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巨人

不出三步，他就看见冰夷在他身旁疾跑，两个人向东奔去，右边的山脊是那条山脊，左边的山脊上有什么东西在丛林中急速穿行，树枝哗啦啦地摇晃着。他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响，这使人想起他上次吃饭以来的几个小时。他的喉咙发痛，胸口发紧，两条腿仿佛在自动移动。他看到一棵倒下的树，刚好跳过树干，回头一看，冰夷走过时，树干上结了一层晶莹的霜。一根树枝的手指抓伤了他的前额，他发出嘶嘶声，但没有慢下来。他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左肩，想看清灌木丛中有什么在来回踱步，但跑了很长几秒钟后，树林里的声音停止了，他开始认为它已经放弃了追逐

。当冰夷用冰冷的手指戳他的手臂时，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催促他继续往前走，“我不知道，”冰夷说，他的声音似乎来自微风本身。

对池心远来说，这就足够了。如果冰夷认为他们应该逃跑，他不会争辩。他们肩并肩地跑着，即使池心远缝了一针，这位传奇人物也毫不费力地移动着。但他还是勉强自己站起来，用脚踩着泥土。他们必须和追捕他们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或者至少找到一块空地，在那里他们看不到他们。

所有这些想法都与他心中的恐惧、对家和对人的思念交织在一起，他开始怀疑自己再也见不到了。只有身体上和情感上的动力才使他前进。他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山脊逐渐向下倾斜，很快他就能看到远处的树梢了。在黄色的月光下，他看到前面森林的地面似乎又变平了，再往外看，似乎是一片开阔的空地，没有一棵树。

不过，就在那一刻，在他们身后传来了树枝的折断声。池心远轻轻地咒骂了一声，冰夷露出牙齿，在他面前切了过去。池心远差点跌跌撞撞，才意识到冰夷是什么意思，但后来他们都跑上了陡峭的山脊。他们爬上去的地方不到十米高，他们毫不费力就爬上去了。

池心远回头看了一眼，就在他们爬上山顶的时候，他回头瞥了一眼前面的空地，吃惊地哼了一声，退缩了，好像被打了似的。他摇摇晃晃地走在那狭窄的山脊上，两只手伸到头顶上，握住脑袋的两侧，好像他害怕脑子里再也容不下面纱之外的世界必须展现给他的东西。 躺在前面空地上的那个人只能被称为巨人。他从这头到那头大概有七八十米，皮肤是棕色的，像皮革一样，布满皱纹。然而，体型只是池心远说不出话来的原因之一。

这只庞然大物身上挂着破烂的粗麻布，过去可以说是衣服，但现在却被森林覆盖了。巨人侧身躺着，膝盖和一只脚的一部分埋在地下，上面长满了树苗。巨人身体上的缝隙里形成了厚厚的一层苔藓，在那里太阳很少照耀。它长在他的脖子和一只耳朵后面。苔藓上长出了野草、蘑菇和鲜花，从他的耳朵里长出了一丛深绿色、红叶的灌木。

他刚才看到的巨人周围都是萤火虫，成百上千的萤火虫在野草和花朵之间飞来飞去。”池心远眯起眼睛说，“哦，它们很漂亮。”

他的脚似乎是自动移动的，他开始向前走，一点也不顾山坡。他绊了一跤，试图站稳脚跟，但冲力把他打翻了，然后他从山脊的另一头摔了下来。他的肩膀撞到了裸露的骨头上，他痛苦地哼了一声，但是他不能停止他的摔倒，直到最后他在离巨人膝盖两百米远的空地的底部摊开四肢才停止。他听到冰夷在他上面和后面发出啪的一声，池心远站起来，把裤子的臀部弹掉，裤子早就干了，但还是僵硬的。他睁大了眼睛，但发现自己并没有看着巨人，而是看着周围五颜六色的东西。他无法阻止自己移动，慢慢地走在这个巨大的人旁边。

巨人的胸膛慢慢地、稳定地起伏着，池心远意识到他在睡觉，睡了多久？让森林像那样在他身上生长。他想知道，如果巨人以某种方式苏醒过来，如果他失去的肉体能够复原，或者，如果他能够永远像这个半腐烂的生物一样活着，会发生什么。他已经明白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魔法，有些比其他的更险恶，但是看着眼前令人震惊的画面，他想起了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

一群蘑菇从巨人的肚脐里长出来，更多的像萤火虫一样的东西在它们周围盘旋，池心远看着其中一个苍白的东西，发出金色的光芒，飞向巨人的脸，飞进一个巨大的鼻孔。在巨人鼻子的黑暗中有五颜六色的闪光。其中一个飞快地跑向他，冲着他的脸，池心远惊恐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向后一闪，她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他，那个有着黑色眼睛和蜂鸟翅膀的裸体小女人，当她在空中翩翩起舞时，一束淡紫色的光在她周围闪烁。她的翅膀发出闪闪发光的磷光。

当他闻到她的香味时，他发出了一阵喜悦和震惊的声音，这是一种奇特的香水，使他觉得好像刚从长眠中醒来。事实上，空气中弥漫着各种不同的气味，这些气味都诱人诱人，他意识到他从山脊上走过来就闻到了这些气味。

“薇薇”冰夷在和池心远一起清理沉睡的巨人时轻声说。

“他们是仙女，”池心远没有把目光从小个子女人身上移开，回答道。

冰夷还没来得及回答，另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准确地说，是夜行游女。他们的祖先是印尼人。”

池心远转身看见一个女人站在他们刚刚从那里下来的山脊上。以她的方式，她就像巨人或飞来飞去的夜行游女一样令人惊叹，因为她外表的每一处细微之处都有魔力，但她看起来完全是人类。她那双柔和的翡翠绿色的眼睛似乎从内部发光。乌木般的头发衬托出一张骨架纤细的脸，具有独特的东方风情。她的衣服只是一件简单的黑色衣服，但它们却穿在一件漂浮的、戴头巾的铜红色皮毛斗篷下面。他顿时感到夜晚太热，穿不下这样一件斗篷，但她似乎没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