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时隔多年

“阁下是什么意思，为何满口诅咒，楚婴不明白。”唐九硬是把自己心中的疑窦和担忧咽了下来，依旧强行顶着‘楚婴’的身份。

孰料那黑衣人却道：“怎么，你竟然对此一无所知啊。”

唐九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黑衣人道：“自地动以来，由于你们几位学子失踪，我们自然——也要，知会，你们的家人。”

唐九眯了眯眼睛。

所谓‘知会’，恐怕只是修饰之辞——毕竟镇北王可是在城外被拦了许多天呢。

他们真正做的，恐怕是由于担心失踪之人图谋不轨，而特地探查了一番失踪者的家世情况。

黑衣人继续道：“谁知，消息到了楚公子你的家乡，我们却被告知，就在地动前两三日，你家中的宅院在夜间突然起了一场大火，把院子烧得干干净净，全家十几口人，再加上下人，没有一个逃出来的。”

唐九闻言瞪大了眼睛。

夜间起火，烧了个干干净净，无一人幸免——不，准确说，有人幸免，只她一人，只她一人幸免。

和十几年前无比相似，或者说，几乎一模一样的故事，就这么再一次发生在她身上。

“……你说什么。”

她喃喃道。

黑衣人的声音冷硬依旧：“好，那我就给你再重复最后一遍，地动前两三日，你家中宅院夜间失火，无一幸免。”

他的声音清晰，周围人也都因为这样的消息安静下来。

吴掌事站在一旁，他不由得用关切的目光看着楚婴，继而又用不忿的目光看向那个黑衣人——以这样冰冷而毫无同情的态度讲出这样的消息，实在过分了：“这位大人，您的消息无凭无据，现在贸然说出，不妥。”

黑衣人丝毫没有理会吴掌事，反而居高临下看着跌在地上的楚婴：“看来……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啊。”

他毫不客气地补了一句：“我们的消息，不可能有假。”

楚婴徒然抓着地上湿而黏的土：“信，总该有给我的信。”

“没有。事发突然，人又都死光了，不会有人给你信的。乡贤或许会写，但是等你拿到，也是许久之后的事情了，还是我们告诉你的消息更及时一些。”黑衣人的话里不免流露出几分讥诮之意，于此同时，他也在观察着这个楚婴的反应。

唐九的嘴唇哆嗦起来。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黑衣人，可分明却又不是在看他。

——她的目光穿透过他去，也穿透过这十几年的岁月去。

她仿佛又变回那个瘦瘦小小的稚子，那一晚，突如其来的烈火烧得天空发红，滚滚的浓烟呛得她呼吸不能、也睁不开眼，唯有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只剩我一个人了……”唐九的眼泪在这一瞬间砸落下来：“没有亲人了，再也不会有人管我了……”

这是十几年前的、本就属于唐九的眼泪。

这样的苦痛是永远无法翻越、永远无法渡过的。

更何况，如今近乎一模一样的故事就如此上演。

她的声音越来越含糊不清，她颤抖着缓慢地伏在地上，肩膀抽动，呜咽地哭。

“哭得还真难过。”黑衣人站在楚婴面前，向前走了半步，锦靴距离楚婴伏地的头颅不过几步远：“看起来，倒不像是假的或者演的。”

他哼了一声：“是啊，都死了。”

他的话音未全然落下，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左承骏一脸怒意地冲入了帐子，伸手就要给这黑衣人来一拳。

这些黑衣人岂是吃素的，旁边几人都反应极快，三下五除二就拦住左承骏的攻击，给他摁住了。

但左承骏的嘴依旧可以说话，他怒骂道：“你们还是不是人！阿婴家有大丧，痛哭流涕！你们却在此处说风凉话，还辨别什么真伪！不要脸，真不要脸！”

为首的黑衣人看也不看他，摆了摆手，于是那几个摁着左承骏的黑衣人转手就把左承骏丢出帐子去。

左承骏被这么丢出来，跌得很疼，但是他心思不变，嘴也是一如既往地痛快：“你们不是人！来路不明！还在这里作威作福！”

许幽听得暗自攥紧了拳头，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阿婴别轻信！也许他是骗人的！短短几天！怎么来得及把消息传来传去的！”

可是唐九哭得是十几年前就发生的事情，十几年前，养父让她做出抉择，她不得已强忍住继续的痛哭，转而直面自己的命运，而现在，她终于哭得畅快淋漓。

这哭声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围观的学子们，自地动以来被隔绝在城中，几乎可以说是与世隔绝，谁又不惦记自己的家人？许多人听着这哭声心里都是在不是个滋味。

唯有追冥——傅宗川，在角落里冷眼而观——他自然是多知道些因由，自也能猜测到唐九为何能哭得这般情真意切。

只是他想不通，唐九的消失和再现、‘楚婴’家中的烈火和灾难，这之间是何因果？

“阁下。”此时，魏逸名的声音响起来。

黑衣人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转而看向门边。

魏逸名银冠墨发，气质不凡，毫无怯意地打开了帘子。

“魏世子意欲何为？”

魏逸名道：“我身为书院首席，须得站出来说句话——阁下明知楚婴家中有变故，却对其肆意拉扯，言语之中尽是嘲讽之意——亦或者，您正因知道楚婴家中变故，才如此轻慢折辱于他。无论是何因由，此等做法，我等不忿。”

黑衣人冷眼看着他。

而年轻的镇南世子，虽然自知武功不如对方，势力上因为一明一暗也无从比较，但他依旧是有礼有节，气势上并未矮对方半分：“今日之楚婴，明日之你我。如今被困书院，并不意味着我们应当甘为鱼肉。”

他这一番话讲出来，饶是向来和镇南王府不对付的唐九都愣了一愣。

学子们似乎也被这句话鼓动起来，将此处团团围住：“放开楚婴！”“不可无缘无故伤害学子！”“我们要为同窗撑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