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今夜无禁

虽然是在夜里，但这个没有宵禁的集市处处都是热闹与生机。

恍惚间，唐九甚至觉得自己像是在童年，那时候还有大人们腿那般高，也曾在集市里怀揣着好奇四处瞧看，又或者和路上碰见的小朋友、哪家商贩带来的小猫小狗追逐奔跑。

她满是好奇地先跑几步，忽而又想起来自己明明有同行的人，赶忙回头看向自己过来的方向——却见谢子叙就在不远处的人群里，不急不缓地跟着她走。

唐九一眼便瞧见他了。

不得不承认，虽然她跟谢子叙同寝室，早已看习惯了他，但一旦到了人群里，便不得不承认，这厮的确格外出挑，不管是样貌、气质这种大面上一眼便能瞧见的，还是眉眼、神态这种需要多瞧一眼的细枝末节。

甚至，就说最简单的，肤色，一眼看过去，他竟是把旁边陪着家人逛集的大哥衬得黢黑。

看来要被公主看上，还是得有点真东西啊。

唐九私下想着，又看见谢子叙后面一个装束文雅的公子，默默挪了半步远离他，着实是忍俊不禁。

“怎么了，笑什么？”谢子叙这厮倒是难得迟钝，他几步走过来，似有些疑惑。

唐九不得已收敛了笑意——她可懒得在这时候运用对比的描写手法夸他。

谢子叙也不深究，只道：“阿婴精神真是不错，忙了一天，还能跑的这么快。”

唐九刚刚忍去笑意的脸一僵，确实，开心得有点忘形了。

“子叙也很有精神，我原本都想歇着了，你竟然还能想着来这么热闹的地方逛一逛，不过，也多亏你，这里好生热闹，真错过了，怪可惜的。”

谢子叙闻言笑了：“难得阿婴如此真心实意地夸我。”

唐九挑挑眉：“这是什么话，这几个月来，我可没少夸你。”

二人谈笑之间便往前走去，路边有一位盲人吹拉弹唱，他养的小狗叼着个碗替他收钱，因为他弹唱着实出挑，至于这一块格外热闹，路过人多驻足聆听，那碗里的铜钱也满满当当。

而这附近，一路有许多卖食物的，生的有，譬如新鲜的瓜果、刚刚打来的野味、大概是这一带人特色饮食的一些虫子。熟的也有，除去一些在各种集市里都常见的干粮、饼子、熏鸡熏鸭等，还有各式各样的小吃。

两个糖人车挨在一起，糖人这东西在各种热闹的集市都不少见，但大多考虑到叫卖问题，不会挨得这般近，唐九好奇之下走过去，才知道左边这车是师父，右边那车是徒弟，这两辆车之间有个转盘，说是如果不知道该做什么糖人，可以用转盘直接从十二生肖中转一个图案来做。

“糖人我见过许多次，这个转盘倒是从未见过。”唐九饶有兴致。

谢子叙也跟着走了过来，他看向这两辆车，又看了看架子上各样的糖人。

“是画糖人吗？这是……一只小猫。”他身体前倾几分，打量着面前的一个样品。

那小徒弟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客官，这个……这个是我做的老虎。”

旁边的师父便赶紧拍自己家徒弟，责怪其技艺不精不应当这么说客人的眼力。

谢子叙笑了笑：“确实，你看它额头写了个‘王’字。”

他的话闲适而又温缓，唐九不由得转过脸去瞧他，在周围的热闹和喧嚣中，谢子叙前倾着身体，垂下眼仔细打量，显得格外矜贵安静，甚至……有些格格不入。

唐九想着，突然一个念头闯入她的脑海：“子叙，你吃过糖人吗？”

谢子叙停顿了一下，随后他默默摇头：“见过，不曾吃过。”

“……你真惨，这个连我都吃过呢。”唐九一个没忍住直抒胸臆。

谢子叙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随后直起身子，径直道：“来两个。”

那师父和小徒弟显然也被这过快的转变震惊，不过，都赶紧提起精神来，那师父拍了拍小徒弟：“好嘞，二位客官都要什么图案的？”

谢子叙思量片刻，又看了看一旁的楚婴。

唐九对上他的目光，便道：“转一转吧。”

这便开始转，说来凑巧，两人转转盘，竟然转出来的恰恰好都是老虎。

那位师父笑道：“二位真是有缘，转的都一样，祝二位这一年虎虎生威。”

唐九见这位师父已然开始放下签子准备糖，而那小徒弟绞着手站在一旁，忽然她便来了兴致：“哎，师父做一个，徒弟做一个，刚刚好两个，也不耽误功夫。”

此言一出，吓得那小徒弟一个激灵，至于那位师父，原本便想让徒弟多练习，只是担心客人不肯让他做，如今客人都主动说了，他自然乐意：“好，徒儿，你也快点动手，别耽误客官的时间。”

那小徒弟便哆哆嗦嗦开始准备了。

唐九瞧他这紧张样子，兴致更甚，索性凑在他那车边，她看着对方哆哆嗦嗦的样子，倒是颇为好心：“要不这样，小兄弟，我这个就做个小猫就可以。”

那小徒弟手一哆嗦——救大命了，老虎尚且学过，猫是学都没学过啊！

那边师父轻车熟路，这边徒弟手忙脚乱。

一番忙活，最终师父手轻巧一提，一个老虎便在细细的棍上栩栩如生，凝结的糖液在夜市的光里闪着暖棕色的亮光。

而徒弟的那个，歪歪扭扭，往起一提，才发现两个眼睛是他单独点的，被留在的案板上，一起留在案板上的还有一个猫爪，当然，这都基于这只猫的模样本就做的有些离谱。

那小徒弟登时慌了，赶紧又把糖人放下，又去找糖，却被师父强行摁住，这师父道：“二位客官，实在对不住，小徒学艺不精，做的东西寒碜，耽误您功夫了，我给您重做一个，这一个的钱也不收了。”

唐九见那小徒弟紧张兮兮的样子，心里难得地有了点愧疚——说实在的，她这会儿看着这孩子手忙脚乱地摆弄，恰好觉得非常有趣，没想到却给人家带来困扰了，唐九摇头道：“得了，小事，总归我也吃过不少糖人，小兄弟，你帮我把中间糊上，别一会儿走着走着掉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