　　只见徐进用非常器重的眼神看向了这位阿尔卑斯，“唐衷，你也来了，正好，我正打算和鲸洛说数学竞赛的事儿。”

　　徐进少见的和颜悦色，估计这货是他宝贝得不行的天才学生。

　　竞赛的嘱咐苏鲸洛已经停了部下十遍了，她听得漫不经心，一面悄悄打量站在她身边的这个人。她以为商添曜已经够高了，没想到竟然还有颠覆她想象的存在，这家伙得有一米九了吧？

　　注意到她的目光，唐衷微微低下头来，对她笑了笑。

　　而后，做了个口型“社会主义接班人”。

　　靠！不提这事儿会死吗！她现在尴尬得可以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来！

　　得，这货也是老师讲话私底下开小差的家伙。

　　苏鲸洛开动她聪明的小脑瓜，快速地在过去的一幕幕中找到了这人些许的影像。他就是那位说出“我要当大银行家”，除了苏鲸洛之外在这高二四班的最后一个正常人。

　　她昂起头，继续做口型，“你也不赖，大银行家”。

　　而后一弯嘴角笑了笑，看起来像是揣着一碗坏水的小狐狸。

　　徐进自顾自地说完后，赏了他们一人一叠的试卷。各科老师脑门一拍，哦，鲸洛小姑娘是个刚转来的小家伙，可能还没有体会过他们九中暑假作业的快乐。于是苏鲸洛被各科老师和颜悦色地打赏了一套试卷，成为了继商添曜后第二个移动的试卷山。

　　苏鲸洛写了一会儿试卷，忽然，口中又飞来了一大沓，差点把苏小姐给惊出心脏病来。不要了不要了，再多姐也写不完了。定睛一看，竟然是早已写完的数学试卷。试卷上的笔记狂傲不羁苍劲有力，很有商添曜的那味儿。

　　“这是写完的数学试卷，你先拿去抄吧。”

　　苏鲸洛继续疑惑地看着他，商添曜啧了声，道：“放心吧，咱班课代唐衷的杰作。他虽然其他科不咋地，但是数学还是很强的。”

　　就是那位阿尔卑斯了。

　　确实，能被徐进拉去竞赛，这绝对有两把刷子。

　　苏鲸洛翻了翻试卷，确实，每一题都写得满满的。她下意识地问了句：“何以见得？”

　　商添曜沉默了一会儿，像是鄙视她的无知。“你怎么连年段里这么有名的人物都不知道。他上次期末考试，总分250 。”

　　“理综0分，语文50，英语60，数学140。”

　　......你确定他不是刻意控分去气老师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