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阴阳汇聚

“谢子叙。”唐九开口道。

仿佛冰棱穿过烈火，她的声音异常清晰，却又消弭得过于快速。

谢子叙方才开口想要应声，可是声音尚未从唇齿间发出，便听见了一声轰响。

——是塌陷的声音。

“阿婴！！”

谢子叙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距离他记忆的位置越近，他越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颠簸颤动——他知道，那是因为，就在原本草垫所在之处，塌陷下去了一个深坑。

他甚至大约知道那个深坑的位置。

谢子叙的脚步微微停顿，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大概可以经过许多事。

他是镇北王府的嫡长子，是镇北王和镇北王妃唯一的孩子。

他或许还可以想更多，就在这一瞬间里，而他没再想下去，他抽出佩剑来，从那塌陷的坑沿跃了下去。

这一路下坠他听闻乎乎的风声，这闭塞的洞里本不应有这样的风，这风来的诡异，却又夹杂着汹汹气势。

谢子叙没那么适应黑暗，但丰富的经验让他得以根据风声判定袭来的暗器、同时根据暗器掉落的声响，大概判断到下方“地面”的距离。

偶然间，谢子叙抬起头来。

他看见，遥遥地一点亮光，仿佛荧光一般高悬于上，它确实是荧光，即独独自己亮，却无从照亮周遭的黑暗，正因如此，如今他所处之处，以及上下方，依旧是漆黑一片。

但谢子叙心里忽而有了那么些小小的雀跃——落下去，似乎确是一条出路。

须臾间他已然要落地，谢子叙一个回身，提剑向下做个缓冲。

倏忽间却发觉有剑鞘极快地在他腰间击了一下，生疼却未及要害，这一击生生让下落的他挪出小半个身位去。

未及细想的功夫，谢子叙只听着周遭传来了崩裂之声，仿佛土石被瞬间击碎，化作齑粉一般。

熟悉的清亮的声音于此时响了起来，态度却不大暖和：

“谢子叙，你着什么急？”

此时，高悬于上的那点荧光闪了一闪。

其名为阴阳汇聚镜，材质奇异特殊，却可吞吐收纳这黑暗里发生的一切事。

许多年前，潜入天机书院的少女和心上人在夜晚相会于藏书阁中，互诉思念之衷情，一阵响动传来，少女受惊，遂由心上人掩护，少女转身进入藏书阁暂且避开风头。

谁知依旧有人追来，少女一路奔逃，在发觉面前藏书阁的墙壁像极了一位家中旧时在她幼时给她描写的画作，她索性按照儿时的记忆添了一点。

那墙壁轰然而开，少女并未多想，藏身而入，身后之人稍慢一步，并不敢硬闯，便将目光锁定在了在外掩护的那一位身上。

黑衣人外出，哄骗那少年说少女遇险，少年聪慧，不仅未被蒙蔽，反对他生疑，黑衣人便与方才应付完守门人的少年打斗，少年不敌，被他逼入藏书阁之中，黑衣人威胁少女，若不现身，便杀了她的心上人。

少年却大呼少女千万不要中计，此地有国之秘辛，虽不知她为何懂得破解之关窍，但若但因他二人有性命之忧，便将这秘辛拱手让予歹人，致使天下危，他二人虽自裁不足以谢罪矣。

少女将他的话听了进去，心下思量如何智取，方可救下心上人，也除去这歹人。

她在脑海里搜寻当年的记忆，看向面前墙壁上的符号，她竟能看懂这机关的示意图，很快地摸清楚了其中之关窍。

当她意识到这禁地仅一人无从走出，便告诉黑衣人她可以送他进去，但是他所处的位置不对，须得走到距离墙壁半个身位方可启动机关。

黑衣人知道这少女刚烈，对于她如此痛快的答应心生疑窦，想了一想，口中应下，却是将那少年放在了少女所说之处。

少女启动了机关，少年坠入禁地窟中，实则，此时的少年已然是奄奄只剩一口气，无从躲避袭来的暗器，被流矢射中了头颅，因此殒命。

少女正心中暗喜自己将那歹人困入禁地永不可出之时，开口唤少年，却发觉外面传来的是黑衣人的冷笑，方知自己竟是着了黑衣人的道，掉下去的是少年。

少女不肯信，黑衣人便如实告知，说那少年不敌他，只剩一口气，从机关掉下去了，若少女现在配合，他可以带他们二人出来，救下少年性命，否则，单以少女两脚猫的功夫一己之力，恐怕也无从带着那少年从这传说中的禁地里走出来，届时，她要么和少年一起死在禁地，要么就独自一人困死在这墙壁后。

少女冷笑一声，转身开启入禁地的路，一跃而入。

彼时女子追随男子跃下机关，如今，到了他们的后人，男子追随下坠的女子跃下，当年的故事便于如今产生了闭合。

阴阳汇聚镜，照了一端，便也映出另一端。

从上头落下来，这下一层的机关里，伏着不知多少个机关石兽，从有人落下开始，它们便启动了，直面它们的，正是率先从上方落下来的唐九。

因为此前有着在黑暗中战斗的经历，唐九快速适应了现下和机关的打斗，她游刃有余，甚至给自己留下了喘息之机。

谢子叙很快也认清了现状，他意识到方才是楚婴用剑鞘帮他躲了个攻击，顺带击碎了一个机关，自己这么大个人，原本跳下来是想要救对方，反倒被对方救了，未免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我以为……”

唐九道：“我不是跟你说了，等我消息？”

谢子叙在黑暗里眨了眨眼——当时那边传来塌陷的轰鸣声，他的头脑里便也开始轰鸣，他只听见那一声‘谢子叙’，哪里听见过其他的话语？

“是我心急了。”但谢子叙向来不是一个有意耽于辩驳的人，径直把话咽了下去。

唐九心下动了动，她明知谢子叙跳下来是为着她，如今他又丝毫不加解释，她如何还能说出什么来呢？

谢子叙调整的很快，两个人共同经历了这许多事，也格外默契，只一会儿的功夫，便背靠背共同应对这些攻击。

“二十个。”唐九忽然念出声：“算上刚刚那个，已经击碎了两个的头颅，还差一十八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