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这位壮士

镇北王和王妃互相瞧了一眼，点了点头：“你讲吧。”

镇北王妃伸手摸了摸桌面上的饭菜，只剩下汤和两个带小火的炖菜还是热的，她叹口气：“今日便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了，一边吃饭一边讲吧。”说着，她伸手给父子二人各盛了一碗热汤。实则也是暂时堵堵那二人争论的嘴。

她原想着凉了的菜便先不吃了，不想这二人都是冰天雪地里领兵打仗过的汉子，这点凉着实算不了什么，不等她说这几个菜凉了，这二人已然动筷子夹着吃了，且吃的津津有味。镇北王妃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谢子叙很快地吃了几口饭菜，喝了些汤，便将那晚的事情，零零整整，从他在藏书阁内外查看、阴差阳错掉入禁地，到闯入层层机关，在一处空间阴差阳错和楚婴狭路相逢，他们你来我往，最终达成了一致，再到他们如何合力破解机关、躲避暗器，合作起来与硕大的机关兽战斗、再到最后那一处有着牌位的房间，他们发现这个禁地需要两人一同来去的真相，最后，就是从出口到了藏书阁外的枯井，此时外面下着倾盆大雨，自此他的记忆开始模模糊糊。

他们如何从枯井爬上去，然后他开始陷入间断的昏厥，他只知道是楚婴带着他在雨中躲避着实力不俗的藏书阁守门人，给他处理伤口，打点物品，然后带着他，绕过侍从和守卫、掌事回到寝舍。直至最后他醒来时，一切妥当而安定，还安然度过了晚上的一次检查。

谢子叙讲的很细，他唯独省略了他和楚婴具体的约定——譬如他们讨论之中，关于唐楚孟之祸的相关内容。

谢子叙这一番讲述很是漫长，镇北王和镇北王妃二人皆是细细听着。直到谢子叙话音落下，此时的镇北王怔怔地似乎忘记了最开始自己眼底的狠厉和心中的念头，他不自觉地来了一句：“此人，当真不是一般人啊。”他停顿一下，又道：“你是对的，子叙，此人的武功、能力和水准，心思的敏锐……就算我想要取他性命，恐怕也绝非容易之事。只怕纵然出手，也是会打草惊蛇，反倒是把他逼到对我们更加危险的境地。”

镇北王妃则眼圈泛起红来，显然仍是心绪未平：“子叙说的不错……这禁地里千难万险，显然，如果没有这位……这位壮士……我们镇北王府，现在当真不知如何了。”

她的目光看向那一方小盒子：“这一截指骨能回来，想必也有他的功劳。”

镇北王循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个小盒子，心中却是一沉——这个人做事情很细，很谨慎。禁地出来本就疲惫，外面还下着大雨，而他带着你，这么长的路，中途包扎、躲避、斡旋，竟是没有落下半点物品、把柄，你看，这指骨，多么小的东西，看起来，也毫不起眼。再说他回到寝舍后，估计也体力透支，却依然把事情做的天衣无缝。

他细想这个能力，竟觉得汗毛竖立。

镇北王妃却继续道：“我想我们首先……至少应当是谢谢这位壮士，而不是直接为了避祸而想要杀他。”

至少，她作为一个母亲，对于儿子九死一生之中，此人的帮助，抱有感念之心：“承骏、阿阔都是好孩子，但……他二人的能力、武功，都不足以和子叙一同从那里走出来，更不必说之后那些……所以，能够遇见这一位，无论怎么说，对子叙来说，对我们来说，都是一种幸运。”

镇北王抬起眼睛来看着谢子叙：“子叙，这位壮士，究竟是何许人？”

谢子叙微微皱眉，只道：“父亲，我愿意相信他。”

镇北王摇了摇头：“我并不是在探究信与不信，也不是说要杀他——毕竟杀他显然远非一句话的事情，而是非常冒险的事情，我不会贸然决定。我只是觉得，此人的能力，绝非凡品，可他这个年纪了，在朝堂之上却全然没有姓名，这不得不让人生疑。”

谢子叙沉默，只是对着自己的父亲拱手。

镇北王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儿子和友人有约。

他又道：“他听起来是世家公子，但是世家公子为何会不露头角；他说他不被家中喜爱，可他一身功夫又是师从何人，那异常敏锐的反应和直觉，又是如何磨练出来的？如此听来，他又分明像是谁家豢养的杀手。”

镇北王又摇摇头：“可我从不曾见过这般厉害的杀手，其能力甚至不次于大内高手，谁人养杀手的力量比朝廷那帮人还强呢？更何况，他听起来，并不是全无心性之人，此外，我今日见过承骏和阿阔了，他们隐约也提过此人一两句，并无半点怪异之处，可见此人分明是可以和常人、世家公子相处的，这么听来，他又绝不会是豢养的杀手。”

他一番分析，却是将两个猜想全全质疑。

谢子叙安静地听着父亲的分析，他又何尝不曾对阿婴的身份加以质疑？但如今他有违理智地选择相信——在他坚信镇北与唐楚孟之祸绝无干系的基础上。

镇北王在自己向来擅长的领域犯了难，他末了只是问道：“子叙，他是否愿意加入镇北呢？若他愿意，我们愿意给他最好的待遇。”

谢子叙却道：“他并无依附之意。父亲，母亲，我二人从禁地出来后，书院当即开始对藏书阁禁地一事严加督查，似乎也是以二人为目标进行探访，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亲近镇北王府，并非上选，我和他关于此事，也已经达成一致。”

镇北王点了点头。

“此外，他本身也向来无意依附于镇北，这一件事，或许父亲可以去问阿阔，入书院之前，阿阔被镇南为难，他出手解围后，却并未主动与我们深交，当然，他倒是与镇南魏逸名结下了些许梁子，镇南那边，也是几次三番加以为难。”

镇北王闻言哼了一声：“我一早就说，镇南那边生了个草包，一天到晚，那半颗脑子，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据说他家还专程找了苏家人帮衬，现在看着，这帮衬也没把他扶起来多少。”

镇北王妃适时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不要偏题。

最终，镇北王凝视谢子叙半晌，摇了摇头，叹口气，只道：“罢了，那就先这样吧，子叙，你要记住，镇北王府，不曾蓄谋恶意害过什么人。”

谢子叙不知自己的父亲猜出了几分，又是如何猜出的，但他只是拱手称是。

而镇北王妃在一旁，却是温声道：“老头子，你也不必这般无可奈何。我一介妇人，不便外出，但是你却可以的，改日，不如你便带人去禹州路过一圈，看看儿子，也带些东西给那位壮士，也是瞧一瞧究竟是怎样的人，也好安心。”她说着，又笑了笑：“若有机会，我也盼着，能见一见这位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