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珍重自身

其实谢子叙对唐晓的好奇，比他问出来的这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要多出许多来。

他很想知道，唐家究竟有一个怎样的女儿，她如何长大，幼时经历了什么，年少时如何与伯父相逢，分离时如何有勇气穿过战乱只身赴禹州，又是如何潜入书院。

他也不避讳，自己心中更好奇，她是如何在伯父丧命的情况下活着离开了禁地的机关，如何一步步走到要隘云州，如何走到了匪徒纵横的云山，竟又在那里生活了许多年，她在那里做些什么呢？以至于那些山匪竟能容得下这么一个小姑娘。

是啊，偌大的山里，一个小姑娘又算什么呢？

她为什么不一直躲藏于此，反倒要离开这座山？

她最终去了哪里呢？她当真死了吗？若当真，又是因何而死？

是啊，关于唐晓，谢子叙想要知道的，太多太多了。

阿婴回答了他不少的话，这几乎是今天他讲的最长的一段话了，可是和谢子叙想要知道的事情相比，却是远远不够的。

但谢子叙知道，这段话，已经是阿婴在其所知之上斟酌之后给出的答案了。

他便不再追问，思量片刻，只道一声：“可惜。”

他沉默了许久，突然又冒出一句话来：“我对她所知甚少，但我总觉得，当年的唐家，养了一个极好的女儿。”

唐九眨了下眼睛，看着他，半晌道：“你伯父或许也这般想过。”

她移开目光，忽然又道：“我也如此想。可是说来，她分明中了恶人的诡计，除此之外，她的武功好像也不怎么样。”

她为什么莫名地要讲出这番话呢。

唐晓做不到的，唐氿却想要去做到。只是这样的话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她突然又觉得自己讲的话太过苛刻了，她停顿了片刻，似有斟酌，忽而又道：“但是计谋和武功似乎也不那么重要，我想，她应该会一些机关术，既有些天赋的东西，又有未知的启蒙，最后，还有一些后天的努力。”

她继续说着：“当初那个恶人威胁她，利诱她，大抵就是因为她的天赋和未知的启蒙。她能够走出禁地，应当也是这个缘故。这一直持续到她走到云山之上，在到达那里的这一路上她看清楚了自己所拥有的东西，也就想明白了自己将要走的路。云山愿意留下她、保护她，想必，除却她拥有的，还有彼时她将要付出的后天的努力。”

她并不刻意地不去和谢子叙讲这些，总归，他也见过那镜子的幻象，多半也能猜到一二，此事没什么好隐瞒的，同时，她相信他是君子——就像她不会细问谢子叙在他自己身上种了什么蛊，唐九知道谢子叙也不会刨根问底地问她唐晓究竟留下了什么东西。这是他们二人之间在这几个月里达成的默契。

“这样的人确实罕见。”谢子叙颔首：“擅长机关术的人，从许多年前，便早已不是世家可以肖想去豢养或是作为门客的了。他们早已被帝王奉为上宾。”

他想到这里笑了笑：“云山乃是要隘，一早必有布局。那里的山寨……好像是叫柳刀门。他们碰见这位唐小姐，纵然她彼时的能力不会太上道，但也足够他们惊喜无比了。她肯留下一阵子，在他们看来，应当是捡了个大便宜。”

唐九点头：“柳刀门待她，的确算是守诺。我能取到东西，和我这个‘楚’字也不无干系。”

谢子叙点一点头，他对于这件事并无深究之意，旋即又问：“既如此，下山的路或许能好走些？你到城门前的这段路，围追堵截，实在不易。”

唐九道：“到城门前的这段路，纵然人多，大多不过乌合之众。可下山左右的那一段路，偏生碰见个怪物，着实不容易。”

她将那遭遇简单描画出来。

唐九属实不是个嘴上伶俐热闹的人，如今纵然她已然勘破当时那老怪物缘何是那个反应，却也讲不出热乎乎的话来，她嘴上木讷片刻，最终道：“如今，我却好像知道此人为何那般痛苦。难为你了。”

谢子叙却笑道：“好阿婴，这种情形你竟还想着补几剑。以后千万记得，要先珍重自身。”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便不笑了，只用一双漂亮的眼睛定定地瞧她。

“你说的是。”唐九应着，心里却想，若是重来一次，她还是回想，既然这等人物和那案子应是甚有干系，她便是与其同归于尽，也算是报了家里的仇恨，也算值得。

而她现在看了看谢子叙，又道：“这一句话你也得记得。”

谢子叙闻言又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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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衣角返回了书院的消息，追冥如实报告给了烛阴教主。

奈何这消息宛如石沉大海一般，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也没有下一步的指示。

这几日过来追冥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开始思考莫非是传递的渠道不顺，或者是教主将这一封漏看了。

直到几日后他冷不丁收了一封，他打开前还以为是就唐九返程后的指示。

孰知那信里只字未提鬼衣角，却写了一些旁的东西。

毒鹦鹉。

接应圣女及双煞，将随女子音坊前往书院，名姓不改，各有身份。配合工作。

追冥看着信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这一次教主竟是直接派了三个人来。

烛阴圣女林娇娇，在他印象里是个倨傲、事多，而又极愚蠢的女人，他和她打过几次交道，每次都有如噩梦一般。

至于双煞……叫什么来着，沈一顾沈二顾，这两个姐妹长得奇奇怪怪，一个极胖一个极瘦，说话做事也奇奇怪怪，拿腔拿调的。

追冥觉得教里的女刀子正常的并不少，实在不知道教主为什么偏偏就派了这么几个不太正常的凑成一堆，跟来开会似的。

鉴于信件开头只有‘毒鹦鹉’一个称谓。

按照教中规矩，他只能理解为这一系列的信息和任务，都只是给他一个人的。

他得独自应付这些不正常的人，而唐九并不需要，实在是让人不明所以。

这封信怎么看都让人堵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