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贪食小虫

苏夜躬身：“公子，是我办事不力，我一定严加督办。”

实则，苏夜也是有苦难言，在林子里往返并非什么容易事，让他一个人，一边照顾魏逸名，一边和那边的属下沟通，来来回回的，他也着实吃不消。

魏逸名哼了一声，他也不便过多责怪苏夜，毕竟他心知肚明，苏夜真要是全心全意去督那边，自己这边也不舒坦：“是那一伙人办事不力。让他们利利索索办完，别继续作嗷嗷叫追着肉跑却咬不到的狗，平白放出风去，东西连个影都没见着。”

苏夜颔首：“是，公子。”

那几个人是办事不力，但是他清楚，此事错在开端——即入场时动静太大了。

因为这些动静黑市上是铁了心的不能让他们太早碰上，这是势必要尽可能多宰镇南王府一点的。

正因如此，那些伙计后面再怎么使劲，都只能‘追着肉跑却咬不到’了。

眼下之计，真想彻底去除流言，唯有一赌——苏夜知道，这赌的实则是公子的心性。

“公子，我有……”

“不当讲。”魏逸名先行一步说道：“苏夜，你是不是一直当我傻？”

苏夜嗫嚅了一下，没说出话。

魏逸名冷笑：“或许你以为，让那玩意最后流空，砸在不知道哪个买家手里，便算完事，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想法，对不对？”

“苏夜，你可曾想过，我是镇南的世子，也是唯一的继承人，纵然我不买，和镇南利益相干的那些名流，便都不会信、都不会买吗？可想而知，真要如此，到最后这东西还是会到我手里，中途白白多转了好几波，传出多少流言来。”

他很是确定地说：“偃旗息鼓并不会让一切消停下来，只会拉长战线，夜长梦多。”

-

此时此刻，在密林的地面上，那一层枯草之上，躺着一具‘尸身’。

不，与其说是‘尸身’，不如说，它即将变成‘尸骨’。

自打赶到这里，瞧见这境况，已经有好几位学子忍不住干呕，或者有的人确确实实地呕出的前一天的晚饭。

——因为这个尸体的皮和血肉溃烂不堪，散发着恶臭和血腥味，与此同时，有密密麻麻的四脚小虫，蚂蚁大小，就趴在这尸体上，无数只，每一只都啃食着这具尸身的血肉。

于是，人们被迫看见了溃烂的肉，一层一层的皮肤，和部分位置裸露出来的，带着血和筋脉的森森白骨——自然了，只是一瞬间，那些血和筋脉也被啃噬。

不，不仅如此。

有些四脚小虫似乎吃的太多了，然后它们的肚腹从内炸开，于是就在那一块地方炸出黑色的肉和血花，而这一切，又会被其他的四脚小虫吃掉——纵然那实则是它同伴的尸身。

只这一会儿的功夫，或许原本完完整整有个人样的尸体，就变成了一具森森的尸骨。

众人皆惊骇，纵然是唐九、追冥、谢子叙这种惯常见过许多招数的人。

更遑论那些从未杀过人、从未见过杀人、甚至从未见过杀鸡杀猪牛羊的学子。

有的人扶着树干，眼看着似乎已经快把自己的胃呕吐出来了。

唐九皱着眉，坦白讲，她是个爱干净的人，所以哪怕她执行任务，也不喜欢把现场弄的很脏，更多时候，她简单明快、速战速决。

所以眼下这境况，实则也让她深感不适。

“抱歉各位。”唐九结结实实缓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我本意，是想要营造出‘孙迎受袭’的情形，引出这个奇怪的声音，抓住它，看看它背后的真相。”

真是日了狗了。

本想给这件事情一个痛快，一了百了，结果怎么把事情变得更恐怖了。

如此想着，唐九心里有些烦躁，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很遗憾。我现在，确实弄明白了……李易成看见的那具尸骨是如何生成的。只是很可惜，真相好像离我们更遥远了。”

说话的功夫，那些小虫完成了用餐的收尾工作，那具尸骨彻底干干净净了——不，也不尽然，‘他’还穿着衣服。

这衣服的纹样，和此前那具尸骨的衣服大差不差。

众人皆大骇，实则，对于‘相似’的衣服的惊诧也只维持了一瞬间，而后，人们吐的吐，惶恐的惶恐。

楚婴所言不假，他这句道歉是确实应当的——因为真相被剥开，果皮之下的这一层却愈发狰狞了。

甚至比寻常鬼怪更为骇人，人们意识到，被蚕食的人甚至无从留一个全尸。

这诡异的状况就这么直白而赤裸地摆在众人面前，像是大言不惭地散发着它的嘲讽——你们根本无从找到真相。

而这确确实实是的。

众人皆无言。

唐九抬起眼，她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追冥，在将亮未亮的光影中，她确信自己和这位同僚对上了目光。

却是相顾无言。

都曾被揣测为鬼怪的二人，深知自己被称为鬼怪的故事，都有迹可循，自有解释，是因为表意晦涩，真相遮蔽，才给世人造成了恐慌。

可如今面前的情形无半点遮蔽，却又全然无法解释。

少顷，便又都收回了目光。

-

“四脚小虫，这样的标志，已出现不止一次了。”

谢子叙停下手中的工具，忽而冒出这一句。

天空中闷热欲雨，还有隐隐的雷，天已然亮了，可是因为乌云密布，反倒让这一方天地比清晨时分更显晦暗。

众人一致决定，不宜远行，不如就在这块空地上，先依靠着那块大石头将篷子加固好，然后一齐在这下面躲雨，直到雨停，任何人都不要单独行动。

在恐惧之下，人们倒是心齐了不少，分头找了一角，对着扎在地上的桩子敲敲打打。

这一会儿过去了，这还是唐九听见谢子叙说的第一句话。

她倒是明白，谢子叙自始至终不曾言语，定然不是因为恐惧云云，大抵只是因为他在思考。

而如今谢子叙之所以冒出这样一句话，大抵是因为，聪明如他，也没理清楚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