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的夜空中,冬天第一场雪的预兆在低语。
池心远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十二月的风,而是因为他想起在自己七岁生日宴会上,就在魔术师表演他的表演之前,他怀着同样的期待。池心远不再相信魔术师,但他仍然固执地相信魔术。
那件绿色的编织的毛衣不足以抵御寒冷,但池心远并不介意。在海浪冲击着的一百二十米高的岩石峭壁上,他拥抱着自己,闭上了眼睛,感到北风在刺激他。他笑了,他的脸颊麻木了,但他根本不在乎。
池心远喜欢待在海边,喜欢呼吸空气。但现在的这种气味不同,这不是暴风雨来临的气味,不是那种雷暴带来的金属般的气息,而是纯净湿润的冬日空气,天空厚厚的,每一次雾气几乎都是晶莹的。
“真幸福。”池心远又吸了一口气,眼睛仍然闭着,向悬崖边走去。世界上所有的魔法就在这里,就在现在。
空气中弥漫着不祥的灰蒙蒙的天空,预示着冬天的到来。一个来自大自然的庄严的誓言,它很快就会给大地带来美丽和宁静,至少有一段时间是这样的,再多走几英寸,他就会从悬崖上飞下来,进入破浪而出的宁静。
最后一个巨大的失望让他的父亲承受,然后他就不会再加重老人的负担了。他头发上的风发出沙沙声,一阵狂风吹过水面,用力打在他身上,使他向后跌了一步,一步后退而不是前进。
池心远睁开眼睛,雪在无声的白色瀑布中飘落,雪花从石崖上飘落,漂向大海。在最长的时间里,他只是站在那里,凝视着,心跳加速,喉咙发干,屏住呼吸。池心远相信魔法,不管生活带给他什么,只要他能把握住这样的时刻,他就能忍受。
“我会忍受的。”池心远轻声地笑着,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他久久地凝视着大海,眼前的景色被这层新的雪遮住了,然后他转身大步穿过他父亲的土地。在他的鞋下,坚硬的草吱吱嘎嘎地响着,维多利亚时代的豪宅是一种古老的红色,镶着粉红色的生日蛋糕糖霜,尽管池心远的母亲一直坚持把它称作玫瑰,以免责备家里的男子气概。她的丈夫希望他的家布置得很好,但在装饰上却划了一道界限,那就是不可否认的女性化。南翼正式起居室宽阔的凸窗里闪耀着圣诞树上五彩缤纷的灯光。
池心远大步走向法国式的大门,融化的雪顺着他的后颈滑落到他的衬衣里,他摇着把手,当他意识到门是锁着的时,他叹了口气。他轻轻地敲打着一块玻璃,凝视着屋后的入口,看着黑木头和墙上的古董家具、挂毯和烤盘。当他母亲还活着的时候,他的父母尽其所能给他们家的内部增添了一种欧洲风情,使它看起来更像是英国的庄园,而不是人们实际居住的地方。
风又来了,把门框里的法式门吹得格格作响。又过了一会儿,他又举起了拳头,可是走廊里出现了一个人影。屋里灯火通明,起初只是一个人的侧影,但从那个人匆忙而准确的步态中,他立刻知道那一定是池德。他不只是个看门人,但这就是那个人谈到他的工作时所说的话,所以池家并不争辩这一点。
当他急忙打开门时,那个戴眼镜的瘦小男人咧着嘴笑了,并挥手说,“哦,天哪,进来吧!” 池德用他那简短的地方口音催促着,然后咯咯地吐着舌头。“对不起,心远,我锁上门,甚至没有想到你会在这么冷的夜晚出现在外面。”
“没关系,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变得有些繁重,所以我想去散散步。”
池德扬起了眉毛,向门外瞥了一眼,“是的,”他赞赏地指出,但随后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嘴角露出一丝淘气的笑容,“我们人没有临阵退缩,是吧?”
“我只是在冬天的第一场雪中散步。”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池心远友好地点了点头,“是的,”
池德处理所有日常家务,从最大的细节到最小的细节,让池于斯专注于他的工作。池德付了账单,回了邮件,负责小的修理和一般的保养,同时监督着每周两次的清洁服务,园艺工人的工作,以及在冬天雇一个扫雪人。
苏格夫人每天早上七点准时到达,一直待到晚上七点。池心远希望她能拿到高薪,在别人家待这么长时间。池德完全是另一回事,他住在管家房里,这就是他的家,池心远对那人热情地笑了笑,向他道了晚安,然后大步走下走廊。
墙上的油画反映了他父亲对海洋的兴趣,灯塔、纵帆船和饱经风霜的龙虾,以及他母亲对古怪古董的狂热,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游客误以为是池家家族祖先的粗糙肖像。
他的潮湿的鞋子从他走进房子的那一刻起就吱吱作响,池心远在东方地毯上擦干了它们,然后大步穿过正式的起居室和宽敞的餐厅。虽然仍是十二月初,整个房子都被装饰了起来,以迎接节日,红色的丝带蝴蝶结,金色的蜡烛和花圈遍布整个房子。从那宽阔的房间的另一头传来炉火熊熊燃烧的气味,他走着,经过那座大楼梯,来到了一间他母亲一直坚持指的客厅。
多年来,池心远宁愿在母亲的客厅里看书或看电影,也不愿待在所谓的家庭房间里。林瑟总是在她的客厅里放满芳香的花朵和温暖的毯子。家具很精致,就像他母亲一样,屋子里的一个房间里,池于斯没有践踏过他妻子的装饰本能。
以池家的标准来看,客厅很小,但一直延伸到房子的后面。客厅的另一端是一排高高的窗户,窗外是花园和远处的大海。池心远在窗外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雪花冰冷地拍打着玻璃。他看着他母亲喜欢坐着写信的小写字台。书架上陈列着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平装书和古董皮革精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