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如何不妥

唐九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她还是将手抽了回来。

“不用，磕碰而已，过些天就能好了。”

谢子叙叹口气：“好心当做驴肝肺，给你涂个药，倒像是给你投毒一般，罢了。”说着，他伸手放了一小盒药递到唐九面前的桌子上。 

唐九愣了片刻，拿起这个伤药的盒子端详。

“这是北地的伤药，北地寒凉，伤不易好，所以那里的药药效也都较强。”

唐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这只是皮肉伤，也不流血，过几天就会好，或许不必要用药。”

谢子叙不免皱眉：“皮肉伤不处理好，也会感染，发炎，甚至溃烂。”

他突然想起晋林跟他说之前给他包扎伤口的人太粗糙，于是现在他意识到——也许楚婴对待‘伤口’，本来就很粗糙，重点的伤会相对认真地包扎，轻伤较为草率，皮肉伤则不知为何，就不管不顾了。

这实在是一个有些怪异的、说不上好的习惯。

“但是……”唐九下意识地、堪堪吐出两个字来，却又把剩余的话咽了回去。

她下意识的反应是什么？

因为所有的药物都有气味，容易暴露行踪，所以她早已习惯了，对于不流血的皮肉伤，索性就简单处理一下，等其自愈。

谢子叙也没期待能得到一个明确、合理的回答，他只道：“人非钢铁，再厉害也是肉体凡胎。现在也不是什么紧急的时刻，阿婴，虽说是男子，但也该对自己细心、耐心些。”

谢子叙说着，隐约觉得这是小时候母亲跟他说过的话。

唐九却有些怔然，她默默望着手里的这一小盒伤药。

人非钢铁，人非钢铁。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

记忆总是很混杂。

唐九觉得自己眼眶有些发烫，她意外地有些无措，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的淤青，她不免有些别扭地扭过头去。

谢子叙的动作僵了一下，看着楚婴的背影，他有了几个自己都觉得不切实际的猜测，于是他也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屋子里安静了一瞬，直到谢子叙放轻声音：“怎么还委屈起来了？”

唐九并没有回过头。

心情繁杂，她并没有落下眼泪来，只是她猜测自己脸上的表情软弱得让自己有些厌恶。

于是她近一步试图矫正自己的神情——这种表情实在是丢人乃至于可耻的，她应当是没什么表情的。

然后她近一步意识到，这些应当从小到大早已刻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在意识到这个的一瞬间，唐九意识到，在自己选择这一条路之后，就已经没有反悔的机会了，所经历的这一切早已内化成她自身的规则了。

她闭上眼睛，然后慢慢放松下来。

谢子叙把声音又放轻了一些，他属实不太善于安慰人，甚至可以说是几乎没有经验，他显露出一种难得的笨拙：“阿婴这次回去，不是太顺利，或者……有什么难处吗？”

直到她回过头去，谢子叙自始至终没再说话，只是新倒了一杯水放到她面前。

唐九眨了眨微微干涩的眼睛，喝了一口水：“左右也不过就是之前跟你讲过的那些，只是如今我意识到，可能我就从未被当做孩子看待。”

谢子叙一双眼睛安静而专注地看着她。

唐九的声音又低了一点：“……也从未符合过他的要求，我甚至觉得自己实则并无归处可言了。”

谢子叙慢慢地温声开口：“但阿婴成长的很好，阿婴值得很多的认可。”

唐九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谢子叙继续道：“说起无处可去，我愿意给你个承诺，有朝一日，若你当真无处可去，可以去北疆，镇北必会以贵客之礼相待，如果你有志于军营，也可以在那里实现自己的抱负，以你的能力，这并不难。”

唐九把自己的包裹拽了过来：“你也不是第一次说了，好意心领了。”

复仇和教里的事情且不说，她一介女儿身，长期伪装身份驻扎军营，憋也憋死了。

谢子叙无奈笑了笑：“你也不是第一次拒绝，看来阿婴一身功夫，还是游刃有余。”

唐九笑了笑，开始收拾自己的包裹。

谢子叙却又道：“阿婴，不过这件事，我确实是认真的，这次回去家祭，禁地的事情，我向父母简单说明过，但是对于你的身份，我并没有详述，也没有回应长辈的疑问。”

唐九的动作停顿片刻，她短暂地想了一下，这件事实在合理——毕竟是关乎人家镇北王府存亡的，这等要紧事的确应该让他们知道，而且，好像还有谢子叙之前拿回来的那一截骨头——他当时说是他的什么长辈？

“嗯，事关存亡，我相信你一定足够谨慎，毕竟我不过是保我一人的性命，而你却要负责你们镇北王府上下那么多人。”她慢悠悠地回答着，随后又道：“至于我，此番回去，关于此事，我无人可说，如果你愿意信的话，可以放心。”

谢子叙又道：“家中长辈对你很是感谢，但同时也疑惑重重，包括你的姓氏，所以，未来恐怕会有些许不便，但不会太多——我父王可能会以探望我为由，来一趟书院，届时，应当会来见你。”

唐九点了点头，她饶有兴致地想了想：“你父王……那也算是我从小到大见过的最大的官了。”

刨去自己入宫见到皇帝的话。

她停顿了一下，又道：“……楚？为何问起这个姓氏？”

朝堂之上有名姓的楚家，大抵都和唐楚孟之祸中的‘楚’相关。

谢子叙点了点头：“的确是你关注的那件事，长辈们有绕避之心。”

唐九正想继续问，却见谢子叙的目光停留在她手上。

谢子叙微微皱眉：“阿婴此番，去过北疆？或是此前去过？”

他这句话没头没尾，突如其来，唐九不免一愣：“北疆？几乎不曾去过”

她继而顺着谢子叙的目光看过去，却见自己手中拿着的，正是自己从客栈带出来的那方手帕。

唐九迟疑了一下，她心中隐约有些猜测，索性把那方手帕展开来：“这里有何不妥，谢子叙，你为何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