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顺藤摸瓜

蓬外雨吹风骤，有一个人缩在角落里，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韩文桑本是个喋喋不休的人，有同伴时，他说的热闹，有对手时，他话不饶人，二者均无，只有些无关人士时，他往往也能见缝插针说上几句，他向来牙尖嘴利，最是能说。

而他之所以难得的安静了，是因为他得到了更加匪夷所思的信息。

这是一片越努力越不幸的林子，知道的信息越多，就越是不安。

话要说回还未下雨的、闷热的夜晚。

韩文桑想起白天的事，辗转反侧，别说睡不着了，躺都躺不踏实。

不仅仅是因为那耳语之人带来的惊吓，还有——在李易成发现了那具尸体，并得到傅宗川确认的同时，跟在队伍后面的韩文桑，突然发现那具尸体的衣着分外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韩文桑足足想了一路，左思右想，就在歇下的一瞬间，他突然记起来了——他韩家向来为镇南王府出力，就在他刚刚成年时，那也不过是几年前，那时他跟随父亲一起给王府巡查，路线很长，其中便有这片林子。

没错，他来过这片林子！

就是在那时候，他见过这林子里的山匪，他记不得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记得对方的衣服样式和花纹，非常特殊，极具地域特色。

……那具尸体所穿的，恰恰如此。

他想起来了。

于是。

就在当晚，就在听见孙迎想拉人一同上厕所的风波后，韩文桑也悄悄起身，假装也是如厕，钻入林中。

他选择了独自在夜里潜行，实则，这也是他对于‘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最后一点信任。

他按照自己刚刚辗转反侧回忆了很久的路线，摸索着找到了此前去的山匪营地。

“什么人！”看守的山匪一声断喝，惊得韩文桑一哆嗦。

随后，他很快地从袖中摸出一个牌子来：“镇南韩府。”

那山匪愣了一下，随后，他放下刀，先是去通传了一声，随后，匆匆而归，将韩文桑迎入里面。

“韩公子。”那位山匪首领，不知为何，状态不佳，似乎颇为疲惫。

韩文桑轻咳一声：“这位，看起来颇为操劳啊。”

“抱歉，韩公子，事务繁忙，实在是有失……”

“这不重要。”韩文桑完全没有耐心，显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奇异事件，已经让他内心的防线悬于崩溃的边界：“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操劳’‘繁忙’的内容里，有没有针对天机书院的。”

那山匪首领未想到此人竟这般直截了当，但却也有些莫名其妙，他愣了一下，随后道：“公子哪里的话？天机书院的学子来此历练的事情我们的确听说了，最开始，也的确起过歪心思，但是……”

他摇了摇头：“但是，我们后来一合计，天机书院里的学子都出身名门，非富即贵，偏偏他们还都是嫡长子，本就不是我们惹得起的；更何况，这里距离陛下春猎的猎场也太近，收拾起我们来，恐怕胳膊都不用抬，只需要动动手腕。所以，我们最终决定，不可以趟这个浑水。”

韩文桑听他分析的周全，却又将信将疑：“你说的倒是通透，只是，你们所说的‘惹得起’，指的是仅仅是杀人，还是劫财劫物此类小恶也算？”

说话的功夫，他从未停止打量这个首领的衣着。

——不假，和那具尸体身上的衣着，看起来极为相近，只是这个首领显然地位更高，穿的更好。

孰料这山匪首领一口把话说尽了：“当然是大恶小恶都不做。不论大小，结了梁子，都不好收场，我们哪里招惹得起？公子，您就切莫再怀疑了。”

韩文桑一急：“那……！”

他又一想，如今自己独自一人深入山匪巢穴，若这些山匪当真居心叵测，他当下真戳破这衣着之事，恐怕纵使有韩家的名头，也对自己不利。

于是他咽回了将将脱口而出的话：“既然如此，首领只需在这段时间例行常事，让周边安稳即可，又是为何忙的焦头烂额呢？”

那首领额间出了汗：“我的确只是例行常事罢了，只是出了些差错，唉……唉，公子，这是我们的内部事，不说也罢。”

韩文桑略抬高了声音：“首领若不讲明，我如何确定，这是你们的内部事？又如何确定，这些事情不会再造成更多的影响？我不瞒你，再过些时日，魏逸名魏公子恐怕就要过这片林子，而我是给他来探路的，我的任务，就是让公子能够平安顺利地通过这里。”

这件事自然是他临时编的，但是，一来能狐假虎威保护自己，二来如果魏逸名当真行程比他慢些还能卖个好，何乐而不为？

于是韩文桑继续添了把火：“当然，如果做不到的话，首领，开罪了镇南王府的嫡公子，你应当知道你这些人，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那首领听得额头都是冷汗，却依然道：“韩公子，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啊，完全、完全就是处理自己的事，不过，您的提示，我们收到了，我们一定……”

韩文桑打断他：“你到底听不听得懂话，我跟你说，最好的做法，就是无为。”

“无为、无为，对、对对……”

“对啊，无为，那你告诉我，现在你又在忙活什么？”韩文桑实在是太上火了，以至于原本只是喜欢拱火从来没什么气势的他，此时也突然气势逼人起来。

那首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只道：“韩公子，事已至此，实不相瞒，就在前天，我们这有四个人，成一小队，外出照例巡逻，至今未归，也未传回任何讯息。”

韩文桑一愣：“你占山为王，这一片林子应当处处有你的点位。”

首领说道：“是的，公子说的不错，但这正是最为蹊跷的地方，也没有任何一个点位能说清楚他们的位置，这四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韩文桑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