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将错就错

直到唐九看见什么东西，好像在光影之中晃了一下。

她一愣，下意识地几步上前，而后——眼睁睁看着那营帐的帘子落下，一袭藕色衣袂落了一角在外，又很快地消没于营帐之中。

藕色……

唐九当即想起了承文公主今日之穿着，她也顾不得想更多，拔腿便往那边跟去……

“别碰他。”在赵梦晴伸出手的一瞬间，唐九的话脱口而出。

却是话说出口就后悔了——真是嘴比脑子快，哪怕是说一句‘公主且慢’，也比这稀里糊涂直冲头脑的一句‘别碰他’来的正常啊。

赵梦晴的动作却当真僵住了，她一张脸已然绯红，她未深究对方的用语问题，主要是因为她也知道自己此举名不正言不顺。

而唐九虽然头脑里纠结后悔，动作上却实诚得很，她几步上前，倏忽间已然站在赵梦晴和谢子叙之间，直接把谢子叙拦在身后。

此时此刻，唐九彻底回过神来。

……当然，回过神来也没什么用，话也说了，时也做了，接下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唐九略缓了一口气，看向赵梦晴，补了个礼：“承文公主殿下，这四下皆是眼睛，若是孤男寡女相处，或是过从甚密，恐传出闲话去，对公主和谢公子的名声不利。”

赵梦晴垂眼又看了下醉酒的谢子叙，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跳，她转眼又看这位楚婴：“本宫担心谢公子有恙，方才想上前探看一二。既然楚公子来了，本宫便不插手了。”

她又打量这位谢子叙的‘舍友’楚婴，如今二人相对，她才发现，比起谢子叙身高八尺，肩膀宽阔，这位楚婴，竟比她没高出多少去，整个人也显得意外纤瘦。

大抵是想起来前几日看台上此人和谢子叙的亲昵，赵梦晴自知心里起了几分荒唐而无来由的芥蒂，只是，如今此人一番话，确无不妥。

毕竟即便是深究礼节，也是她赵梦晴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失礼在先。

唐九自然察觉到了这位公主的执着，她又道：“公主，几日之前，我二人蒙冤，公主深夜作证，微臣谢过公主。只是公主，积羽沉舟，积毁销骨，公主心存善念却遭流言蜚语，至于损伤清誉，微臣不忿，恳请公主三思。”

赵梦晴凝神打量面前这位楚公子，半晌，她冷笑道：“说得好。到底是跟他一起时间久了，把他那套话术都学过来了。”

她转身过去，声音却半点不留情：“今日本宫离开，不过是为了避免被误解。但是，楚公子，请你记住，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你都不配插手本宫和子叙之间的事情。”

到底这位公主的弱质芊芊、温柔小意，都只是对着谢子叙，或者说，还有老皇帝的。

她举手投足、言谈举止，若是对着旁人，自是有一国公主的傲气。

赵梦晴语罢回过头去，身形渐渐消失在营帐门边。

唐九盯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总算松下口气。

眼瞧着那营帐的帘子露出一隙，她抬起脚步来，想要去拉上，隔绝外面扰人的光影和喧嚣。

才迈了半步出去，便觉得袖间一沉。

“……别走。”谢子叙迷迷糊糊的，声音里却带着固执，唐九知道是他伸手攥住了自己的袖角。

“她走了。”唐九转身看他，声音不知不觉冷硬几分：“承文公主，已经被我劝走了，就在刚刚。”

说的话还算客气，实则心里在想，这俩人真烦，一个纠缠不休，一个明面拒绝，暗地里却又从未拒绝干净。

她嘴上忍了，动作上却忍不得，不自知地已经甩了一下手臂。

谢子叙的肩膀微微晃了一下，他良久不言，却也没松手，再开口，声音相较方才平添几分沙哑和可怜：“你……你不要走。”

“谢子叙，你看清楚，别喊错了人。”唐九皱起眉来，她弯下腰，毫不客气地说着。

她试图像上一次谢子叙认错人时一样，用这样的方法把他糊过去。

孰知谢子叙攥着她的衣角并不松手，纵然她弯腰靠近，喊他看清楚，谢子叙也并未抬头，半晌，只道：“阿婴。”

他停顿片刻，又回答了一遍，声音低低的有些发哑：“阿……婴。”

他终于把刚刚只吐出一个字的名字念的完整，他就这么拽着她的衣角凑了过来。

“阿婴、别走。”

唐九于此瞬间愣了一下，她垂下眼帘去，且迟疑、且犹豫、且……地看着这位和自己朝夕相处的镇北王府谢公子。

她忽然发觉自己看不懂谢子叙。

她的语气却不自觉地软下来，伸手扶住谢子叙晃悠悠的肩膀：“没打算走，我是去拉帘子的，你且放心，咱们俩现下到底在一条贼船上。”

谢子叙似乎轻轻地笑了笑，他借着力靠过来。

“阿婴，你知道，方才……”

他模模糊糊地说着什么。

唐九听见前面这几个字，后面的，却听不分明了，自然，也可能是他压根就没有继续往后说。

“什么？”

谢子叙没再言语，他显得尤其乖，不再有什么动静，只是一呼一吸，安安静静地靠在一旁。

营帐里安静下来，唯有昏黄黯淡的烛光随着帘外溜进来的夜风飘忽，连带着帐内的影子也浮动飘荡。

谢子叙半晌总算开口，却没继续他方才那句话，他只道：“阿婴，我头疼。”

一如既往是那种唐九最不善应对的、软绵绵的语气。

唐九没了脾气，她伸出空闲的那一只手来，本是打算发发善心替他按一下太阳穴，手却悬停于半程，越想越忍不住嘀嘀咕咕骂他：

“现在知道头疼了，看看你这不要钱的样子，酒量差成这样还好意思喝。”

唐九头脑里组织了一下，趁着这厮说话不太利索，索性直言不讳：“果不其然，没几口就晕菜了，要不是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现在没准已经被公主带走啦，生米煮成熟饭啦，过几天就当驸马啦。”

唉，服啦。

什么叫人菜瘾还大。

这可不就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