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天子筹谋

此番林中作业，受伤最严重的，无外乎精神失常的白云钟，老皇帝安抚了白侍郎，赏了物品和名贵药材，并着人将白云钟送回都城家中。

再其次，顾时身上有旧的挨打落下的伤，而后又炸伤了手臂，脸上也添了些细小的疤痕，老皇帝命医者，又赏了不少东西，还亲自探望几次。

此外，还有不少学子，饿了好几顿的、发烧的、崴了脚扭了胳膊的，一个个蔫耷耷、歪瓜裂枣的。

这些人，扔到天机书院里，看着像是一个个普通人，但是单个拎出来，哪个都是各大世家的宝贝，多少都是父母疼爱，祖辈溺爱的，本也在家养的康健、芝兰玉树，如今这副境况，各大世家的怨言自然不少。

老皇帝是个做事极有层次感的人。

这事的善后，他先是安顿了诸位学子，又对世家安抚赏赐，平息喷薄而出的担忧愤怒，此谓第一步。

进而，在了解了一遍情况后，老皇帝于晚宴上，勃然大怒，进一步表示必将彻查此事。

老皇帝的近一步、主动表态自然是让各个愤怒的世家内心深感宽慰，纷纷耐下性子来等待陛下给个结果，此谓第二步。

于是，又过了几天。

老皇帝将骑射老师乔恒，和依旧躺在担架上的吴掌事聚集到了营帐前，青天白日的，当着一众人的面审问。

说是审问，无外乎直接定罪，简而言之，老皇帝称此二人为‘这场大事故的源头’，若无他二人的破烂主意，‘定然不至于有此灾厄’。

如此定性，那二人自然也无从辩驳，毕竟这馊主意确实出自他二人之手。

于是，紧接着，老皇帝直接下了令，各一百大板，各自罚俸三年，天机书院履职五年内不得回都城。

这惩罚措施，可以说是各个角度齐全了。

于是，这第一道惩罚出来，就堵住了众人的嘴，更有甚者，白侍郎哆哆嗦嗦道：“陛下，吴掌事眼下床都下不来，如何承受得住一百大板？若真有个好歹，臣等怕是良心不安了。臣以为，可先作小惩大诫，其余的板子赊着，后作安排。”

最大受害者白侍郎开了口，便又有几位大人附和，老皇帝也点头：“乔一百，吴十，还有九十后追。”

他停顿片刻，又一摆手：“把固本汤备好了放在一旁，打完了就给这二人灌下去。”

于是众人又齐声赞叹陛下仁德。

罚完这二人，陛下又下令，随从们各自领三十大板，罚俸一年；预备、制作信号弹的有关人员，由刑部关押，留待候审，视情节之轻重，刑罚自三年到死刑不等。

末了，老皇帝又给赵琼羽补了三十大板，罚宁王府三年俸禄。

算是用皇家自己收了个尾，所谓第三步。

可是三步下去还没有结束。

老皇帝又安排，春猎全程之安保，世家返回都城、学子返回禹州当如何护卫，各个皆是由陛下亲力亲为亲自安排，力求稳妥，此为第四步。

至于最后一步，自然是陛下对众臣承诺，将与地方官员、镇南王府一齐，整顿南部山区山匪肆虐的现象，算是从最长远给了大家一个交代。

于是，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了。

你说它处处落地，却偏又不明不白，你说他不明不白，可又哪里都看见了动作，局内人和看客们，一时也说不出此事哪里不对。

唐九倒是心知肚明——这处处落地和不明不白之间夹杂着的，是老皇帝少追究了许多个‘为什么’，就比如，他追究了乔老师和吴掌事，但是又丝毫不追究他二人为何想出这么一个离谱的主意，只将这当做一个既定存在的意外，可这些人各个人精，哪来的这许多意外？

这消息来到的当晚，唐九正在湖畔不远处的一处密林草地上休憩。

她这些天心智突飞猛进，一经实际操作的历练，头脑顿时明白了许多，又有谢子叙的指点，竟像是补了好几年的课。

唐九在草地上半闭了眼睛，把老皇帝所做的事囫囵个地想，到头来，她意识到，虽然成功扒掉了赵琼羽的皮，但是真相之缥缈而不可探知进一步展露于面前，终究是让人不甘心。

她到底是站起身来，往丛林深处走出好远。

而后，她轻吹了一声口哨，唤来一只鸟，她拿了纸和炭笔，在上头写写画画，而后绑在鸟儿身上，由此放飞。

史现，历史的史，现在的现。

既然凡事有往即有返，不如我们来做一场双赢的生意。

而我先给出的筹码，是老皇帝即将清缴山匪的消息，也就是你那窝山匪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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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宁三十七年春猎，于次日开启。

这是一次分外精彩、别开生面、前所未有的春猎，因为这一次，大抵是自古以来第一回，老子在猎场流汗打猎，儿子在看台坐着的春猎。

伊始，旌旗烈烈，鼓声动地而鸣，陛下立于台上，亲自宣布春猎的开启。

唐九坐在侧边的帐子中，听见旁边一个帐子里，不知是哪一家的娃娃，竟也不怕隆隆的鼓声，反倒嘬着手指咿咿吖吖地问：“娘亲，幺儿月前刚习得算数，怎么算着陛下即位，好像不到三十七年呢？”

那家的夫人吓得赶忙捂住孩子的嘴：“好好看打猎，这种事，等你大了便知道了。”

唐九挑了挑眉睫，举起酒来喝了一口，烈酒入喉，倒是自在。

当今皇帝，从头到尾的心狠手辣，真是最擅长创造不可言说的秘辛了。

不过，对于这个‘秘辛’，她倒是了解。

先帝有两位皇后，第一位皇后出身不好，纵然诞下了一位皇子，却迟迟未封太子，过了不知多少年，也不知是生病还是什么原因，这第一位皇后薨逝了。

后位空悬几年，先皇迫于群臣催促，终于从后宫中选择了家世最好的德妃，拟立为第二位皇后。

而恰恰在立继后的旨意已定，但仪式尚未举行之时，先帝突然良心发现一般，把第一位皇后生下的皇子封为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