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她可是她
书名:书院来了个女刺客作者名:巷子本章字数:2067更新时间:2023-03-25 16:35:18
老皇帝沉默着,等待沈历继续说下去。
这是一个非常罕见的时刻,九五之尊,很少有耐心等人慢慢讲述自己的过往和故事,哪怕是对于时常居于君侧的沈历来说,这样的情况,也堪称凤毛麟角。
“老奴一家乃至祖上,都只是勤恳务农,不曾与人冲突,但灾祸依然降临,之后几十年,老奴时常辗转反侧,只后悔一事——那些匪寇逼迫家人给他们做饭菜时,不曾下毒下药,搏他一搏。”
他说着跪伏于地:“陛下,老奴斗胆,言辞失当,只是,陛下——做事时畏惧报应,难道灾祸就不会来临了吗?分明有时候,灾祸是因为无所作为、听之任之才来临的。”
老皇帝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想等的,可不就是这么一句话、一个台阶?
他开口道:“实际上,很多事情,也无所谓‘报应’二字,有罪的、带来灾难的人死掉,无辜的人才不会遭殃,比如昔日那些匪寇,若是悉数剿灭,有岂会有此后几十年的混乱、流离之苦乃至于无辜丧命?”
老太监叩首:“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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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九一路回到旅店,却在廊间只将将推开房门便停下脚步。
屋内一片漆黑,屋外月色稀薄,而她就站在冷光和阴影的交界,缓缓转过身去。
旅店的廊间无人,只有瑟瑟草木作一片摇动的影,她对着不远处空空如也的庭院幽幽开口:“你已经跟了一路了,怎么,傅宗川说他尾随,你便有样学样了?”
来者低低笑了一声:“阿婴定然知道我跟在你身后,却一路没什么表示,如何能算尾随。”
说话间,谢子叙从草木后走了出来,眉目疏淡,在阶下看向唐九。
唐九突然有些气恼地意识到,哪怕二人相差两个台阶的高度,视线却是将将齐平。
如今光影暗沉,可是相隔这般距离,唐九依旧能看清对面人墨色的眼睛,仿佛一汪深潭,同住这些时日,言谈交流间,她自然能料想到这厮多半又要抛出些让人作难的问题,却只是轻飘飘地顺着他的话道:“既然如此,我是不是该请你进来喝口茶?”
“夜已深,茶便不必了。”
唐九低头看见谢子叙的袖角在地面上映出影子来,随着风微微飘动。
“我来,只是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谢子叙的声音也像是顺着风传过来:“我记得阿婴说过,你曾经见过那位黑衣女子,可是不假?”
谎言麻烦就麻烦在这里。
说出一个谎言固然简单,但如果偏偏对方记性好,以后围绕这个谎言搞出些日新月异的问题来,这窟窿可就难补了。
“……不假。”
“你当初也认为,这块玉佩,原本为她所有。”
“的确有此猜测。”
谢子叙微微点头:“但是那个九字玉佩,目前看来,似乎归傅宗川所有。”
“是。”
谢子叙忽然似乎笑了:“那么,阿婴,依照你的印象,你认为傅宗川是你遇见过的那个人吗?”
唐九皱起眉头。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显然,也不仅仅是给出一个回答这么简单,后续一定会有一些刨根问底的询问。
然而,这一切都围绕着,她是‘她’,却不能是‘她’。
吸取此前的教训,唐九决定,让现在的所有谎言,都和事实最大程度地贴近,正所谓,扯一个尽量真实的谎,才不容易面临捉襟见肘的境地。
她很谨慎地开口:“……我不曾当面瞧见过她的完整容貌。”
谢子叙似乎微微点了一下头。
唐九继续道:“对于这个人,我只是大概对其气质有个模糊的印象;至于傅宗川……我和他曾几度交手,可以算是比较熟悉。”
谢子叙好整以暇,一副静待后话的样子。
唐九踟蹰了一下,只道:“所以,如果让我直接说出是与不是,对我而言,怎么答都有些太草率,不如这样,我把我知道的那些方面,简单做个对比。”
谢子叙颜色未动,便是默许了。
“首先,声音似乎是相同的。”
唐九继续道:“再者,我曾经见到她的装束,和今日傅宗川的装束,也差不多——不过,左右都是夜行服,也差不到哪里去。”
谢子叙此时补了一句:“不仅仅是夜行服,还有腰间缠束,别着些武器。”
唐九心下陡然一惊,未曾想到谢子叙看得这般细——这恰恰是烛阴杀手最惯有的装束,是一种潜移默化的趋同,而她和追冥也就达成了这样的一致。
这个‘一致’作为傅宗川是‘她’的佐证固然好,但问题是,作为‘楚婴’的她,也是如此,关于这个,谢子叙曾注意到吗?
答案很难是否定的。
她索性主动把自己拉了进来:“这个是否有些牵强?实不相瞒,我有时也是如此打扮,比如说林猎的那天晚上,你应当记得的。我觉得这不能算是太罕见的装束,在外面某些营生做的多了,大抵都会有此习惯。”
谢子叙未置可否,显然只是出于表达‘已阅’地点了点头。
唐九继续道:“若是说其他,依我之见,傅宗川的气质,相较那个人,似乎要更为粗糙一些,至少,当时看起来,傅宗川是男,而‘她’似乎是女。”
谢子叙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这句话不轻不重地砸到了他心上,却激起不小的涟漪。
对,傅宗川是男,而‘她’似乎是女。
他下意识地想到初见那天夜晚,树木枝杈之间,在自己衣襟前摸索寻找的那只手,过去很久了,彼时的触感只剩一个零星的感觉,但是——这怎么会是傅宗川一个男人的手呢?
“谢子叙。”唐九开口喊他。
谢子叙回过神,他下意识地垂下眼,看着阶前的地面,草木影子漂浮,仿佛溪水和岸草,只这一瞬,他又抬起眼。
“再然后,就只有武功了……傅宗川的武功很好,那个人的武功,应当也是很好。”唐九强忍住了自己说出那个人的武功比傅宗川好的冲动。
“还有呢?”
“没有了。”唐九回答道。
“那个人的身量似乎比傅宗川瘦弱。”谢子叙轻描淡写道:“而且应当是比我矮上一些,大概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