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新的故事

“陛下。”老太监佝偻着腰背，颤巍巍地走入殿中，跪伏在桌前。

“这一趟，去了挺久啊，沈历。”老皇帝抬起自己浑浊的眼睛看着他。

“陛下息怒，来人说，书院的情况错综复杂，不好厘清，正赶上那周遭流寇颇多，送信出来也有颇多阻碍，所以……晚了些。”老太监伏在地上，头抵着地面。他侍奉老皇帝几十年了，颇受崇信，却从未改过这般谦恭的姿态，甚至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懈怠。这也是明明沈历已老迈，伤病颇多，走的也慢，老皇帝却依旧重用他的原因之一。

“拿过来吧。”

“是，陛下。”沈历低着头弓着腰背起身，颤巍巍从怀里摸出来一个信封，上面漆封的严严实实，他将此物递了过去。

这正是一份，关于此前天机阁亮灯，疑似有人闯入禁地的书院调查报告。

老皇帝一边拆开这份信件，一边不免念叨：“禹州周遭竟有流寇？镇南王最近做什么吃的，想给人上眼药，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他放任到这个程度，未免有些太过了。”

‘上眼药’，无外乎是镇北要家祭，镇南王就想搞点不吉利的。

“也许是一时疏忽，毕竟南边进来的确混乱，或许王爷也是力不从心。”老太监躬身说着，又道：“陛下，您的意思，是要申斥镇南王府吗？”

老皇帝用他仅有的右眼扫了一眼老太监，不耐道：“何至于申斥，督促一二就是了。”复又无奈道：“到底还是亲自看着消息传得快，朕天天批折子，也没见到这消息。”

老太监颔首：“陛下说的是，这是五日左右发生的，折子恐怕一时还传不过来。”

老皇帝便不再说话了，他拿着那封信函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最后只道：“到头来，这些人还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就有几个怀疑对象罢了。”他说着又开始生气：“这镇南王府真是反了天了，他镇南王目无法纪，生个儿子，更是无法无天！”

老太监忙给他端了茶来：“陛下切莫生气，千万保重龙体。陛下，若是镇南父子行事确有不端，是否应当严加申斥……”

“申斥！申斥！沈历，你今天就跟申斥两个字过不去了是不是！要不要朕先申斥你！”

老太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愚钝，陛下息怒。”

老皇帝‘啪’地一声把信件拍在了桌子上，喘了几口气，复又拿起来，却是盯着最后一行字反反复复地看。

老太监头抵着地面，是一下也不敢抬头。直到老皇帝亲自将这封信件收入柜子中，又新写了一封信件，将这信件封好：“起来。”

沈历颤颤巍巍地起身：“陛下。”

“把这个东西，给他们送去。”老皇帝嘱咐道，又道：“要快，你别忘了，镇北的祭典，应当是你来。”

老太监躬身：“是，陛下，奴才一定尽快办完。”

“对了，还有……”老皇帝又想说什么，却戛然而止。

“陛下请讲。”

老皇帝叹口气，最终吩咐却是话锋一转：“看看箜浦云是怎么回事，朕一早便宣他回都城，许久他才终于动身，结果动身了倒好，路上又给朕来信说偶遇灵感，要停留几日，时至今日都没什么消息，也不知干什么去了。”

“陛下息怒，箜先生……确实是毫无消息，老奴无能，实在联系不上他。”

老皇帝头疼地摆了摆手：“罢了，就这样吧，不必管他了，他早晚得到的。”

按理说，在这混乱的形势下，箜浦云擅自玩这一出失踪，无异于瓜田李下。但是奇怪的是，皇帝和沈历二人，都像是刻意地忽略了他图谋不轨的可能性。

-----

箜浦云、何家淼、许幽三人，坐着一辆牛车，晃晃悠悠地刚刚过了一个城关。

这是一个小城，到了夜里，万籁俱寂。

箜浦云倒也懂得不扰人清静，进了城后，他诡异的乐声终于停下来，他沉默着任由牛车晃荡着沿着小路又向前了一阵子，然后转身钻入车架之中。

此时，许幽正迷迷糊糊地转醒，箜浦云抬手撩起帘子，外面的月光投入一隙，于是箜浦云笑道：“许公子，今天是怎样的故事？”

许幽皱眉：“我……我梦到我在一个宴席之上。”他的头隐隐作痛：“我在宴席之上，推杯换盏，总有人来给我敬酒，我就在座位上回礼，直至不胜酒力……然后我去给座首的人敬酒……”他露出困惑的神色：“我不知道他的长相，也看不清他的衣服，他只有一个影子，可是他……好高。”

箜浦云似是而非地点点头：“好，然后呢？”

许幽道：“我好像说了什么话，说完了，我要喝酒，可是我早已醉了，喝不下了，我喝了将将半杯身体就晃悠起来……座首那人身旁便有一个人，他到我旁边扶着我，说着什么，我也看不清他的样子，只知道他……好像很矮。”

箜浦云点头：“嗯，继续。”

“然后我似乎推辞了，就自己带着人往不知什么地方走，应该是要回到我的住处……再然后，我想就接上了最初的那个梦。”

“这个梦里，还有其他可以想到的细节吗？”

许幽摇头：“大抵只有几个人影，周围很是喧闹，人们穿的颜色都很鲜亮，但是我记不住色彩，也看不清他们的样貌，其他的，就都没有了。”

箜浦云叹口气：“很高的人、来搀扶的很矮的人，回去之后的美妇人，还有一个来送醒酒汤的侍女……”

“不好意思，我文章写的不好……实在词穷。”许幽听他重复自己的描述，不免有点汗颜。

“不，没有这个意思。”箜浦云摇摇头，但他显然情绪不高：“明天，继续再看看这个故事吧。”

许幽叹了口气，他透过牛车帘子的缝隙看向外面那个哼哧哼哧前行的老牛。——真的好慢啊，这牛什么时候才能走到都城。