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屎上雕花

楚离确确实实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这真是一等一的奇妙之事。

他启口正要再说什么，却发觉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已经被扶了起来，稳稳当当站在地上。

“楚离，有空去看看医生，太瘦总是不好。”

楚离闻言，不由得笑道：“依氿儿的意思，我现在康健。”

唐九不答他的话，半晌，她忽然道：“我还有事情要做，也有事情想要问你，而非在此插科打诨。”

“我知道。”楚离掸了掸他自己身上的灰尘，当真仿佛没有眼盲一般：“你且去忙，等空下来，去陪我喝杯茶，我便告诉你你想要的故事。”

他说着，并不避开她，径直转身，在一个破旧的墙壁上按动了什么机关。

然后唐九发觉一个破破烂烂的柜子下似乎有什么动静。

楚离打开柜门，于是唐九发现了一个漆黑的入口。

“氿儿，最后提醒你。云州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不要拿你尚是孩童时眼中的它来进行估计。最起码，你当知道，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它明里暗里都是许多支力量和势力交汇碰撞之所。所有的平静之下都是诡异，而你现在，恰恰已经被盯上了。”楚离不紧不慢地说着。

“自然了，你若想要真正的平静，也并非不可。”他复又道：“比如，我的羽翼之下，诸事安全。只是，氿儿，恐怕你不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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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离这个人话实在不少，但是唐九却也听进去了一些，她承认，他说的一些话，足够一针见血，于过去的事如此，于当下的境况也如此——譬如她一路过来过分的平静，绝不等于她行动绝对隐秘，无人知晓或在意，而是很有可能是各方势力都关注到了，只是谁都不肯先动手暴露。

唐九在这有门的废墟里逛了一圈，再走出门时，已是夕阳渐沉的时候了。

却见门口站着衙役，中间一人，看着装神态，像是主一些事的，见他出来，此人便拱手行礼：“楚公子，请节哀。知县大人说，楚家火灾一案令人惊惧，案发之后，他一直尽全力追查，奈何至今情况都不明朗，没能给您个说法，他深感愧疚。知县大人知道您回来奔丧，担心您已无下榻之所，特邀您前往府上暂住，略表安抚歉疚之意。”

唐九拱手道：“房舍遭难，但好歹也能居住，我也想再理理家中遗留之物，便不去暂住了。只盼各位大人空闲之时，可带我去官府，瞧看一下官府保留的物品遗骸。”

那人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僵了片刻，只道：“楚公子莫非是怪罪官府，此事……”

“我不奢求水落石出。”唐九径直打断他：“但是过去这么久了，真真假假的至少给我个信。眼下毫无线索，更无结果，岂非不作为。”

那人被说的脸上一红一青：“你……！切莫不分好歹……”

“退下。”身后一人声音威严，喝止了他。

唐九的目光转移到从后方举步向前的老者身上，却听此人道：“楚公子请节哀。手下人出言不逊，见谅。”

唐九扫了他一眼，并不认识这面孔，她哼笑一声，阴阳怪气：“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那手下一凛眉：“不得对知县大人无礼！”

……瞧，这不就诈出来是谁了。

唐九笑了一声：“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大人与其在我这耍伎俩，不如把力气花在查案子上。”

这侯知县闻言重重叹一口气，倒是言辞恳切，毫无架子：“楚公子误会了，我绝无诓骗之意。他年纪轻，性情急躁，回去我势必严加管教。实不相瞒，关于这场烈火，线索有之，猜测亦有之，只是再想细查阻力重重，至于无从做实，更无法公之于众。因此，我一直盼望你在收到信后尽快回到云州。如今终于回来了，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话说到这个份上，作为楚家遗孤，固然不可能拒绝了。

唐九点了下头：“那就麻烦了。不过我有一事，想恳请知县大人。”

“请讲。”

“我的行李物品，都暂存于这院中，恳请您派人帮忙看守，切莫让人偷了去。”

侯知县岂会听不明白他话里隐含着的仍旧不打算去他府上暂住的意思：“好，我们拉个单子，确保不丢失物件。”

夜幕降下，官府之中。

一些烧得看不清楚形状的物品，几个看不清样貌的、残缺的焦尸，和一些残肢等陈列在那间小屋之中。

“楚公子，我们从废墟之中，只找出这些了。”侯知县站在门边：“请节哀，另外查看一下，是否能辨认出什么。”

唐九绕着这房间走了一圈，眉头紧皱，最终摇头：“辨认不出。我本就被送出家去许多年，现下这些东西又被烧得没个模样，却是哪个都不敢确认。”

知县摇了摇头：“可惜。既如此，还是我来问吧。那边那个烧成黑色的东西，是个盒子，它是在东侧的一个小房间发现的……”

唐九道：“那是存放家中财产的仓库。”

“如此。”知县点点头：“这便对上了，它看起来，像是存储金银的盒子，只是我们发现它时，里头并没有什么金银。”

“这一具焦尸，缺了一条手臂，可是这缺口看起来过于齐整，仵作认为，他在被灼烧之前就已受伤，甚至是死亡，这具尸体是在门边发现的，很可能是他发现有人要行歹事，想要求救，却先遭斩杀。另外，这具尸体整体体态是较舒展的，也可佐证，起火之时，他大约至少是没有意识的。”

……

一通分析，有鼻子有眼的，滔滔不绝。

“有宿仇，或是单纯谋财，凶手手段狠辣，或许一向如此。”末了，这位知县给了个大概的结论。

心下大抵知道这火是教主所为的唐九硬是耐着性子听他讲完了，洋洋洒洒这许多，细节分析颇多，若是将他的行为说的文雅点，叫信口雌黄，若是直白点，那就是屎上雕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