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虽败犹荣

“阿婴喜欢雨？”谢子叙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下雨和夜晚，似乎天然的会让人松弛，如今，即便是谢子叙的声音，都轻而慢得仿佛一盏温茶。

实则，他也确实只是在闲谈。

“一般而已。”唐九随口如实答道。

寻常有任务的时候，不那么喜欢下雨，毕竟感知会被雨幕和雨声隔绝些许，让周遭环境更为耗人心神。

但没有任务的时候，她是喜欢下雨的，这样的天气，很适合坐在窗边，围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地睡上一觉，沉湎于一个将要转暖的、湿漉漉的梦。

“不过今晚，应当会有一个好梦。”她继续轻声说着。

谢子叙在她身后笑了一声。

外面的雨声忽而稀疏了几分，唐九借着月光，看见窗外的雨丝宛如丝线，或者说，像是细细的蛛网。

“这倒像是初春的雨。”她下意识地说到。

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这大抵是本微微旧的书，听着声音，就能想到边角的泛黄。

谢子叙合上书：“可惜今年初春的几场雨并不温和。”

唐九愣了一下，她想到了在藏书阁的那个夜晚。

她试图客观地说着：“不温和，但不一定是坏事。”

那场雨帮助他们躲避，也帮助他们掩盖了痕迹。

“谢子叙，我那天晚上，还突然想到了，春雨贵如油。”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下意识地打趣：“彼时我扶着你到空地上，你的额头开始发烫，我想了想，觉得左右该让你喝口水。”

谢子叙微微皱起眉头：“……所以，何谓春雨贵如油？”

唐九回过神来。

“嗯，就是，我想过一瞬间，让你喝口雨水算了。”她有些尴尬：“不过，最后还是决定好好对待病号，让你喝的水袋里的水。”

谢子叙笑了：“我没有那段记忆，既然阿婴说是，那就是吧。”

他实则也只是唬一下阿婴，他曾经吃过漠北的雪，怎么会在意喝一口春雨？

有些离奇的，此时的楚婴没有同他唇枪舌战或是打闹，他在沉默。

——唐九想起来那之后发生的事情。

——关于水袋里的水是如何喂给他的。

——关于……

时隔许久回忆起来，耳廓至耳根，竟然忽而隐隐发烫。

真是诡异。

曾几何时，她看那些红楼之上的公子哥，可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这么一说，到底是她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谢子叙这厮的事？唐九皱了下眉头，暗暗决定趁着这个假期再去一趟，看看自己有没有变化。

“……阿婴。”

谢子叙在他身后有些诧异地低声喊了一句。

“阿婴？你想到了什么？”

唐九倏地回过神来，她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随口搪塞：“我想起了那天凌晨从草丛旁跑过的那只小猫，着实吓了我一跳。”

“只是一只猫吗？”

“只是猫。”

唐九索性转过身去，如今屋内的灯火暗沉了些，两人的面颊都是半明半晦。

她不想欲盖弥彰，索性强迫自己直接和谢子叙对视。

谢子叙反倒先垂下眼睛，他放下书，笑了笑：“一如方才所言——既然阿婴说是，那就是吧。”

-

雨下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空气清凉，实则不仅仅是空气，整个书院，都因为即将到来的假期而沉浸在一种快乐放松的氛围里。

早膳时分。

左承骏显然是一副没有睡好的样子，两个眼眶都微微发灰，但他整个人显然很是亢奋。

在唐九出言调侃他‘放假兴奋的睡不着觉’之前，左承骏率先开口：

“我想了足足一个晚上，昨天那场竞选，叫做虽败犹荣。”

慕容阔在一旁笑了笑，打趣：“我还说，半梦半醒，只听见你在那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左承骏的脸上满是不加遮掩的开心。

他念叨着：“魏逸名此前如此卖力，到头来也不过是一票之差，不，所谓虽败犹荣，不仅仅是这些，甚至，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更多的……是我每每回想起来，我太喜欢子叙昨日竞选时，台下那些人的反应和眼神了，那一瞬间，对我来说，输赢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子叙一定能够远离那些闲言碎语、流言蜚语。”

左承骏的脸上挂着黑眼圈，却满是光彩。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听过太多遍，唐九知道他咽回去的话是什么——是关于那个意气风发，金戈铁马的镇北少将军。

“今天下午放假，晚上，我请大家吃饭，各位务必给我几分薄面。”左承骏停顿片刻，笑嘻嘻地发出邀请。

慕容阔在一旁放下筷子：“刚刚过来时候可没听你说起这一出，怎么，临时起意？”

“是蓄谋已久。”

“既然蓄谋已久，不如说说，打算定在哪里吃？”慕容阔轻描淡写地拆台。

左承骏毫无意外地愣住，随后却道：“这么多饭店，找家好的，有特色的，并不需要提前想好。”

他转头看了看慕容阔和谢子叙：“由不得你们二人拒绝。”他又看向楚婴：“只有你了，阿婴，今日放了学，同我们一起吧。”

慕容阔愣了一下，随后竟然很快转换了口风，也道：“阿婴，来吧。”

谢子叙在一旁喝茶水，没说什么。

唐九推脱不开，犹豫了一下：“但是这次别再吃酒划拳过度了，别的不说，子叙身上还有伤病呢。”

慕容阔笑道：“表哥和我肯定能保证，这个要看承骏。”

说话间，这顿早饭便要结束了，到了这个书院里，一群同龄人热热闹闹，食不言寝不语的家教要求，早已被许多人抛却脑后了。

这次假期，魏逸名是打算回一趟家里的，这次首席竞选的胜利并不那么好看，但他觉得有必要向家中知会一声，也寻求父王母妃的建议。

而与之恰恰好相反的，是何家淼和许幽二人，二人心照不宣，绝不肯回去都城，避免让火烧到自己家里，此时，二人已经用完了早饭，却仍然坐在桌前，讨论着这个假期要在禹州城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