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许久不见

骚动。

今夜禹州周遭的黑衣人异常骚动。

男子站在院落墙壁一旁，淅淅沥沥的雨打湿了他的衣裳，但好在是一袭黑衣，倒也不显得狼狈。

他手中的剑一横一撇，只眨眼的功夫，只听‘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到地上。

——在更深的阴影中，有一个黑衣人瘫坐的身影，就在刚才，站立的男子已经取下了他的头颅。

然而男子并不急于处理其尸体，他只是站在原地，低下头看着此黑衣人的尸身，地上的雨水仿佛浅浅的溪水，但是虫蚁竟也能于此生出。

这样的事他不是第一次见了，他已经见怪不怪了，这黑衣人的尸身很快被蚕食殆尽，很快便只剩下白骨了。

男子于此时便不再停留，他很快地一跃过了院墙，耳边是雨声和风声，但他能判断的出，这周遭已经没有什么黑衣人了——黑衣人的布点陡然间稀疏了许多，多半是有人调遣他们去做什么事。

这样的时辰，他本应返回了，但是今日显然太过不同寻常，男子想了想，还是往城边的方向潜行而去——只要到了城边，黑衣人的动向自然会让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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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雨越发小了，直至渐停了。

只是唐九这一路打斗可是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黑衣人如蝗如蚁，唐九杀着杀着甚至有一丝恍惚——禹州不大的这点地方，周边的城墙也没有多少里，竟然能伏得下这么多人，偏偏还能给寻常人一种平日里风平浪静的感觉。

这些人啊，就像——

就像曾经她见到的，那些把人啃食成白骨的虫子一般，竟让人不知其从何而来。

她如此想着，恍然间一回头，借着月光当真瞧见身后稍远些地方，地上横陈的尸体，当真裸露出森森的颜色。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唐九唏嘘感慨间，另一波黑衣人却又蜂拥而至。

联想到此前种种，唐九的头脑倏地明白过来——这黑衣人一波又一波、不知疲倦一般，可是真若细究，各个实力却又并无太强的威慑力，所以，幕后之人可能并不是为了直接击败她或是杀死她，而是为了通过伤到她来控制她？

此前精神失常的同窗，若任其发展下去，将会如何？

这似乎是一个因为不了了之而被忽略的问题。唐九如今想到，陡然觉得背后恶寒。她知道自己眼下需要的不仅仅是快，更重要的是绝不能受伤。

就在她又解决掉一批黑衣人时，她一抬眼，天边白生生的一线晨曦的光亮晃入她的眼睛。

天色亮起来，雨也渐渐停歇。

唐九又向前走了一些，却是愈走愈觉得怪异——

这一段路，居然没有黑衣人冒出来。

唐九不相信会有人甘愿让自己的布局半途而废，眼下这情形，只可能是有更高明的手段在等待她——

果不其然察觉到了人息，时有时无的人息，并不太好琢磨。

唐九明白，这样的感知，意味着最乐观的情况，也不过是自己比对方稍强些许，却并不能有压倒性的优势，若真想战胜，还需花不少气力；而假若不乐观的情形，大抵便有不小的差距了，比如她这些天先后遇到的，让她实在琢磨不透的两个人。

这样的念头一直持续着，直到她看到影影绰绰的身形，毫不犹豫地便抽出剑来。

挽了个剑花，直袭而上。

对方的反应极快，很快便立起剑来，‘当’的一声挡住她的攻击。

这一声极是响亮，便也极具实感，相比前面两个怎么打都不吱声、和起初打都打不到，唐九竟从这一声碰撞声中得到了诡异的安心感。

——这一仗多少有点希望。

她回过手来继续攻击，今日疲累得很，但既然毫无退路可言，既至绝境，倒也迸发出不少潜力。

对方实在也是个不错的对手，能接下她的剑招，并未露出任何破绽。

唐九着实担心周遭有埋伏，一边打斗，一边仔细留意着周遭的气息，说来也奇怪——有一阵子了，她始终并不能察觉到任何旁的气息。

这实在让人意外，唐九意识到唯一的破局的办法便是打败现在站在她对面的这个人——此人应当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唐九的剑越发快了。

她本就是瞬息之间夺人性命的杀手，寻常时候不过三四成力便足够让寻常人闻风丧胆，如今多舍出几分来，更是有压迫感。

唐九能察觉到，无论水平如何，对手当下的状态并没有那么好，就仿佛吃饭喝汤，入口一个味，回味又是一个味，这个人抵挡的招式，回味乃是不盈反亏，所谓后力使不上，不扎实。

她心下有了判断——无论是奇袭，还是拼耐性，她应当都是可以赢下来的，只看早晚——对，战胜他不过早晚而已。

既如此，不如就早一些吧。

她的脚步陡然变换，身形回环向前连着三步，剑光绕身而袭。

这一招并不好接下，实则唐九内心还隐约期待此人会如何应对，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对方并没有接下这几招，而是极快地后退几步，又举起剑来，在远些的距离接招。

唐九岂会轻易放弃，她手腕一转，这一次的剑花挽得仿佛春燕的尾羽，薄而利。

仿佛夹在风的缝隙里，极快地向着对方袭去。

然而，待稍近了几步，唐九倏地眼前一晃——微亮的天光映着对手蒙着半边的脸庞，可她能看见那一双眼睛。

一双漂亮的、又让她极是熟悉的眼睛。或者说，让她觉得熟悉的岂止是眼睛？

是往日那挺拔的背脊和挺阔的肩膀，是一举一动的气质和风度。

她这一瞬间陡然发觉这些竟全在自己脑海之中，仿佛匣子被上了锁，只待开启，发觉里面藏了这许多物什。

唐九倏地停下步子，一个回袖，这便是暂且收了招数。

唐九心里分明晃了一晃，她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又匆忙咽下去，只道：“……你？”

她心里有一个名字，只是当下这情形，她不能喊出来。

对面的男人收了剑来，他的动作并不快，可不紧不慢反显得从容。

“许久不见。”他低声说道：“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