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缚虫之蛊

此时一种酥麻的感觉攀上黑袍人的手臂，这一瞬间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僵硬，黑袍人意识到现在，这已经绝不仅仅是痛的映射了。

他的呼吸粗重起来，咬紧牙关，下一瞬间几乎要叫出声来。

——这实在是荒谬至极，这么多年了，区区皮肉伤于他而言根本如隔靴搔痒，他罕少碰见这样的疼痛了。

黑袍人的身体突然僵直了一瞬间——所以说，这并不是皮肉之伤痛，顺着虫蛊攀附而来，这极有可能是传言中的——缚虫蛊。

黑袍人突然森森地笑了起来。

——看来是有人试图在棋盘上杀他一子啊。

勇气可嘉，只是终究是有些不自量力了些，杀他一子的代价，将会是满盘皆输。

黑袍人慢慢地直起身子来，这种真实的触及骨血的疼痛感依然在，但似乎已经完全影响不到他。

这世上能制作缚虫蛊的蛊师只有两位。

这缚虫蛊从何而来，很快就能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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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九一路上风尘仆仆，终于到了云州的城门之外。

这一路，几乎可以说是无事发生——所谓无事发生，指既没有被人跟踪追逐，也没有人在暗处给她递过任何消息。

仿佛她当真只是一个返回云州奔丧的年轻公子，这样的平静实在让她感到诡异。

唐九只能怀揣这一份疑虑，按照一个奔丧之人应做之事行事。

她先回到了楚府，火灾发生这么多天过去，来来往往的人原本早已对这一遭事失去了兴致，如今，白衣公子踏足此地，反倒惹得人们注意。

唐九关上了楚府那残破的门，孤身一人在废墟之中穿行，如今的楚府，还勉强能说有一座府的样子，残留着的墙、门和被烧坏的桌椅让它仍保有着一个建筑应有的分隔感。

这样的分隔感，把她和门外那些围观者的闲言碎语草草隔绝开来。

如今楚府里的一切都可以简单地归为黑白灰三色，烧焦的黑、残余的白和模糊的灰，周遭无半分生机，也难寻到完整的物品。

唐九没有丝毫的证据，但是她心中肯定这一场火是谁的手笔，只是她尚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动机——明明自那次责骂之后，他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如今唐九置身这手笔之中，恍然间觉得这好似一种缝合。

仿佛隔着十几年的光阴，和当年的故事接了起来。

如若那一夜没有‘养父’的出现，大概此后她也是要在唐家的废墟里艰难而行。

再然后呢？若如此，那时候的她会怎么做？

唐九忽然停下脚步，她抬起头，看着本属于楚家小儿子的房间上，在黑白灰之中，突然出现了极为突兀的红。

一盏红灯笼，高悬于房梁之上。

唐九顿下脚步，经验和直觉让她确信有人以屏息术潜伏在这附近——屏息术并不能持续太久，所以，这个人显然熟知她的行踪。

唐九在桌面上随手拾起一个碎瓷片，丢了一下，便将那灯笼打破。

“在此处挂鲜亮之物，是为不敬逝者，阁下不现身，便休怪我不客气了。”

左边传来一声轻笑：“如今哪有什么逝者，不过是想为你这段时间的住处添点东西，孰料这第一件礼物，你就不喜欢。”

唐九抬起眼来，看向从暗处慢慢走来的白衣男子。

一种熟悉感闯入脑海之中。

“多年不见，脾气实在不如小时候好了，氿儿。”男人蒙着一双眼睛，声音温柔却又清晰：“我想，你当如昔日一般，喊我一声表哥，或者，鉴于今日之身份，也可唤我一声堂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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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唐九并不需要辨认来者的身份，她认得他。

小时候的唐氿见过他，灾难后的唐九也曾见过他一面，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一面差不多竟也是这样的时节。

只是那一面很短，他们互相答不上来自己如何在灾难中幸存，也说不清自己要走的路。

“也许我们这辈子也复不了仇。”彼时的唐九尚在炼狱般的烛阴里挣扎，周遭尽是尔虞我诈，她只想着该如何活下去，曾经一心坚持的复仇，在这样的境遇下仿佛离她太远太远。

“说得对。”她对面的少年如是回复她：“这又不是话本子里的故事，难偿所愿才是常态。”

他的回复和她的问话分明是一样的意思，彼时唐九本不应为此而恼。

可是她犹如溺水之人，只觉得他的话在拉着她坠向更深的深渊。

“楚离，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她闭上眼睛，想到自己回到烛阴要继续经历的欺压、倾轧、尔虞我诈，讲道：“我们都是侥幸之人，未来如有万一，也不至于互相牵连。”

对面的人一如方才：“说得对。”

他的话音落下，唐九转过身去。

只在她离开之前，遥遥地听见那一句——

“只是我快要记不住你的脸了。”

唐九至今不知道这句话是真还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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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的院子。”

坐在烧的黑乎乎的椅子上，男子一袭素白衣衫被蹭上了些许灰烬，可是全然不见狼狈之态，他点头：“是我的院子，我读过狡兔三窟的故事，便效仿之，这正是其中之一。”

虽只有寥寥数语，但唐九已然从心下觉得，他们此番会面的谈话和灾后相逢的那次似乎大不相同。

不再是紧绷的、悲苦的、忧愁的。难得地多了些生气。只是这样的生气里，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谲。

“楚离，至于如今。”唐九说着：“我当贺你。”

“我也当贺你，氿儿。”楚离笑道：“我早该贺你，实际上，在我知道你将变成楚婴时，便想贺一贺你，奈何，那时我实在见不到你。”

他的声音一如小时候那般温和好听，说的惯常，但是话中的内容却直白到让唐九心中不得不暗惊——实则本也不该惊，她自今日看到楚离，听见他的第一句话，就猜到知道‘楚婴’的身份和他有关。

唐九抬起眼来看他，可是比起打量他的脸，她不由自主地多扫了几眼他蒙在眼睫上的白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