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烛阴甬道

——去看看这个世界，去多做点什么。

或者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用她的力量避免下一个‘唐楚之祸’的出现。

唐九无法说清这个改变是源自于什么，这显然不仅仅是源于天机书院那些建筑和课程，也不在其明里暗里的尔虞我诈。

而是一些潜移默化之中的，生机、温度和更加宽阔的世界。

唐九自幼游走于江湖之中，自诩见到过的世面并不少，但她实则又从未参与到过任何一个故事里，不曾作为任何团体的‘一员’，更是从未与人保持过仅限于友情的友情。

而如今她像是披着一层名为‘楚婴’的壳，切切实实感受到的这一切。

无论是谢子叙的亦敌亦友，慕容阔、左承骏的关切帮助，许幽暗中的友善，从不吝于‘帮把手’的周柏齐，甚至是魏逸名等人的抱团和刁难，还有背后告黑状的那些人……

这一切实则是在唐九的脑海里，构筑起一个更有生气的世界。

为什么会想到这些？

一滴微微凉的雨水落在她的脸上，唐九倏地回过神来。

她定了定神，很是清晰地找到了她会想到这些的因由——因为她就要回到哪里了，距离烛阴给她的地点，已经很近了。

无论是出于理智还是直觉，她都深知此行绝不会好过。

哒哒的马蹄声踩踏在湿润的地面上。

唐九在一处小山包下的土丘前停下脚步，周围是密密麻麻的草木，如今因为下了些雨，有些微的潮气氤氲。

唐九从怀中摸出自己的九字玉佩，伸手拨弄开土丘侧面上覆盖的草木和苔藓，一些散乱的石块显现出来，唐九皱着眉头移动来去，直到一个暗槽出现，她将玉佩嵌入暗槽之中。

紧接着，脚下的地面一空。

唐九于半空中一个凌厉的转身，她稳稳落地的一瞬间，上方的洞口闭合起来，而下方的灯光也亮了起来。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甬道。

唐九曾经怀疑过，这里的空气和外界不同，不然，为何这甬道里的光亮，都只能照亮那么小的一块范围。

当然，更让她关注的还有另一件事——

有了此前闯入天机书院藏书阁禁地的事，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甬道的开启装置，还有这一路上的亮灯方法，应当也是机关术，甚至可以说是和藏书阁禁地有些相近的机关术。

肯定和石兽的机关术复杂程度相去甚远，但不得不说，这些机关也算不得很简单，而且，是否有更加复杂的机关，仍未可知。

但是她记得谢子叙曾说过，藏书阁机关的天机煅枢纽的锻造人文老先生的机关术近乎于绝笔，如今现世也没有传人。

而烛阴教的历史并不长，甚至可以说是和她岁数相当。

那么，打造这些机关的人是谁？

是养父吗？他和文老先生或者文家是否有什么关系？还是说，机关术本就还有其他的旁支。

她的记忆里，养父应当是姓‘尹’。

这些思考自然是无解。

唐九的脚步声在甬道里悄然回响，似有似无，直到她感觉到人的气息。

又走了不远，一个质地厚重、花纹繁复的、似乎是黑铁制成的大门出现在她面前。

门上正中的鹿头和鹿角图案，在黑暗里一如既往地狰狞。

两个侍从立在门前，见了她一同恭敬地行礼。

唐九被称为‘鬼衣角’。

其实更加正式的称呼是‘第一刀’。

只是因为第一刀是按照顺位排序的称呼，每隔几年就会变动，所以代称就成为了更加通用的称呼。

“教主给您设置的返回倒计时，于当下停止，您在十天之内回到此处，我们会向教主禀明。”

唐九点头：“辛苦二位。”

那两人却又道：“不过，教主大人当下不在此处，他留了命令给您，若您来到，便在此处等他，不得前往其他地方，至于日常用度、吃食等，会由我二人送来或是陪同您。”

唐九不免皱眉，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这扇大门，又看了看四下的环境。

还说什么用度吃食……感觉是让她待上几天的样子。

养父有没有搞错。

这么个地方看起来能过那么多天吗？

唐九的脑海里很是抱歉地浮现出那晚半夜去草丛如厕的学子……

“二位可有教主大人手令，当真是直接在此处等待吗？”

那两人异常整齐地一同点头：“是的，请您于此处等待。”

说着，其中一人便拿出手令来，双手递给唐九。

唐九没接，只是示意对方展开来，她浅浅扫了一眼，便确认这的确是养父亲手所书。

——行吧。

唐九径直把自己的包裹从背后放下来，手腕翻转间冷光一闪。

眼见着那两位侍从双双紧张了一下，她不免有些讥诮地笑了：

“你们紧张什么？”

说着，她随手把匕首向上一扔，扎在一个角落的墙壁上，如此顺顺当当地把包裹通过匕首挂在了墙上。

那二人双双低头：“抱歉，大人，是我们大惊小怪了。”

话是这么说，这二人此番谁不是冷汗涔涔。

唐九笑了一声，随后，她就半眯着眼睛靠在墙边，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有些昏暗的烛光映照下，烛阴教第一刀的身影，遥遥看去像是一匹独行却又随时可能亮出獠牙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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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王府家祭的地址并不在都城，却也不在北疆。

而是在都城以西南，北疆以东南的一处城镇，彼时谢家先祖谢琅于此地病逝，先帝大恸，给这个城镇赐名琅城。

当然，所谓帝王的大恸与恩典，实则也不必深究。

毕竟，在南边还有一个城，被先帝命名为了廓城……正是魏廓的廓。

说白了，不过是帝王要掌控镇南镇北，所以年年安排祭典，同时又不愿在祭典时深入镇南镇北所在地界，索性找了这么一个幌子。

谢子叙一行人路上算是顺利，过去那些禹州以北的匪徒后，就再没什么波折，因此他们到达时，距离祭典的举办，还有大约两天的时间。

谢子叙在住处却只见到了他的父亲镇北王爷，倒也不必问王妃去了何处，毕竟母亲向来能干且操心，这会儿一定在打点调度祭典的事。

“你母亲惦记你惦记得很，奈何抽不开身，她留了话，若是你到的早了，就先去好好休息，等晚饭时候，她备了一桌子你喜欢吃的菜，饭后她也有些空闲，再和你多聊聊家常。”镇北王爷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儿子，一边说，还一边摸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