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求救

池心远站在客厅中间，一动不动地盯着门。他跑向门口时，一阵风从他身边吹过，差点又把他吹倒。这阵风背后是有目的的，他并不孤单，暴风雨就在这里，但它不只是一场暴风雨而已。黑暗的壁炉前的漩涡正在改变，正在形成。透过暴风雪中翻滚的雪花，池心远看到了一个人影，就像他刚才在外面看到的一样。

一个人，或者说，看起来是由冰做成的，他的身体的锋利边缘很危险，他的手指像匕首一样锋利，他的头发像水晶枝形吊灯一样悦耳地摆动着，它的眼睛闪着淡蓝色的光，随着漩涡的每一次转动，它的每一次手臂的每一次摆动，它直直地盯着他。起初，池心远以为它在跳舞，但现在他看见它被暴风雪卷走了。

“上帝，求求你，不要，”池心远摇摇头低声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旋风放慢了速度，然后停了下来。雪落在地板上，盖满了木头、地毯和家具。冰夷站在那里，骄傲地扬起下巴，冷酷而残忍地盯着池心远。接着，他踉跄着，冰冷的脚步沉重地压在地板上，他那锐利的面容变了。淡蓝的眼睛因疼痛和疲惫而眯成一条缝，池心远看到他的左半边身体上有一条缝，就像有人把一大块冰凿掉了一样。

“救命啊，”冰夷小声说，声音就像一阵狂风。然后他重重地摔下来，凹凸不平的面孔划破了木地板。他一半躺在木头上，一半躺在地毯上。他受伤的地方，水滴在东方地毯上。

池心远在一阵疯狂的骚动中，盯着那个地方，想知道那个冰夷是在融化还是在流血。

你他妈的在开玩笑。池心远向那个倒塌在客厅地板上的人走了一步。破碎的灯泡碎片在他的鞋下嘎嘎作响。风已经停了，窗子也不再格格作响了，但是他不能把目光从冬日里静止的那个人身上移开，从窗外瞥一眼。不管有没有下雪，很明显，真正的暴风雪不是自然造成的，而是躺在池心远脚下的那个人造成的。

一个湿漉漉的斑点散布在冰夷周围的地毯上，好像他在流血，快要死了似的，但那是融化的冰，不是血。这个东西不可能死，因为它不可能活着。像这样的事情并不存在。他们在雪花上跳舞，并没有飞快地穿过刚刚打开的窗户。这种事在现实生活中是不会发生的。

那个男人抽搐着，池心远屏住呼吸，不敢动，怕引起它的注意。

“帮帮我，”它说。

即使池心远知道怎么做，他也怀疑自己是否有勇气去尝试。过了一会儿，不速之客再也没有动弹，池心远让自己呼吸一下。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房间的黑暗，只有熄灭的火的余烬发出微弱的光，照亮了一切。他冒险看了一眼客厅的门，这扇门被暴风雨关上了。他回想起窗子的哗啦哗啦声，电灯泡的爆炸声，小摆设散落在地板上的声音，他自己跌倒时发出的沉闷的砰砰声，最后又听到了那扇门的砰砰声。

大家都去哪儿了？ 难道屋里没有人听到所有的喧闹声，或者他们只是想当然地认为他婚前的紧张情绪使他发了脾气？ 池莱在哪里？ 当然，她还没有睡着。在他的脑海里，他想象着姐姐去看望父母时，她还睡在卧室里。全家人的房间都在房子的北面，池心远意识到，如果门是关着的，他的父亲和他的妹妹都不可能听到下面不和的声音。

“很好，如果他们待在原地，就会更安全，”池心远想到，虽然壁炉里的灰烬越来越暗，黑暗越来越靠近他，但他还是向那个倒下的人走了一步。如果人真的是他自己，在那屋子的阴暗中，他似乎几乎是透明的，他一点也不动，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呼吸。

池心远猛吸了一口气，猛地把头抬起来，凝视着破碎的玻璃和更远的地方。雪还下得很大，尽管风势已大大减弱了。池心远把他的注意力转回到地板上的那个人影上，那个冰夷正盯着他看。

最后的余烬开始消逝，房间也渐渐变黑了。池心远觉得自己仿佛冻僵了，被那间屋子的冰冷的黑暗吞噬了，那间屋子就在不久前还是他父亲家里唯一的归宿。他迅速向后挪动了几步，试图重塑房间的形状，把家具放在他的头上。爱座和椅子，高迪落地灯，植物，书架。他闭上眼睛，平稳地吸了一口气。但是，在他的脑海里，他仍然可以看到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在炉火最后的余烬中盯着他。

“哦，我的天，”池心远低声说。

有什么东西刮碎了木地板，池心远在里面啪的一声折断了。他向客厅的门冲去，脚在脚下融化的泥浆中滑动，生怕随时会在一张被遗忘的桌子上擦破自己的小腿，摔倒。他把手伸到前面，几秒钟后，他们就敲门了；他的右手食指卡住了，疼痛地发出嘶嘶声，他抓住门把手，拉开了门。

昏暗的灯光从大厅里透进来，“等等，”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他的声音，冰夷的声音。他的话现在更有力了，至少看起来是这样，仿佛他就在池心远身旁说话，或者他的话像雪花一样飘浮在空中。慢慢地，他强迫自己转身。大厅里的灯光划出一道横跨客厅的条纹，在这道光中，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冰夷。他跪在地毯上，一只冻僵的手抓着身旁的伤口，另一只手扶着他挣扎着站起来。

“我的要求不够多，”冰夷说，站在那里痛苦地蜷缩着，冰冷的头发像风铃一样叮当作响，“从这座房子到大海的安全通道，”

“大海？” 池心远结结巴巴地说，心跳得厉害。他在逃跑的欲望和这个骄傲的人的请求之间左右为难。又是惊恐，又是惊奇。

“这是边疆，”冰夷说。然后他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很恼火，虽然池心远对自己和主人都不能决定，“如果你愿意帮忙，那一定是现在。我勉强逃过了猎鹰者，不敢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