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绝处求生

那些流寇们在后面一边叫骂着一边紧追左承骏，这条路并不好走，左承骏没能把他们甩的太远，而此时，竟有一个流寇，抓着藤蔓用轻功一跃而起，然后准确地落到了左承骏骑着的马背上！

左承骏大惊，而惊讶的功夫，那个人已经在马背上将将稳住身形，左承骏甚至能闻到一股臭味——一股多日不洗澡的、又夹杂着泥土和腐败的青草、和新鲜的汗水味道的臭味，这股味道侵袭入他的鼻腔中，左承骏不是一个那么爱干净的人，臭味闻过不少，也能忍受，但现在这味道实在是超出他理解了。

对方却没这么多在意，他已经单膝跪在马屁股前头，任凭马背颠簸摇晃，手中拿着短匕，恶狠狠地便向着左承骏刺去——

左承骏只觉得头晕眼花，捉襟见肘，匆忙腾出一只手去，拎起剑鞘挡住那人刺来的匕首。

他下意识地选了剑鞘，生性纯良，虽参与斗争但总归并不多的左承骏，下意识地并不想直接提剑杀人。

但是因为他在前，那人在后，他又驾着马，行动难免受限，动作也扭曲，以至于他越来越觉得吃力。

左承骏咬紧了牙关，他知道这么下去不成，索性冒险另一只手拽着缰绳，让马儿开始左右疾驰，试图以此将身后这个人甩下去。

谁知那人竟像是不要命一般，纵然被颠簸得几次都要掉下去，也不忘和左承骏对打。

“你是不是有病……”

左承骏心态有点崩溃，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人为啥无缘无故这么不要命地缠着他。

这个人没有回答，左承骏只能继续一边驾马一边吃力地抵挡着这个人的进攻，好在这个人功夫一般，纵然分神倒也勉强能应付。

然而，马儿被他牵着跑的歪歪扭扭，很快，左承骏便听见其他流寇追赶的声音越来越近，他的心里防线近一步崩塌，他试图跟流寇交流：“你们到底要什么！你们要钱，我都可以给你们！”

转身抵挡之时，他对上身后那人猩红的眼睛，这个人终于发出了声音：

“要你的命。杀人偿命。”

这句干枯的、带着臭味的满是杀意的话说出来的同时，从身后的不远处，一支冷箭射了出来，左承骏打眼便看见箭芒，映着日光像是灼人的一颗流星火石。

他哆嗦了一下，偏头躲过去，却依然察觉到那支弩箭划过脸前时的风声。

然后左承骏不得不又赶紧回过神，继续应付马背上这个难缠的人。

几个回合下来，这个人的匕首已经被左承骏打掉，他索性一拳一拳结结实实地打，而左承骏无暇重新把剑提起来，手里仍旧拿着个剑鞘抵挡。

一片混乱，直到这个人不要命地硬吃了左承骏一计剑鞘，就硬生生用胸膛抵着剑鞘，张口狠狠咬住左承骏的手臂。

左承骏吃痛地哼了一声，可紧接着，就看见弩箭如同流星一般向着自己袭来。

——这只手臂甩不开他！

求生欲让左承骏松开缰绳，翻手拿出剑来，当当当劈开几支弩箭，很快，他又试图把这个人甩到一旁。

这人依旧咬着牙不松口，左承骏觉得自己那条手臂被咬住的地方剧痛，正在缠斗，忽而觉得有物什割破空气的声音，下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

这种感觉危险而陌生。

左承骏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穿破他后腰的皮肉刺了进来，这个东西是尖锐的、顶端锋利，这一瞬间带来的不能说的痛感，而是刺入的异物感。

下一瞬间，他感觉到刺入的周围似乎有什么东西撕裂开来，有热乎乎的、黏稠的液体，从刺入的地方和周围一股一股地涌出来。

再然后，慢慢地、他感觉到到了疼痛，感觉到眼前有些昏花。

——左承骏反应过来了，是他的后腰刺入了一个弩箭。

——他也最是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了，面对这些流寇，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最坏不过是被抓走然后被交换，而是真的可能会死在这里的。

就比如现在。

左承骏对医理不太通，但他单凭这越来越强烈的痛感，和后腰处黏稠的、在不断流出的血液，他心下想着，若是不能早些摆脱这些人，他恐怕会血尽或是伤口发炎而亡。

不知是因为痛、还是某种求生的激烈情绪，左承骏登时眼眶通红。

箭矢还在冲他射来，他挥动长剑一一挡掉，那个人还咬着他的另一条手臂，死死抱着不动，左承骏深呼一口气，长剑直接从那人背后劈了下来。

那人身体登时一僵，紧接着，他哆嗦起来，眼睛翻了白，左承骏觉得自己整个人也在颤抖，他咬着牙把剑又抽了出来，猩红的血喷涌，周遭腥味和臭味夹杂弥漫。

左承骏那条已经麻木，且疼痛的手臂颤抖着，把这个人甩下马去。

而他自己也是颤抖的厉害，刚刚又松开了马儿的缰绳，如此，身体一栽歪，也从马上掉落下去。

疼。

左承骏觉得自己整个人，那处仍插着弩箭的伤口、五脏六腑和骨骼，几乎要摔裂开来，头脑也因为震荡而发懵。

方才那种无比疲惫而造成的弃世念头又卷席而来，这一瞬间，左承骏的脑海里在想——好累、好痛、好难挣脱，实在不行，大不了就死在这里吧。

可是父母和友人的脸又在他脑海里划过，还有他那些浅薄的小小愿望，想当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想成为能在战场上拯救别人、反把别人从死人堆里拎出来的人。

左承骏狠狠咽了一口气。

不远处，那些流寇见到又有一个同伴殒命，呜哩哇啦的叫喊声愈发激烈，他们一边叫喊，一边往这边涌来，左承骏趴在地上，在他看来，这些人就像是怪物、像是这山林里盘踞的恶兽一样，他们在攻击，他们在咆哮，而他不想被吞吃到骨骼都不剩下。

左承骏挣扎着抓紧了长剑和剑鞘，他不再像刚刚那样，被动地奔逃、躲避、防守，他一骨碌站起来，主动向那些扑来的人群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