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旧时物件

谢云霆笑了笑，他拿起信件来挥了挥：“说是陛下来信邀请本王参加春狩，可这信件，两次都是郦王爷代笔传达圣意，陛下不必说玉玺和印章，连个题字都不曾有。”

温叔道：“可到底是宫里人送来的，也说是陛下的意思，总归……”

“自然是陛下的意思，可陛下若是真想喊本王去，何必书信两封，而不是直接一道旨意安排上，若真是下旨，本王自然是不敢违抗。”

谢云霆低下头去，继续刷刷地写：“上一次邀请本王去，本王说王妃身体不爽利，本王须得留下照顾，这次来信关照王妃状况，又来邀请本王……谢陛下厚爱，王妃身体仍未好全，臣还是放心不下，辜负陛下美意，臣自请罪，春狩之时，犬子叙听凭陛下调遣。啊，容本王再润色一下。”

温叔脸上的褶子皱了起来。这么多年了，他来来回回地看着，谢家簪缨世家，都是披挂上阵的男儿，可是这两代人了，都无法从弯弯绕绕的帝王权术里脱身，未来就是少将军子叙了，不知他能不能看到那一天，只可惜，他总觉得，恐怕少将军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

谢云霆奋笔疾书，很快就写完了，他印了个章，把信封好递给温叔：“就这个了。”

温叔叹了口气，颔首称是，便去安排人送信了。

谢云霆喝了口水，继续埋头翻腾那几个箱子。

不一会儿，外面有人轻轻叩门，随后便推门而入，谢云霆只笑道：“王妃来了。”

来者正是镇北王府慕容冯玉，她转身把门关好，往谢云霆这边走了几步，不免皱起眉头来，她甚至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咳、咳……怎么这么多灰，你也灰头土脸的。”

谢云霆赶忙给王妃倒了水，他笑道：“是啊，许多年前的东西了，有灰。”

慕容冯玉看了看这些箱子，倒也不嫌弃他，抬头给他擦额头的汗：“许多年前的东西……”

谢云霆点头：“是的，这是我兄长少年时的物品。当年兄长失踪，我们翻遍了他当时的物品、以及家中相关资料，还追查了很多讯息。唯独这几箱子，因为是他少年时候及之前的，距离他失踪，大概是三五年前及更早时候的了，当时我们觉得实在不会相干，祖父、父亲母亲觉得看了也难过、又觉得恐怕也违背他意愿，便没有查看，直接封了箱好好保存了。”

如今这箱子是从家族库房深处翻找出来的，虽说已经擦拭了一遍，但是经年累月的积攒，无法完全去除灰尘。

慕容冯玉的目光沉下来，她小心地触碰着这些箱子：“所以，现在，你是意识到兄长的确故去，想找些东西，回头给他立个衣冠冢吗。”

谢云霆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也不尽然。我固然想立一个衣冠冢，但也知道此事敏感，一时半会儿并不能如愿，所以我现在来看，是因为……我在想，现在所发生的的一切，会不会一早就埋下了伏笔？”

慕容冯玉凝眉看着他，静静地听着。

“许多年前，我们认为兄长少年时的书卷、物品一定和他后来失踪无关，但现在我知道他是闯入了禁地而亡，那么，是何人让他前去，他又是与谁一同，是那位唐小姐吗？这一切都是为何，有什么渊源，我想，或许会在他年少时候找到零星的答案。”

“你说的有道理。”慕容冯玉点点头：“弄清楚来龙去脉，既是给前人交代，也能帮助我们避免现在的灾祸。所以，你找到什么了吗？”

谢云霆有些遗憾地摇头：“目前还没有，我刚刚理明白一只箱子，这里面的信件、作业等字迹还歪歪扭扭的，想来，是兄长还很小时候的了。”

他突然笑了：“你看这一封手记，他歪歪地写着，并不想要一个弟弟。”

——那是他刚刚出生时候，兄长留下的字迹。

但之后这么多年，谢云雷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兄长。

故去多年的兄长，好像在这一瞬间，他和他的一生，就这么鲜活起来，可是谢云霆分明知道他早已消失在了世间。

谢云霆笑得无奈，他看着那封信：“兄长大概没想到，要是爹娘不生我这个他一开始不想要的弟弟，咱们镇北王府可就绝后了……”

“你净是在这浑说，快住口。”慕容冯玉及时阻止他这乱七八糟的念叨，语气严肃，实际上却是伸手拍了拍谢云霆，她知道，丈夫全然没有介意兄长当年稚气的话，他开着玩笑，实则是在为兄长难过。

谢云霆放下那封手记，又翻开另一个，那上面，依旧是兄长稚嫩的笔迹：“课业真难，错了许多，好在爹娘都去看弟弟了，不会向先生过问，这样看，有个弟弟也不全是坏事。”

谢云霆失笑，他继续翻下去，翻着那个字迹越来越成熟，他透过这些字，仿佛目睹着那个作为他兄长的人的成长，他在逐步长大，也在逐步逼近死亡。

“唐家有位小姐，别家小姐都是琴棋书画，唯独她拿着一根长长的银鞭。”

谢云霆低声念出这句话来，他知道，大约就是这个时候，兄长初见唐晓。

他把这张手记摘了出来，放在一旁。

“今日和唐晓交上手了，她功夫不错，我悄悄让了她些，落败于她，她竟嘲笑我是空有虚名，怎会如此。”

这张卡，谢云霆也挑了出来，慕容冯玉拿过来看了一眼，不禁莞尔：“不想兄长年少时，竟这般憨直，着实可爱。”

再然后，可以挑出来的东西变得越来越多。

两个少年人好像就这么慢慢走近。

“昨日在集市上，和唐晓一起抓了个窃贼，回来路上她崴了脚，我背她回家，她好轻。”

“这几日是年关，许多日没见唐晓，今日她竟递了个歪歪扭扭的糖葫芦给我，我悄悄问了唐幕，才知道那是她自己做的。”

……

“在边关每次看见堇花都想起唐晓，想把堇花带回去送给她。”

“唐晓收下了堇花，她说要给我回礼，我想了想，问能否寻她要一副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