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血脉传承

魏逸名拧紧眉头：“……一定不仅仅是不慎。”

镇南王妃点头：“自然不是，之后我也曾细细想过，我想到她有些面熟，原是此前曾在府中见过她几次，但她分明又不是府中之人，我恍觉你父亲竟然金屋藏娇那么些年。后来我想，那八年，分明是他含辛茹苦，等着他自己能捏紧权柄，不再受制于我父亲，也等着他宠爱的人可以先有孩子，所以，阿名，你说，你父亲从年少丧父，独木难支，到受制于人，委曲求全，那些年里，他如何没受过委屈？”

魏逸名当即冷笑道：“只是，看来他当年那些委屈，尽数白受了，到如今，都是一场空。”

镇南王妃转过头看向佛像，双手相合：“世事难如意，大多数人，都免不了如此。”

魏逸名心里登时也没有方才冷笑时那般意气了。

是了，纵然父王自讨苦吃终究落得一场空，母亲这么多年来的委屈，也是实际发生的、无法偿还的。

二人静默了片刻，直到魏逸名低声道：“母亲，今日父亲的态度，似乎和之前数年，甚至两个月前，大有不同了。”他思量着，又道：“我想，许是变故突发，父亲愁的老迈了，当然，实际上他也并不年轻了。”

镇南王妃闻言冷笑：“你以为他仅仅是老了？可不是，更重要的是他不行了，而且家中他就剩下你一个儿子了，镇南王府的传承不能断在他这里，否则他便愧对列祖列宗，如此，他如何还能对你横眉冷对，严厉苛责？”

魏逸名惊觉，母亲关于‘只剩一个儿子’和‘不能断掉传承’之间似乎有莫名自然的衔接，他惊骇：“母亲，莫非是您……？”

说实话，这个怀疑他刚刚就有，就是侧妃让他发誓的时候，魏逸名当时就想，他自己什么都没做，自然敢发誓，但是母亲的事情他不知道，所以彼时他只能绕开那个话题。

镇南王妃看向他，正色缓声道：“佛前不打妄言。我在此礼佛，心中没有愧疚，我的身上，也没有罪孽。这件事，与我，并无干系。”

魏逸名点点头，话说到这份上了，由不得他不信。

“您刚刚在院子里说，可能是有人想要让镇南内部自相斗争……”

“不无这种可能，但是此事也存疑，如果真的有人想要借此扰乱镇南内部，若换做是我，我绝不会直接让魏逸然变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应是让他受伤或是顶多残缺，却依然清醒而有与你争斗的能力，如此，在不断的互相猜忌和互相捅刀之中，才能对王府造成更强的消耗。”

“那您以为……”

镇南王妃抬眼看了眼佛像，佛像庄严不语。

她幽幽叹了口气：“为娘参不透，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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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卫文豹跪伏于老皇帝脚下。

“启禀陛下，消息传回，伏在南部的死士，已经得手，镇南王府庶子、长子魏逸然，已确定不可能再次醒来。”

老皇帝闻言，似是难得如意地点了点头，他一扬手，便有金叶子落下去：“拿去犒劳孩子们。”

他的声音又沉下来：“魏老将军魏廓，对祖上有恩，若非不得已，朕也并不想动其子嗣，只可惜……天机书院里，哪一件事没有他镇南王府的人掺和？镇南王的想法，实在是太多了。”

文豹低头不言，他是暗卫，本就不应说多余的话，他只道：“陛下圣明。陛下，名单上还有几家，是否要如此执行？”

老皇帝摆了摆手：“不急，要是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各家子嗣死亡，难保他们不会发现、起疑、多生事端。”

文豹安静地等待圣意。

“慢慢来吧，但是，手脚要细致、干净。何谓细致呢？比如，若是哪一家，除去嫡长子外，家中子息格外繁盛，那么，这些人固然不能同一段时间接连毙命，而是要一个个岔开时间来做掉，如果能做成相互之间有些因果的意外，那就最好。”

他停顿一下：“何谓干净……一则关于要清除的人名单，要先行查清楚，包括外室的私生子也不要放过，最终要做到——只给他们留天机书院里面的嫡长子；二则要做到动手不留痕迹，免得他们发现端倪。”

“是，陛下。”

文豹恭敬地低头。

老皇帝不再多嘱咐，而暗卫也很快藏匿起了身影，于是，老皇帝转身，颤巍巍地坐下，他久久枯坐在桌案前，转着手中的什么珠子，沉默半晌低声念叨：“……是他们中的谁，杀了朕的孩子？”

他忽而笑得苦涩而诡异：“倒也让朕明白了，单纯挑起子嗣间的争斗，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害，真正伤人的，是看着孩子一个一个消失掉——就像朕经历过的一样，此时，才最让人惊恐、慌乱、不知如何是好，然后后知后觉，这整个家族已经看不见未来。”

这会错杀许多吧？

都是加冠之年的男儿，实际上于他而言，都还算是孩子。

老皇帝的手在桌案上缓缓叩击，这桌子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制成，如今他的指节叩在上面，发出的声音尾端却隐隐发颤。

“沈历。”他放大了声音，呼唤门外的老太监。

沈历佝偻着腰背，步伐琐碎而来，跪伏在地。

“陛下，请您吩咐。”

老皇帝却没有什么要吩咐的，他沉默良久，只道：“朕要喝口温茶。”

沈历的动作没有迟疑和惊讶，他仿佛一个没有头脑的木偶，闻言即起身斟茶。

“沈历，你觉得，这世上有报应吗？”

沈历呈上茶，腰背佝偻着鞠躬：“陛下，老奴不信。”

“如何？”

“老奴幸运至极，得以在陛下跟前服侍，仰见天颜。只是，陛下，您知道老奴的底细，老奴出身于清白人家，这样人家的小孩，其实很少有做阉人的，奈何当年匪寇肆虐，害得老奴家破人亡，走投无路，忍痛断了命根子，因为那时年纪已不算小，几乎要了老奴一条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