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何之谓礼

眼瞧着周柏齐转身走了，左承骏一头雾水，周围已无人跟他聊天，左右洗衣服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索性草草把衣服在水里一忽悠，端着就走了。

路过谢子叙和楚婴的寝舍，他乐乐呵呵地又来了精神，便喊一句：“哎！子叙，阿婴，你们听说没，说新的老师已经到了，明天就要有礼仪课了！”

谢子叙和唐九在屋内，将将谈完那天晚上吴掌事的事情，听他这冷不丁一喊，双双一激灵。

“怎么？”唐九不免笑了一下，索性站起身来，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她挺喜欢听左承骏念叨新鲜事。

“据说是宫里派来了一位钱公公，是陛下身边伺候的，公公事务繁忙，连着给咱们讲上几天课后便回宫，剩下的，由掌事督促着大家抄书背书。”

事实证明有时候传言还挺准确。

第二天，的确有位公公站在讲堂之上。

不过这位公公，和大家概念里的，有很多不同，比如说，大家一向认为年迈的公公都是佝偻腰背，白发苍苍，而这位钱公公，虽然也是一头银发，却腰背挺直，就算是行礼问好之时，也是弯腰不屈背；再比如，大家一向认为公公说话都是尖细的嗓子，可是这位公公似乎一直拗着嗓子，让自己的声音更沉稳有底气。

“这位公公，意外地气质不错。”唐九扫了几眼台上，小声说着。

“大概也正因如此，他并不是陛下最近身的公公，陛下最宠信的，是那位沈历沈公公。”谢子叙在她旁边低声说着。

说话间，吴掌事在台上，已经用戒尺拍了拍讲桌，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向大家介绍这位钱公公，于是大家才知道，这位公公通医药，对诗书典籍、各式礼节也有研究，是宫内典籍和太医院的掌事公公。

医药典籍……擅长这样的东西，想必应是家中教养，只是如果家境如此，又怎么会让小孩去当宦官呢？看这位钱公公的气质，他似乎不肯点头哈腰，应当也是不肯主动选择当宦官的。

唐九心下隐隐有了猜测，这位钱公公家里，多半早年遭过变故。

她进而又在心里揣摩谢子叙的话。

当今皇帝并不喜欢那些在他面前梗着脖子的人，尤其是这样的宦官，就更不喜欢了。

这么说，这位钱公公之所以能成为皇帝身边的人，依靠的就是他的个人能力。

唐九这边正走着神，却听钱公公和和气气开口了：

“恭俭庄敬，《礼》教也。关于‘礼’字，各位公子们家学渊博，都有什么想说的？”

大家沉默了片刻，许是内心都在思考，许是不知道以何种形式作答的好。

钱公公却笑眯眯：“大家不必紧张，可以畅所欲言。”

纵使他如此说，大家还是有些踟蹰。

魏逸名率先发言：“履也。所以事神致福也。从示从豊，豊亦聲。”

钱公公微笑点头。

韩文桑道：“有一部经学，《礼》。”

其他人也逐渐踊跃起来，一时间，七嘴八舌：“礼最初是祭祀的规范。”

“礼达而分定！”

“待人接物，兄友弟恭就是礼！”

“忠君爱国，也是礼！”

……

大抵是钱公公太过和蔼，这个话题又很快跑偏。

韩文桑阴阳怪气：“在校要遵守校规，也是礼。若是为了区区口腹之欲，聚众餐饮，可就没有礼节了。”

唐九笑道：“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不背后行害人之事，这如何不是礼节？”

这二人对呛算是起了个头。

“不装神弄鬼蓄意吓人，是礼节。”一味怀疑之前闹鬼事件是有人蓄意为之的学子直言。

“不胡乱传谣，也是礼。”

……

直到左承骏脸色微微发黑：“我觉得，首先，最基本的，大家不要随地如厕。”

他停了停，又道：“以及，在面临艰难困苦时，将旁人挡在前面，不仅仅是不合乎礼，更是懦夫的行为，不妥。”

语罢，他径直剜了不远处赵琼羽一眼。

怀疑就是你这龟孙，那晚推我出去挡尿。

赵琼羽正正好对上左承骏的目光，察觉到这目光中意图不善，赵琼羽一头雾水。

而这一幕恰恰被魏逸名等人收入眼底。

“这唱的哪一出。”

魏逸名皱了皱眉，低声说着。

“是啊，赵琼羽怎么和左承骏眉来眼去的，看着关系不错……可之前这赵琼羽不是还给咱们告过密吗？再还有……在竞选的时候，他也没少出力。”韩文桑本就不愿魏逸名再将人收入麾下，忙不迭地添油加醋。

苏夜闻言，却是不免皱眉：“根据此事，不好下定论，但是，这赵琼羽显然是心思颇多，不知道还做过些什么事，公子还是多小心他为好。”

魏逸名目光一沉，只是点头。

钱公公在讲台上乐乐呵呵：“各位公子所言都不错，礼，涵盖在我们生活方方面面，古人有云，以之居处有礼故长幼辨也，以之闺门之内有礼故三族和也，以之朝廷有礼故官爵序也，以之田猎有礼故戎事闲也，以之军旅有礼故武功成也。是故宫室得其度，鬼神得其獪，丧纪得其哀，辩说得其党，官得其体，政事得其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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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阴教侧殿内，灯火莹莹，四下昏暗。

烛阴圣女林娇娇整个人懒洋洋陷在椅子里，手中拿着一张纸。

她的侍女和手下躬身站在一旁。

“你做的不错。”她笑眯眯地扫了一眼手下，幽幽说道。

这条秘信原本是有人呈给教主的，但是因为教主此时并不在教中，信使行色匆匆，便想呈递副教主。

而副教主林雁，正是林娇娇的姑母，因为早年家破人亡只余她们二人，她们一度相依为命，自然颇为亲近，也正因为这一层关系，林娇娇除了是教内第五刀，更因为姑姑的缘故被尊为烛阴圣女。

林娇娇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要紧的信息，索性派手下兜了个圈子，把这玩意摸了过来。

“唔……禹州天机书院，副掌事吴，身份有异，知晓人手之身份，手握禁地之秘事，当除之。鬼衣角与毒鹦鹉，似难直接联系调遣，但此事着实要紧，请教主阅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