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君子一诺

赵梦晴微微一怔，皱起眉。

“箜浦云，他觉得书院里的世家公子们，颇通音律，便想要组建一个女子音坊，来日带着她们一同前往禹州，组建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会，朕能理解，这大抵是身为乐者，尤其是他，作为一个集编曲、弹奏于一身的乐师所无比向往的。”

老皇帝叹了口气：“只是这实在不是时候。朕也曾拒绝他，但他无比执拗，甚至搬出你兄长来说服朕，朕老了，如何拗得过他们二人，一来二去，只能答应。”

他喝了一口茶：“谁曾料想，箜浦云别的事情慢悠悠，到了哪件事他真感兴趣了，动作格外利索，朕猜测，这些天他之所以忙起来了，没有什么时间陪你练琴，多半就是挨家挨户去问那些世家小姐们是否愿意参与了，毕竟，他之前就给朕递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名单，只是当时他说这还需要核准。恰恰也正是因为他这活干的太快，导致朕更无法收回自己对他的承诺，只能这么一条道走到黑了。”

赵梦晴一直在老皇帝身后为他捏肩，迟迟没有说话，半晌，却道：“竟是这么个事，儿臣不孝，明知父皇忧心，可一听音坊的事，属实也有些动心。”

老皇帝身体一僵，继而微微偏过头来，似乎是要朝后看：“你也知道自己不孝，说是要为朕排忧解难，结果呢，倒好，明知那边不太平，自己还想往浑水里掺和一脚，反倒更让朕忧心。”

赵梦晴在后面没有声音，过不多久，又道：“儿臣知错了。”

她不免蔫耷耷的，却慢慢道：“父皇说的是，儿臣该去劝劝箜先生，让他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或者，至少过段时间再说。”

“这才对，朕的梦晴长大了。”老皇帝笑了一下。

赵梦晴却道：“不过，父皇，若我能劝动箜先生，那如果有朝一日，这个女子音坊仍然能够组建起来，您得答应我，让我加入进去——您知道的，我最喜欢弹琴。”

老皇帝笑了笑：“朕自然知道你，你喜欢弹琴，喜欢的也不仅仅是弹琴，你想要去禹州，对不对？”

赵梦晴在他身后再次没了动静，这次，她连肩也不给捏了。

老皇帝不免揶揄她：“你竟还知道害羞了，这么久了，你这点心思，父皇如何能不知道的？不过也不无道理，花心的男人多，莺莺燕燕的，真给他瞧花了眼，不是好事，若真如此，你想去便去吧——当然，朕指的是，如果你可以劝动箜浦云。”

赵梦晴笑着拖长声音：“知~道~啦~，我就知道父皇最疼我了。”

老皇帝停了停，又道：“不过，这番约定有些玩笑话，无论如何，可不准同箜浦云讲，他性子桀骜耿直，真来给朕闹，朕实在头疼。”

赵梦晴微微皱眉，她想起来之前箜浦云对她关于谢子叙问题的态度，心道即便父皇不说，她也断然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箜先生。

她又恢复了笑容，发誓一般地三指并拢：“那是自然，一言为定，若是儿臣说出去了，父皇就可以收回答应儿臣的这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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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这份‘承诺’，赵梦晴威逼利诱、软硬兼施，终于买通了个小厮，问出了箜浦云每日宫内往来的行程，然后便在他经常路过的路上日日蹲守。

箜浦云虽然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但顶不住她这般坚持，不出几日果然是被她给截到了，他很快理清楚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倒也没有苛责那被威胁的小厮，只是看了看梦晴公主，不免失笑。

“公主有什么事情找微臣，缘何这般执着？”

赵梦晴美目圆瞪：“好啊，你明明知道我天天在宫里无聊，也知道我喜欢弹琴奏乐，可你倒好，悄悄弄出什么女子音坊，却对我一声不吭。箜先生，您是不是有点太不够意思了？”

箜浦云不免皱眉，他看向身旁的小厮。

那小厮慌乱地摇头摆手。

“先生不必看他，不是他告诉我的。”赵梦晴并不打算欺负这小厮。

箜浦云的眉头并未展开，相反，此时他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不悦：“那便是陛下了，是陛下告诉公主的。”

赵梦晴因他的态度而愣了一下，随后，身为公主的威严让她板起了脸：“箜先生，本宫敬您术业有专攻，德高望重，但请您不要忘记身为臣子的本分，一而再再而三妄议陛下，是为不敬，不必说您，也不必说本宫，即便是太子哥哥也不可以。”

箜浦云的眼底露出些奇异的色彩来，他似乎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微臣知错。”

很快便认错，却是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

赵梦晴兀自攥紧了拳头，又松开，面对这种情况，她没办法继续梗着脖子说硬话：“是父皇为此事忧心，我问了一句，才知道有这么回事。”

箜浦云挑挑眉睫：“那么，公主也同陛下说您想参加女子音坊了吗？”

赵梦晴垂下眼：“我自然是提了，可是语罢便觉得自己不对，父皇忧心，我本应排忧解难，如何能火上浇油。果然，父皇听闻，也是笑骂我一句，便给我驳回了。”

箜浦云笑了笑：“陛下…疼爱公主。”

他只说了这六个字，如何又沉默下来，等待后文。

赵梦晴只道：“父皇疼我，也重视您的安危，父皇说，禹州近来不太平，让我们不要往那边跑，或者至少，应当等那边境况好了再说。我觉得父皇的顾虑很有道理，因此来劝劝您。”

箜浦云只道：“近期只是摸排一下人数，实则也并不打算前往，至少一个月半个月内，是不可能的。”

赵梦晴愣了一下：“先生此话当真？”

“当真。”

岂能不真，书院那边还组织着春狩呢，他即便带着女子音坊过去，又能做些什么。

实则，关于这个理由，箜浦云心中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告诉赵梦晴，因为他实在是看腻味了，有谢子叙的地方，赵梦晴便鬼迷心窍一般非要跟上去，可以想见，如果他跟赵梦晴说春狩会喊禹州书院的人，那赵梦晴一定会缠着陛下带她去春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