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唐九

谢子叙看向那帕子上的纹样：“这个手帕角落里的花纹，你可认得？”

唐九微微摇头：“不认得，这是我买来的帕子。”

谢子叙却道：“这是北疆的一种花，名字叫做堇，北疆春秋天气稍微暖和的时候，偶尔能见到。”

他停顿了一下：“大抵是我对花草、装饰不甚关注，我印象中，我在北疆只见过这一种花，而离开了北疆，除去府邸之中，也不曾在外面见过它。至于它的纹样……我没有见过，也认为这种花不太可能作为纹样。”

唐九愣了一下，北疆。

她的手抖了一下：“这当真是只在北疆才有的花？为什么它不可能作为纹样？”

谢子叙眸色深了几分，他意识到这方帕子没有那么简单，但他如实回答着：“若非我孤陋寡闻，这种花应当是北疆独有的。”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至于为什么不太可能作为纹样……实则是因为某种寓意，我只了解一个大概，北疆战事多在天寒地冻之时，至于天气稍暖，战事较少，就有将士可以返回家乡，而此时恰恰也是这种花的花季。所以很多返乡的将士，会采一些这种花带给自己家中的妻儿，当然，也可能是心仪的姑娘。实际上，因为这几乎是北疆唯一的花，我家里的长辈，包括我父王，当初似乎也是把这种花带给母妃。”

唐九点了点头：“听起来是很美好的寓意。”

谢子叙道：“的确，只是它不免又带着很多其他的寓意。因为很多将士从家乡返回北疆后，便牺牲于战事之中，而他的家人来收殓他的尸身和遗物，也只能给他送上这种花。”

唐九愣了一下。

“久而久之，这种花所携带的寓意，就变得非常复杂，我从未在市面上见过这种花，也确实认为，它不太可能被人作为手帕的纹样。”

唐九低头看着这方手帕。

她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很是奇诡的设想。

那位唐小姐。

拿着一束这样的花，去书院里寻找她的心上人……

那么她的心上人是……

唐九一时有些惊奇地微微瞪大眼睛。

“阿婴。”

谢子叙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生生将她拉回了现实。

“所以你这朵花，显然不是轻易、随便买到的，对不对。”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唐九很是确信，敏锐如谢子叙，自己方才那一瞬的失神恐怕已经被他收入眼中。

不过，因为她猜想的另一方，和谢子叙或许也有关系，唐九短暂斟酌，她意识到，这是一个可以分享的秘密。

她很是慎重地开口：“其中或许的确有些隐秘，可能涉及到的正是当年的唐楚孟之祸，你知道的，我对此很是关注。”

两个人齐齐陷入了沉默，直到谢子叙再次开口：“阿婴想必也有想要问我的。”

不然，恐怕以楚婴的性格，不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唐九点头。

谢子叙道：“那我们不妨在这个问题上更坦诚一些——我知道这其中利害非常，但是恐怕很多秘辛也掩藏于其中。阿婴，如果你可以再次承诺我，只要镇北没有涉及到唐楚孟之祸，你就不会对镇北不利。”

唐九郑重地颔首：“可以，我发誓。”

她停顿了一下，她深知谢子叙做出这个承诺的不易，毕竟他肩负了太多个人的性命：“为表诚意，我先来说。”

“我是在返程路上，偶然进入了一间客栈，我进入的原因，是因为我听见客栈老板说起一位‘唐姑娘’——实际上，世上叫得出名号的唐家并不多，所以引起了我的注意。

从客栈老板处，我得知那位唐姑娘是三十年前的唐姑娘，客栈老板说当时世道混乱，这位姑娘对他有恩，他还告诉我，这位唐姑娘是从都城的方向来，看起来是大户人家的女子，习武，也是因此能够救他于危难之中。”

唐九拿起那方手帕：“这位唐姑娘当初和客栈老板说，她是前往禹州看望心上人的，只是距离书院开放还有些时日，所以在客栈稍作修整，她离开时，却不慎落下了一束花。

客栈老板和恩人有一条鱼的约定，奈何他们一家再也没等到这位唐姑娘，客栈老板娘便把那束花绣成了手帕的纹样，直至今日。我不曾见过这个纹样，索性就买了一方戴在身上，不想，今日你却说，这是仅在北疆生长的花。”

唐九的声音放缓下来：“谢子叙，我觉得这个唐姑娘的身份，实在值得探究。”

她停顿了一下：“我对都城唐家，也算有不少了解，从不曾知道三十年前有过一个习武的唐姑娘——上一任唐家家主，应当只有一个不习武的妹妹。当然，这一切也都是我的猜测，谢子叙，我其实想要问你，你说的那位长辈，究竟是何人？”

谢子叙点头，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唐九的问题：“阿婴，你有没有听过都城唐家，曾有一个女子，名唤唐晓？”

唐九皱眉思量，她在记忆里搜寻这个名字，但无论如何，都觉得格外陌生。

在她仅存的五岁之前记忆里，没有听过，没有见过，哪怕一次。

于是她摇头：“不曾。”

“我素未谋面的伯父，谢云雷，据说三十多年前，当时的镇北王府也没有全然迁至北疆，那时，年轻的镇北王府嫡长子谢云雷，曾和都城唐家的嫡长女唐晓，颇有一番情谊。”谢子叙的声音不高，他措辞很是客观。

“都城唐家……嫡长女？”

这个名头曾经是属于她的……唐九不免愣了愣：

“都城唐家，似乎没有嫡长女。”

她说完这句话，头脑里却忽而想到了什么——

她突然意识到，她的父亲，上一代唐家的嫡长子，名唤‘唐幕’。

那么，假设，如果父亲曾有一个姐姐，这个姐姐是唐家嫡长女。

姐弟二人，一晓一暮。

许是‘暮’字不吉利，所以改写为‘幕’。

“唐九。”

谢子叙忽而格外清晰，一字一句地喊出这个名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