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唐家女子

谢子叙的声音很低：“禁地的入口，是从高处跌落，下坠时一片漆黑，还有机关开启，流箭飞来……我看伯父的头骨上有箭痕，向来他应当是被飞来的箭矢击中了额头，但具体箭伤、跌落、或是行动不便，苦熬而死，究竟哪一个才是主因，不得而知。”真相着实有些残酷。饶是镇北王在沙场上往返来去，生死早已看淡，这事情也的确过去许久了，却仍不免神伤。“只可惜，我落入禁地之中，实则半数是个意外，我并无太多准备，因此，只能带回伯父的一截指骨。”

说来让人唏嘘。曾几何时，右手无名指短一截，被视为他的缺陷。而时过境迁，事到如今，却又成为唯一一个能证明他尸骨身份的物件。

镇北王唯有叹气，他将这截指骨好生收好回盒子中，攥在手心：“子叙，你已经尽力了。这截指骨，的确千万重要，他是谢家几代人的惦记……只可惜，此事实在是过于敏感，即便寻回，当下，我也不能名正言顺地将他安葬，甚至……也不能让你爷爷见一见他。”

毕竟，一旦给人瞧出端倪来，便是两代人谋逆的罪名，足以让镇北王府分崩离析，大厦倾塌。

“子叙。”镇北王妃的手终究是落在了谢子叙的头上。她的儿子已经长大了，比她还高出许多，肩膀宽阔，身形挺拔。但如今镇北王妃却实在忍不住像触碰小时候那个年幼的谢子叙一样去触碰他，镇北王妃的眼眶倏地红了：“你伯父于入口处即殒命，子叙……你从中走下来，走出来，又遇见了多少风险，多少次……命悬一线？”说着，她心疼地几乎要落下泪来。

谢子叙颇有些踟蹰，让母亲担心，而他也难得地乱了方寸，一时理不清该如何表述自己的伤，以及，闯入禁地的种种。

于是他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镇北王妃越想越是不安，又道：“你说你落入禁地，半数是个意外，这半数是从何而来呢？你伯父当年如此，是想着家中还有你父亲，可你如此作为，可曾想过，你可是镇北王府唯一的后人……且不说你闯禁地的危险，便是现在，处处追查禁地的闯入者，你岂不是仍然命悬一线……”镇北王妃素来是个深明大义之人，只是涉及到她唯一的孩子，仍不免乱了方寸。

倒是镇北王爷，此时伸手拍了拍王妃的肩膀，沉默片刻，却看着谢子叙正色道：“子叙，你回答我，这一次禁地之行，你是否是与人同行的？”

谢子叙微微一愣，略有些诧异地看向自己的父亲：“父亲何有此问？”

镇北王缓缓捋着自己的胡须。他行兵打仗将将巴巴，处理家事也不在行。但他到底是堂堂正正，带领镇北王府在北疆站稳脚跟的镇北王爷，又怎会是个草包。尤其是，当他遇见他最为擅长的——安排人手、探听军报、后勤保障。“这些日子，陛下突然大加询查追究、朝堂上颇为紧张，也波及到了镇北王府，我心下怀疑，便加以探查，方才发现，或许是书院禁地的事情。”镇北王停了停，看向谢子叙：“宫中的线人告知，说天机阁的灯火，亮起了两盏，因此陛下严加审查，于是我便想，为何是两盏？莫非是这禁地，会有两人闯入，或者说，需要有两个人，才能开启？我心下怀疑，奈何这一切都是基于猜测，无半点实证，于是，我选择了从当年你伯父的事情入手。”

镇北王的目光看向那个小盒：“不曾想，这一查，却发现了能够印证我猜想的一个惊天秘辛——”

一时镇北王妃也平稳了气息，定神看向他。

镇北王却道：“你伯父没的时候，我年纪还小，但当时依稀记得，你伯父曾与一个别家的小姐交好，应当是都城外不远处的唐家，唐家也是习武之人，早年是山林里的江湖人士，不知从何时起世代于军中，他家那位小姐名叫唐晓，舞枪弄棒，也颇有几分天赋，你伯父和她虽未谈婚论嫁，但时常往来比划，关系算是亲近得很。”

谢子叙不由得皱起眉头。

“之后，你伯父进入了天机书院，那位小姐虽是家中嫡女，但到底不是嫡子，所以二人便自此分离，直至你伯父消失，我再也没见过那位小姐。我几乎都要忘了有这么一回事，忘记你伯父曾经有一个心仪的女子，或是我潜意识里，当她已经在你伯父消失后嫁给他人，相夫教子，安稳度日。”

谢子叙的眸子里犹如暗渊涌动：“父亲，唐楚孟三家之祸，可是这个唐。”

此番倒是镇北王愣住了，他皱了皱眉：“你小子，这个事件，你可是没得来由知晓啊，你这反应，看来不仅仅是知道了，还查了。”

谢子叙颔首：“我听闻了一些风声，惊诧于自己从未听过只言片语，便派人查了。”

镇北王哼了一声：“你小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天高地厚啊，这消息既然只言片语都不留，那自然意味着，知道它绝不会是平白知道……看来，以后我得对你的关系网和消息线严加审查、约束了。”

谢子叙并未反驳，镇北王继续回到了刚刚的话题：“不过你说的不错，这个唐，的确就是唐楚孟三家之祸的唐。在你伯父前往天机书院，然后销声匿迹之后，朝廷对我们王府严加审查，好在是没查出半点错漏，而你祖父，一来是对你伯父的消失当朝大呼痛心，请朝廷帮忙寻找，二来，面对揣测和质疑，选择了自请前往北疆驻扎戍守，自此远离朝堂。而据我查实，就在朝中乱做一团时，彼时的唐家，却悄没声息地将一个女子，送入了周边山上的寺庙里——这件事，还是我的线人在唐家旧时所在之处偶然听到老人说的，老人说这事奇怪，好端端的门第，竟把家中嫡长女唐晓送入寺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