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掩耳盗铃

可是她抢来的是空空如也的、从未使用过的杯子，而他拿的，却是她喝了好几盏里面还留有半盏酒的杯子。

唐九抽回手来，她本不该多话的，但是这一瞬间她没忍住，低声念叨一句：“那是我喝了半盏的。”

谢子叙这厮却偏是一副混不吝的模样，挑挑眉：“阿婴小气，半盏酒都不肯允我。”

他晃了晃酒杯：“这对我而言刚刚好，若是一整杯，怕是要醉了。”

此时，左承骏刚刚好走过来，看这情形倒也猜出个七七八八，他更是大大咧咧，笑道：“阿婴没上过战场，那里老爷们儿没个讲究，尤其是喝酒的时候，热闹起来，多少个人能分一碗喝呢。”

他说着笑呵呵伸手要拿谢子叙手里的杯子：“来，也分我一口。”

谢子叙手臂一展刚刚好偏过些距离，只寻常道：“已喝完了，没的分你。”

左承骏哼了一声，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胡闹抢夺，索性还是拿着自己的杯子：“我都走过来了，你们俩怎么也得有人陪我喝一杯。”

“我来。”唐九干脆地说道，倒了酒一饮而尽。

“还是阿婴痛快。”左承骏一笑，自然也一饮而尽。

他酒喝的快，人却依旧站在唐九谢子叙二人的座位中间，有的没的说几句话。

唐九抬眼看看他，半晌摇头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要是还想喝，只管跟我讲。”

她岂会看不出来左承骏这是什么缘故——她早在教里就见过了，当时每每有那两个人些许暧昧，最喜欢的就是在人群熙攘的时候遥遥地看对方。

自然了，如果不是双向的，而是单方面的欢喜，也是如此，总喜欢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遥遥地隔着人群瞧一眼。

唐九还记得这个道理是谁告诉她的——是那个不再允许她喊其养父的人。

“这种时候人们总觉得自己聪明，觉得自己的心思和言行都足够隐秘，不会被旁人窥探到分毫。”彼时，那个男人的语气是怎样的呢？

不是教导，是嘲讽还是玩味？

“但是他们太傻了，无谓地停留，频繁地抬头或是转头……这样的异常，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继续讲着：“年轻人总喜欢做这样掩耳盗铃的蠢事。氿儿，你会做这样的蠢事吗？”

他此时的语气又像是在教导和警示她了。

“不要让我失望。”

那时她是怎么作答的？

我所看的、心中所想的……唯有您和烛阴。

“还有其他吗？”

还有属于刀子的鲜血和荣光。

彼时她所言句句属实，除去她没有作答的那个问题。

“阿婴？”左承骏的声音响起来：“再来一杯。”

唐九回过神来，有些木然地点了下头，便要再倒一杯。

谢子叙歪过身子，手臂一展，却将她的酒盏拦下了：“阿阔，这样的宴会，可不是用来灌酒的。”

左承骏哼一声：“区区两盏甜酒而已。”

谢子叙道：“酗酒在男子看来或许是意气风发，但在女子看来可未必——她们可能觉得这只是个酒鬼。”

左承骏闻言手一僵，旋即放下到嘴边的杯子：“也是，在箜先生的宴会上喝酒，也稍显不敬。”

左承骏又聊了几句，方转身走了。

“你明知他不过是想多往那边瞧几眼。”唐九笑一声：“何必给他个没趣。”

“不过是些一眼就瞧明白的小心思。”谢子叙不紧不慢：“这样做，并不会讨人欢心。我是希望你保持清醒，也是帮他，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唐九偏过头去扫他一眼，她知道他心里惦记的是什么事，但是追冥的沉默、林娇娇等人的到来属实让她有些不安，唐九道：“桌子上的菜还没尝过一遍，正是饕餮下酒之时，待我尝遍饭菜了，势必滴酒不沾。”

她说着，伸手示意他把酒盏还给她。

谢子叙眼睫垂下片刻，他似乎想问什么，到底是没问。他手一转将抢来的杯子递过来，却没有放在唐九手中，而是放回了桌上。

他是固执的，可到底还是在说——听你的。

唐九心里倒是感谢他的不追问——二人到底是有默契的，都知道眼下是难逢的机会，人多且杂，局势混乱，正适合去继续破除机关。只是她实在不知道这几位昔日同僚是因何而来，她们分明都已经认出她来了……

若她们是来配合她任务的，为什么前面无人告知，当下无人接头？

若她们是来解决她的，为什么不仅没人出手，甚至没有人拆穿？

唐九和这几个人素来交道不多。

她知道，眼下她唯一的突破口大概只有追冥。

伍云染很喜欢这种众人的目光都汇集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她太喜欢这样的感觉，尤其是当赵梦晴也在一旁——纵然撞了大运身份高一等又如何呢？即便如此仍旧不那么起眼，并不受人关注。

若是赵梦晴心心念念却得不到的东西能被她轻易得到，想必心中会更加畅快——伍云染潜意识里如此想，可是她很快发觉这似不可行。

镇北谢子叙，在这场热闹非凡的宴会上，是一个对周遭事情都不多着眼的人。就好比一个画师，对整一张纸都渲染了均匀的墨色，无甚轻重，他根本就不在这画里，也并不留心任何。

哦，除却他周边那几个，尤其是坐在他旁边的几个男人。

伍云染向来懒得去懂男人，她纵然有些纳闷谢子叙为何和那个矮矮瘦瘦小小看着甚至有些营养不良的男人这般亲近，却是不在意也不深究。

——她更在意她要做什么，想得到什么。

伍云染一挥手，便喊来了自己身边的大丫鬟，只简单耳语了几句，那丫鬟点头，匆匆而去。

不同于来书院受历练的公子们，被要求凡事亲自动手；女子音坊的世家小姐们是被允许带一两个丫鬟来此的，宴会之上丫鬟们来来往往，并不让人关注。

少顷，唐九一转眼，便瞧见一个小丫鬟，抱着一柄格外漂亮的琵琶往席间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